那輛深夜入城的馬車,緩慢而又沉著地行駛在城中正街上,無人敢上前去。到了府衙,這輛馬車徐徐停下。那府衙的大門不知何時,早已打開,兩名身著官服的修士,一言不發(fā)地站立在大門兩側,微微躬身。
過了一會兒,從馬車車廂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這男子,身材修長,五官平常,臉色非常白潤,黑色長發(fā),末端打著卷兒,看上去有些異域風情,有幾分陰柔,但他那一雙細小的眼睛卻不時射出攝人的目光,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這男子,下了馬車,微微抬頭朝濟州府衙看了一眼,然后帶著車夫,直接向前走去。
那兩個猶如門房一般的修士,急忙深深躬身,隨即一人引路,一人飛奔著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這中年男子及他的車夫,便來到了府衙后院一處臨湖水榭。此刻水榭中,已經有兩人落座了。一人圓臉大耳,大腹便便,臉上似乎一直都堆著笑,他此刻穿著便裝,卻依舊是不怒而威。不言而喻,他便是這濟州府最高行政長官濟州太守田亶望。另外一人,一身道士打扮,相貌清奇,面無表情,右手還持著一把浮沉塵;目不斜視地坐在那里。能夠如此閑坐在濟州太守身邊的,自然也就只有天師道在濟州的學院院長赤丹道人。
見到這中年男子,那圓臉大耳的田亶望,便站起起身來,笑顏相迎的同時,拱手說道,“沙統(tǒng)領,好久不見?!?p> 果然,這中年男子正如李繇猜測,風欣兒所料,正是東海蘇臘域域主的衛(wèi)隊統(tǒng)領沙坤。
“城主大人,好久不見?!蹦巧忱るm然孤傲,但也是分時候和對象的,他笑著回禮之后,隨即把目光落在了那道士身上,“這位想必便是濟州府天師道學院院長赤丹道長?!?p> 赤丹道人唱諾了一聲,起身答道,“正是!”
一剎那,空氣中似乎有了些火花。
“兩位道友,這又是何必?潮汛當日,兩位各為其主,職責所在,但我等畢竟都是修行者,總不能為了這般瑣事真的結怨吧?”田亶望,急忙站起來,站在這兩人中間,開始和稀泥。
原來,在東海岸邊,那場驚心動魄的隔空斗法,竟然是他們二人所為!
沙坤,忽然笑了笑,撩了撩綠袍下擺,率先坐了下來,緩緩說道,“沙某此番前來的目的,想必兩位都已知曉?!?p> 他此言一出。這邊,田亶望和赤丹道人,臉色頓時都微微一沉。蘇臘海域域主的九兒子幾乎被人殺死,所修異靈也被奪走,兇手除了東海妖族之人,還有人族修士牽涉其中。這沙坤登陸入城,便是為了此事。
且不說人族境地,豈容他一個東海妖修執(zhí)法逞兇?何況現(xiàn)如今濟州府的形勢非常緊張,西面齊云山的妖修屢有騷擾。最關鍵的是,這沙坤兇名遠揚,若是任由他胡來,不知道會出多少亂子。
但沙坤這人現(xiàn)在就在面前。許多事情,根本不是他們這個層面能阻止或影響的。
片刻之后,田亶望,沉吟著說道,“此事,我等也深表遺憾。既然朝廷首肯,同意域主上派道友上岸追查此事,我等自然會全力配合。不過,時間過了這么久,那幾名兇手恐怕早已不在我這臨海的濟州府了?!?p> 只見沙坤露出一個不以為意的表情,隨后一邊抬手弄著自己肩上的卷發(fā),一邊輕笑著說道,“我方斷定那幾名兇手尚在濟州,自然是有根據(jù)的?!?p> 修士真靈玄妙無比,東海妖修又素以術法詭異著稱。沙坤說有根據(jù),倒真有可能,比如特殊功法可以感應那被搶走的九公子所修的異靈。
但那赤丹道人似乎很是看不慣東海妖修,尤其是沙坤撩撥自己卷發(fā)的蘭花指,所以他打斷了沙坤的話,沉聲問道,“哦,不知有何真憑實據(jù)?”
空氣瞬間凝固。沙坤冷哼一聲,“道長這是在質疑我們東海妖族的實力?”
田亶望急忙又充當和事佬,“沙道友誤會了,赤丹道長也是想問清楚一些,好盡快找出傷了九公子的那些兇手?!?p> 沙坤冷笑著,右手托起一顆雞蛋大小的白色珠子,珠子里面有一團黑色火焰,在那里不時跳躍著。
“這是我們域主親自從九公子體內取出的一滴精血。若是九公子的真靈在方圓千里之內,這滴精血便會有所感應?!鄙忱榱吮M快完成任務,到底還是展示了一下,當然也有借此施壓的意味,畢竟東海蘇臘海域域主算得上一方諸侯。
田亶望和赤丹道人對視一眼,都沉吟了起來。方圓千里,那么確實是在濟州府地界,而且很大概率便在這濟州城內,因為濟州城無論是長寬都近千里。
還是早點了結此事,把這家伙送走。田亶望心中想著,遂對沙坤說道,“若如此,倒好辦,從明天開始,我們重點查一下最近進城的便是?!?p> 赤丹道人點點頭,“先查一下酒樓客棧。”
“沙道友,”田亶望舉起了酒杯,似乎正事已經談完了,“難得到我濟州做客,要不就住在府衙后院。托前任的福,將此處修成了濟州城內第一秀麗幽靜之處?!?p> 沙坤搖搖頭,“好意心領。難得上岸一趟,沙某倒想住四處走走看看?!闭f罷,舉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后起身離去。
“這地面上的酒,和我們海里的相比,倒是寡淡了些。”沙坤一邊走,一邊說道。很快,便出了府衙,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田亶望和赤丹道人,靜靜地坐在那里,沒有說話。
許久之后,赤丹道人方才寒聲說道,“此等妖修,貧道若不是尚在學院任職,定要將其斬于劍下。,”
“道長何必與這些不通教化的野蠻妖修置氣。”田亶望笑了笑,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如今這個局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須得盡快將這家伙打發(fā)走。我看,要不府衙和學院各出一些人手,協(xié)助這沙坤調查一下。”
赤丹道人,一陣沉默之后,說道,“你說好端端的,為何要突然改制,選用凡俗之人做官管理凡俗,不怕出大亂子嗎?依貧道看來,東海妖修也罷,西面齊云山的妖修也罷,都是瞅著這個時機,蠢蠢欲動。據(jù)說極北那邊,也有些動靜?!?p> “慎言?!背嗟さ廊怂坪踹€要繼續(xù)說下去,卻被田亶望打斷了。
“昨日,回京述職的鎮(zhèn)南大將軍胡志玄已經被解除一切職務,勒令在家思過了?!?p> 田亶望的聲音急不可聞,赤丹道人聽著卻似午夜驚雷。
鎮(zhèn)南大將軍胡志玄,天師道掌教親傳弟子,當今皇后嫡兄,化靈后期大修士。。。。。。
赤丹道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片刻之后,微微嘆息了一聲,就此飛身而去。
“別忘了明日派些人找那沙坤協(xié)查?!碧飦嵧嗟さ廊说纳碛埃滩蛔《诹艘痪?,說罷自己又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