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秘密（1）

　　陰冷的北風(fēng)呼嘯而過，依舊死寂的冰雪荒原上看不到一絲的生機。只有那被鮮血染紅的冰雪，告訴人們這里剛剛發(fā)生了過什么。

　　層層疊疊的尸體——地精的、豺狼人的、當(dāng)然還有人類的，各種各樣，凄慘詭異的死狀，碎肉般的四是凌亂的堆砌在斷界山要塞的城墻下面，白雪皚皚的大地上，遍地皆是死尸。

　　也許等到下一個暴風(fēng)雪來臨之后，這里的一切都會被純潔的飛雪所掩蓋，但至少現(xiàn)在，這個殘酷的場景就這么擺在所有人的面前。即便是冰冷的溫度，呼嘯的北風(fēng)也無法掩蓋那濃郁的血腥味，告訴人們剛剛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錯覺。

　　略微感到精神有些疲憊的利維坐在城墻的樓梯旁，身旁的維吉爾還在那兒和塞莉希雅說著什么，路斯恩則是跑過去幫忙搶救傷兵了，只有蓋約一個人走了過來，表情很淡漠的坐在了他身旁。

　　“你今天……做得很出色?！鄙w約像是憋了很久一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出來：“我大概一輩子也做不到像你那樣，面對著一群想要殺死自己的怪物，還能冷靜鎮(zhèn)定的正面迎敵?！?p>　　“我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崩S的表情有些淡然，甚至于痛心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看著蓋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p>　　“什么？”

　　“蓋約……如果可以的話，如果還來得及?！崩S朝他伸出了右手：“能回來嗎，我不想失去一個朋友，一個對我而言……如此重要的朋友?！?p>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向你做出最最真摯的道歉。我不希望我們的友誼，僅僅是因為一次誤會，就這樣破碎了?！?p>　　蓋約默默地看著利維的右手，眼神中透露著復(fù)雜的情緒……猶豫、彷徨、痛惜、糾結(jié)，種種情緒混合在一起，最后，變成了委屈。

　　憑什么，你難道是在施舍嗎？憑什么，憑什么你會認(rèn)為只要你愿意放低姿態(tài)，我蓋約·瓦倫斯就必須同意？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覺得我上次說的已經(jīng)夠清楚了，利維·阿哈爾特?！鄙w約特地咬重了字眼兒，站了起來，甚至不再多看李維一眼：“你背叛了一個瓦倫斯，就休想再得到他的友誼……無論是因為何種原因?！?p>　　“不要再用類似的語氣和我說話——你已經(jīng)選擇了自己的立場，我們注定會成為敵人的?！鄙w約的聲音里還在微微顫抖：“但我同樣答應(yīng)你，我絕不會忘記我們曾經(jīng)的友誼，無論是你，還是維吉爾，我不會忘記你們?！?p>　　“最后提醒你一件事，利維?！鄙w約目光糾結(jié)的轉(zhuǎn)過頭，和利維四目對視，近乎還有些咬牙切齒，不愿意說出來的樣子。

　　“薇薇安……薇薇安，她是真心喜歡你的。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了她那一邊，就不要再辜負(fù)她的那份感情，做好你該做的?！?p>　　看著利維那目瞪口呆的表情，蓋約那陰鷙的臉上稍稍露出了一絲得意，隨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轉(zhuǎn)身離去。

　　冰冷的斷界山要塞，即便是在一場大戰(zhàn)勝利之后依然沒有半點的歡聲笑語，整個城堡的上空似乎籠罩著名為“沉默”的可怕力量，讓所有都默不作聲的繼續(xù)著手頭的工作。受傷的士兵們被抬進(jìn)了塔樓和大廳里，接受著治療；其他的人則依偎在一起，靠著墻壁或者聚在篝火旁，啃著生硬的黑面包。

　　看著那些冷漠到肅然的士兵們，利維很不理解，或者說這根本不正常，就算是那些軍團(tuán)士兵們，現(xiàn)在也滿臉慶幸之色，亦或者是在為逝去的袍澤而悲傷著。

　　但是這些蒼穹之翼的士兵們……他們好像已經(jīng)沒有感情了一樣，只是在純粹的為著某種使命而活著，仿佛周圍的一切早就和他們沒有關(guān)系了。

　　“因為這就是我們的使命，我們也僅僅靠著這個而活著?！睖喓竦穆曇魪呐赃厒鬟^來，甚至還抵給了利維一塊烤過的面包：“休息一下吧?！?p>　　利維轉(zhuǎn)過頭，愛德華軍團(tuán)長那滄桑的面龐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線里。有些意外的黑發(fā)少年誠懇的接過了面包：“謝謝您?！?p>　　“你們這些從南方來的人，自然很難能理解這樣的舉動?！睈鄣氯A的表情很溫和，很難想象這是一位擔(dān)任了八年軍團(tuán)長，殺伐果斷的將軍：“但是對于我們而言，這確實支撐我們活下去的動力。”

　　“你知道蒼穹之翼的士兵們，大都是從什么地方來的嗎？有一些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但更多的則是那些南方軍團(tuán)的逃兵們，犯了軍規(guī)，偷了東西，或者是……一時沖動殺了人，然后他們就得在吊死和到北方兩條路之間來選。”

　　“大部分人在來到斷界山要塞的時候，他們還是很活躍的……亦或者說，冥頑不靈的家伙。但是在這里生活了一年之后，任何人都會被蒼穹之翼，還有這座城堡‘同化’掉——我想不出更好的詞匯來形容了：只需要一年，他們就會在這里失去所有的，活下去的意義，僅僅留下一份，傳承了千年的榮耀?！?p>　　“因為在這里，金錢、地位……這些，所有志愿從軍的人，最初的夢想都會煙消云散，只剩下一份榮耀，要么瘋掉，要么繼承它。”

　　愛德華的語氣很平靜，很溫和，但是那一字一句仿佛都鏗鏘有力，像是在利維的腦海中展開了一幅幅畫卷，血淋淋的畫卷。

　　“在我成為軍團(tuán)長之前，他們僅僅是抱著榮耀去送死；在我成為軍團(tuán)長之后，他們帶著榮耀去和敵人爭奪活下去的權(quán)利，每一次的爭奪，都要付出和犧牲。”中年男人拍了拍利維的肩膀：“而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我甚至忍不住去想，也許等不到我離職的那天，這個榮耀了千年的軍團(tuán)，就已經(jīng)不在了?！?p>　　“所有人……都是這個樣子嗎？”利維忍不住問道，他不由的想起了路西安……雖然僅僅是一剎那的功夫，但是利維還是能夠清晰的察覺到。

　　路西安，沒有并沒有失去自己的感情，僅僅是在不停的壓抑著，隱藏著內(nèi)心的變化，和那些已經(jīng)徹底與這座城堡融為一體的士兵們是不一樣的。這點很像蓋約，但是和蓋約又有稍稍的不同。

　　并不是因為認(rèn)為情緒的波動會影響自己，而是在拼命的保護(hù)著自己——路西安，似乎很畏懼和外界的人接觸，但是又仿佛是那么好奇，就是這么矛盾的情緒。

　　如果真的不想要和自己這些人有所接觸，這家伙根本就用不著讓自己作為所謂的“聯(lián)絡(luò)人員”，只要在營救了自己等人之后，直接離開就可以了，完全不清楚斷界山要塞究竟在哪兒的自己，除了跟著他們一起走難道還有第二個選擇？

　　“呵呵呵……你是在說路西安吧？這孩子和我們不一樣。”愛德華笑著搖了搖頭：“斷界山要塞，就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唯一的家?！?p>　　“您是說……路西安就是在這座城堡出生的？”利維有些錯愕，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但是您剛才不是說……”

　　“路西安……她是一個意外?！睈鄣氯A搖了搖頭：“你應(yīng)該聽說過吧，最早在斷界山要塞守衛(wèi)的勇士當(dāng)中，有一群曾經(jīng)追隨過圣賢利維的精靈。”

　　“您是說……路西安是精靈的后代？”

　　“她是半精靈……當(dāng)然，也是斷界山最后的一個精靈了，她的金發(fā)和耳朵都是最好的證明。這件事還是挺令人傷感的，曾經(jīng)和人類并肩作戰(zhàn)的精靈們，如今早就已經(jīng)埋骨于此了?！避妶F(tuán)長有些感慨：“對路西安來說，恐怕不是什么很好的記憶?！?p>　　“你知道嗎，其實路西安一直都對你很好奇來著，或者說……她對一切外界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心，尤其是魔法，以及你們這些巫師們?！睈鄣氯A帶著幾分愉悅的口吻說道：“精靈們天生就對精神力量十分敏感，這是他們的天賦，雖然并非每個精靈都有著成為巫師的資質(zhì)，但這依然不能掩蓋他們對于魔法的好奇心。”

　　“她對我很好奇？”利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就在來的路上，她不止一次說過，我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巫師來著。”

　　“那是我們的小路西安獨有的，表達(dá)感情的方式——其實路西安很內(nèi)向的，越是喜歡什么，就越是裝作對什么不屑一顧，她總是害怕別人會嘲笑自己，孩子的天性。”愛德華臉上洋溢著長輩看晚輩的慈祥笑容：“有些時候，我真的希望她能夠離開斷界山，到南方去。這里的生活并不適合她，并不適合一個還在花季成長的孩子?！?p>　　對于愛德華的說法，利維并沒有回應(yīng)什么——任何人都應(yīng)該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非讓別人去為自己甄選。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么相比路西安應(yīng)該也早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

　　不過下一秒，少年原本還有那么幾分感慨的臉上突然變得極其的錯愕：“您剛才一直在說……她？”

　　“沒錯，有什么問題嗎？”

　　“路西安是、是、是女的？！！”

　　“我好想不記得自己說過……路西安是男的?！睈鄣氯A搖搖頭。

　　“當(dāng)然……你也可以叫她露茜安。不過我覺得，她應(yīng)該不太會喜歡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