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剛剛六點,蘭亭暄準時睜開眼睛。
從十六歲那年開始,她就習慣在這個點醒來,無論春夏秋冬,上學工作,有假沒假。
已經(jīng)形成了可怕的生物鐘。
昨天周六,她在公司加了一天班,終于核對清楚內(nèi)部關(guān)聯(lián)公司的應(yīng)付賬戶和應(yīng)收賬戶。
她大學畢業(yè)后就來到梅里特風投公司做金融分析師,從初級做起,足足做了接近三年的普通公司估值核算之后,終于可以接手更復雜一些的核算。
蘭亭暄回想著昨天核對的關(guān)聯(lián)公司賬目情況,覺得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任職的梅里特公司,是一家有外資背景的風險投資公司,業(yè)內(nèi)人稱“VC”,也就是Venture Capital,翻譯過來就是風險投資,簡稱風投,而且專門做的是互聯(lián)網(wǎng)和高新技術(shù)產(chǎn)業(yè)方面的風險投資。
這一次有三家進入A輪融資的種子公司,進入他們的目標池,他們打算找出最有潛力的一家公司跟投。
而上周五,蘭亭暄已經(jīng)完成了其中兩家公司的財務(wù)賬目核算和估值,按時交給了自己的主管李可笑。
結(jié)果在她交任務(wù)的時候,李可笑突然說:“亭暄,你這個項目做得不錯。我這里還有一個目標公司,需要做財務(wù)核算和估值,你把它也做了吧?!?p> 蘭亭暄當時大致瀏覽了一下那個目標公司的賬目,發(fā)現(xiàn)正好是那三個目標公司中架構(gòu)最復雜的,比她做的前兩個要復雜得多。
這本來應(yīng)該是李可笑的職權(quán)范圍,蘭亭暄只是初級金融分析師,還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架構(gòu)的目標公司核算和估值。
但是李可笑對她沒有任何說明和指導,只是似笑非笑給她戴高帽:“亭暄,你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這點東西難不倒你。我相信你能做好它,別給你的母校抹黑哦……加油!”
蘭亭暄也只好笑了笑,說:“謝謝李主管信任,我會努力的。”
“哦,對了,這份目標公司的核算和估值,我周一就要,記得別拖。不然上面追問下來,我可保不了你?!崩羁尚ξ罩约旱谋乇谵D(zhuǎn)椅上,笑容可掬。
周五早上才給她,周一就要,而且是這么復雜的目標公司核算和估值,好像不知道她是個沒有這方面經(jīng)驗的菜鳥。
就算李可笑自己來做,正常情況下也得做兩個星期左右。
并且擺明了如果做不好,她就得頂包。
這是赤裸裸的下絆子。
好在蘭亭暄志不在此,對這種挑釁和時不時地穿小鞋已經(jīng)習以為常。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她沒有任何后臺和背景,又表現(xiàn)的那么優(yōu)秀和任勞任怨,不踩她踩誰?
蘭亭暄都懂,也沒有什么不良情緒,更沒有發(fā)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怒吼。
她平靜地領(lǐng)了任務(wù),轉(zhuǎn)身去部門總監(jiān)阮興貴的辦公室,對他的秘書把情況講了一下,要求找阮興貴開系統(tǒng)權(quán)限。
他們公司有外資背景,外資公司的特點之一是非常講究程序正義,因此內(nèi)部系統(tǒng)管理還是很嚴格的,每一級工作人員都有對應(yīng)的權(quán)限。
不到那個級別,開不了系統(tǒng)權(quán)限,看不了更多的東西,當然也做不了更高級別的項目。
蘭亭暄恰好對這些東西非常感興趣,因此她絲毫不介意被有意針對和刁難,當然更不介意加班加點。
阮興貴當時沒在辦公室,他的秘書無法做主,打電話請示他之后,得到許可,然后讓IT部門給蘭亭暄增加了一點系統(tǒng)權(quán)限。
……
花了周五和周六兩天時間,蘭亭暄終于完成這個最復雜目標公司的核算和估值,但里面還是有些問題不是很清楚,她覺得還可以再努力一下。
不過不用著急,她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在床上靜靜躺了一會兒,順手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自己的郵箱。
一封來自大洋彼岸的郵件已經(jīng)靜靜躺在她的未讀郵件里。
看時間,是昨天周六早上就收到了。
她昨天一大早就出門加班,根本沒有時間查自己的私人郵箱。
蘭亭暄看著郵件標題:Congratulations?。ㄗYR),倏然從床上坐起來。
點開郵件,果不出她所料。
是美國沃頓商學院金融專業(yè)的碩士全獎錄取通知。
沃頓商學院是美國排名第一的商學院。
給了她一年十萬美金的獎學金,包括七萬多美金的學費,和三萬美金生活費,無論從哪個方面說,都是頂尖那一級的獎學金。
她把這封簡短的郵件從頭到尾看了很多遍,連每個標點符號都不放過,然后手指微動,輸入一個郵箱賬號sacstx0717@xxx.com。
“爸,看,我的錄取通知書。我終于收到國外大學的全獎。您高興嗎?”
發(fā)完郵件,她握著手機坐在那里怔忡。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長吁一口氣,仰頭看著天花板,仿佛完成一件大事,有種難以言說的儀式感。
起床后,蘭亭暄給自己做了一杯咖啡,端到飄窗那邊坐下,一個人看著窗外的景致,慢慢啜飲。
十二月的海市,氣溫急劇下降,仔細看去,窗戶上還有細細的霜花。
不過天氣還是很晴朗。
清晨的陽光灑落大地,襯得天幕如同一塊毫無瑕疵的藍晶石。
讓她不由回想起曾經(jīng)在南美玻利維亞旅游時見過的天空之鏡,一樣的藍入心扉。
一杯咖啡沒有喝完,她的手機響了。
蘭亭暄瞥了一眼手機屏幕,本來是不想接的。
周日早上剛剛六點半,誰吃飽撐的這個時候打電話?
結(jié)果看見是“趙嘉翼”要求視頻通話。
視頻是不可能視頻的,她才剛起床,牙都沒刷呢。
蘭亭暄拒絕了視頻通話。
趙嘉翼很快又撥了電話過來。
蘭亭暄嘆口氣,心想早知道就不拒絕視頻通話,讓它自己掛斷,自己還能裝在睡覺。
現(xiàn)在沒法裝了,只好劃開手機,接通電話。
這是她交往了三年的初戀男友,已經(jīng)拒了視頻通話,還能不接電話?
“……亭暄,你收到國外的錄取郵件了嗎?!”手機一接通,那邊就傳來趙嘉翼有些急躁的嗓音,還帶著一點委屈:“我昨天給你打電話,還發(fā)消息,你一直沒接,也沒回復。”
蘭亭暄的嗓音輕柔又鎮(zhèn)定,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描淡寫地說:“……我昨天在加班,有事嗎?”
“你昨天還加班?!昨天是周六!我們的昨天早上六點半,是美國周五下午五點半。他們一般五點下班,昨天比較特殊,因為要發(fā)錄取郵件,還要確定獎學金,所以會晚一點下班。我兩夜沒睡了,接連問了好幾個申請那個學校的同學,他們都被沃頓商學院拒了!”
趙嘉翼握著手機,在自己的出租房里焦急地走來走去。
蘭亭暄戴上藍牙耳機,把自己的手解放出來,一邊從飄窗上起身,一邊波瀾不驚地問:“那你呢?你被錄取了嗎?”
“我拿到錄取通知了!”趙嘉翼的聲音更振奮了,然后很快萎靡下來:“……可是我沒拿到獎學金,得完全自費?!?p> 蘭亭暄笑了笑,“那恭喜了?!?p> “你呢?你拿到?jīng)]有?”趙嘉翼的聲音一瞬間變得小心翼翼,既有期翼,也有緊張,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里面。
蘭亭暄垂眸,把已經(jīng)喝完的咖啡杯放到廚房的大理石料理臺上,淡聲說:“……沒有?!?p> “?。?!不會吧?你也被拒了?!”趙嘉翼聽見這個消息,像是當頭一棒,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失望,不過也有一絲輕松,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出來。
蘭亭暄的思緒剎那飄到郵箱里那份全獎通知。
她不想說出來,反正她又不會去。
就當她被拒了吧。
“嗯,被拒了?!碧m亭暄不緊不慢從冰箱里拿出一個雞蛋,打算給自己做早餐。
趙嘉翼握著手機,緊抿著唇,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轉(zhuǎn)了幾圈,深吸一口氣,接著問:“那你怎么辦?不如這樣,我們結(jié)婚,你跟著我陪讀出去。等到了那邊,你再申請,肯定更容易?!?p> 蘭亭暄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結(jié)婚?跟你陪讀出去?你確定?”
“確定啊?!壁w嘉翼像是下了決心,握著手機背靠在窗臺邊上。
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照進來,把他的高大身影鑲嵌在里面,像是一幅油畫。
趙嘉翼從小到大都是校草,外形是毋庸置疑的帥氣。
他只可惜蘭亭暄這會兒看不到。
蘭亭暄嘖一聲,“可是簽證不容易。你又沒有獎學金……”
獎學金是簽證最有力的資金證明,如果沒有獎學金,就得自己出資金證明,證明自己有錢支付國外的學費和生活費。
趙嘉翼明白蘭亭暄的意思,他剛才在轉(zhuǎn)圈的時候已經(jīng)考慮好了,馬上說:“一年的學費要七萬多美金,生活費我們省著點用,兩到三萬美金足夠。讀碩士,快的話一年,慢一點兩年也就讀完了,最多就二十萬美金。等我找到工作,一兩年就掙回來了?!?p> “二十萬美金,按匯率6計算,也就是一百二十萬人民幣。如果我也去讀,自費的話,一年就要七萬美元的學費,加起來兩年得過兩百萬人民幣。趙嘉翼,你確定你有這么多錢讓我一起去陪讀嗎?”蘭亭暄笑容微斂,冷靜發(fā)問。
她手邊不停,嗤啦一聲,打好的蛋液倒入平底鍋里,很快煎出一個黃澄澄的雞蛋餅。
趙嘉翼在電話那邊點點頭,笑著說:“我們的積蓄加一起就差不多了?!?p> “我們的積蓄加一起?”蘭亭暄笑容淡了下來,平靜問道:“趙嘉翼,如果我沒記錯,你還欠我五萬塊錢,你既然有積蓄,為什么不還錢?”
趙嘉翼一臉詫異:“亭暄,你是我女朋友,你不是真的要我還錢吧?”
寒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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