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城堡的日子（上）

　　清晨的黎明照耀在西部哨塔的城墻上，似乎連時間也能冷凍的北風吹過及杰洛斯將軍的面頰，一陣戎裝的中年人站在城墻的箭塔上，瞭望著遠處的地平線，滿是抬頭紋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似乎那看起來分外安寧的冰原上四處都是危機。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整整兩個月，西部哨塔沒有遭受到一次食人魔，亦或是豺狼人的襲擊，無論是出去巡邏的游騎兵還是信使，他們的反饋都差不多，城墻以北的地方幾乎沒有遇到過四處流浪的食人魔。

　　斷界山以北有多荒涼，只有真正去過的人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寸草不生，只有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少量植物才能夠存活，更不用說是食人魔和地精這些野蠻的怪物了，即便是一只地精，它的食量往往也比得上一個壯漢。

　　曾經(jīng)參加過一次失敗的北方偵查，最后幸存下來的杰洛斯，親眼見到過一只綠皮膚畜生，在極短的時間里把自己一位袍澤開膛破肚，然后吃光了他所有的內(nèi)臟和軀干上的肉。如果不是當時的杰洛斯幸運的被埋在了雪堆下面，恐怕這也是他的結(jié)局了。

　　但這也未必是什么幸運啊。長吁一聲，杰洛斯的表情更加嚴峻了——冰原上的怪物們，永遠處于混亂的狀態(tài)，食物的匱乏讓它們的群落之間經(jīng)常性的開戰(zhàn)，潰敗的一方就會淪為食物。這樣的狀況讓它們的數(shù)量一直維持在一個相當平衡的狀態(tài)下。

　　敵人內(nèi)部的力量損耗，讓蒼穹之翼軍團即便是在最為虛弱的時候，依然能夠守住城墻，不至于被敵人攻破。然而往年臨近到盛夏的時候，不僅僅是軍團得到補給的月份，也是最為艱難的月份。積攢了足夠力量，并且因為數(shù)量減少而變得團結(jié)起來的地精與豺狼人群落，會開始嘗試進攻所有被嚴密守衛(wèi)的要塞。

　　每年的這個時候軍團都不得不將許多城墻以北的哨塔撤回士兵，凝聚力量保護城墻——往往很多犧牲了許多人才得以建立的哨塔就這么被廢棄了。而這樣的時節(jié)也是所有新兵們最初的歷練——只有在這樣的戰(zhàn)斗中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披上蒼穹之翼的披風！

　　但是今年……杰洛斯微微搖了搖頭，這種過于反常的平靜讓他變得難以安心了，尤其是在聽說斷界山要塞遭遇了一次突襲之后，數(shù)量近千的地精部落進攻要塞，雖然最后還是勝利了，但是在杰洛斯看來未必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

　　盡管很粗糙，但是這些家伙明顯學會了某些戰(zhàn)術——身材高大肥碩的食人魔沒有充當攻堅的角色，而是作為遠程的威脅力量；數(shù)量龐大的地精群和豺狼人不再各自為戰(zhàn)，它們甚至學會了埋伏偷襲出城作戰(zhàn)的游騎兵們，這在以往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單獨活動的怪物減少，明顯比以前更加難纏的地精群落……中年人似乎想到了某些可怕的事情：自己的敵人，正在慢慢學習，雖然緩慢而且不值一提，但是它們確實正在進步。

　　“杰洛斯大人?！眻远ǖ纳碛罢驹谥心耆说纳砗螅w色黝黑的少年沉穩(wěn)的說道：“那位巫師閣下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就在原本的藏書塔那邊。”

　　“我知道了。”杰洛斯點點頭，清瘦的面容轉(zhuǎn)過來，看著這個矮矮小小的少年：“瑪歌，你來到西部哨塔已經(jīng)多長時間了？”

　　“兩年了，從您把我買下來那天開始?！北M管不過是仆人一樣的棕色亞麻外套，在他的身上卻好像是禮服一樣正式：“準確的說，是兩年三個月，外加六天?！?p>　　“很久了，你學到很多，在你侍奉我，還有為西部哨塔效勞的時候。”杰洛斯背對著瑪歌，聲音里沒有半點長官的口吻，反倒像是一位長輩：“告訴我，在你收拾馬廄，管理倉庫，清掃房間，給將士們做飯的時候，有沒有厭惡過這些工作。”

　　“從未有過。”瑪歌搖搖頭：“您把我買了下來，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我的生命、靈魂包括信仰，一切都是您的?！?p>　　“很好，那么為了褒獎你這份忠誠……無論是對我還是對軍團，在今年的盛夏結(jié)束之后，我會為你舉行一次儀式?！苯苈逅罐D(zhuǎn)過臉來看著他：“然后，成為一名蒼穹之翼的游騎兵?！?p>　　“杰洛斯長官！”瑪歌震驚的低下頭，赤紅色的眸子里滿是驚愕，還有無比復雜的情緒。有些失神的少年單膝跪倒在了地上：“我、我恐怕不能承擔這樣一份榮譽?！?p>　　“這可不是什么榮譽，大多數(shù)人巴不得不干呢——斷界山?jīng)]有醇酒美人，也沒有黃金白銀，有的只是責任?！苯苈逅拱櫰鹈碱^：“而且我也沒有問你，我僅僅是在告訴你?！?p>　　“可……可我只是個阿斯烏恩人，弟兄們恐怕不會接受一個阿斯烏恩人，穿上和他們一樣的披風和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

　　“出身永遠都不是問題——你以為站在你面前的是個純血的奧斯吉利亞人嗎，還是說帷特思頓的北方漢子？”杰洛斯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我父親是個諾克魯斯的野蠻人，母親是個酒館的陪酒女，現(xiàn)在不一樣和那些出身名門的少爺們一樣，為愛德華軍團長和蒼穹之翼效勞？”

　　說罷，杰洛斯將軍一把將瑪歌從地上拽了起來，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我活下來，我會親自給你披上那件披風的?！闭f罷，瘦削的中年人轉(zhuǎn)身離去。

　　孤零零的少年站在城墻上，看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眼睛里的光芒似乎在不斷的掙扎著，緊咬著的下唇，鮮血滲進了嘴里，低下了頭。

　　“……這個叫熱氣球，是干什么用的？”路西安指著塔樓窗戶外被固定在鐵架子上，一個籃子狀的設施：“也是魔法物品嗎？”

　　“嚴格意義上說，應該稱之為‘煉金物品’——是一件相當偉大的發(fā)明?！崩S背著手，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樣可以用來飛行的道具。”

　　寬敞的房間里只有利維和路西安兩個人，作為一個巫師的房間，這里的裝潢和擺設堪稱典范標準——兩側(cè)的墻壁全都被改建成了書架，放著滿滿的關于符文學和煉金學的書籍；房間南側(cè)則是一整套標準的煉金實驗室的用品，而且保存完整。后面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儲物室，似乎是用來存放材料的。

　　“飛行？”少女明顯被打動了一絲好奇心，但是依然保持著相當?shù)鸟娉?，疑惑的指著外面的“煉金物品”說道：“怎么讓這個籃子飛起來？”

　　“呃……原理很復雜，簡單解釋一下吧?！崩S有些苦惱的聳聳肩膀，這種給別人解說的工作，一般還是維吉爾比較擅長。黑發(fā)少年咳嗽兩聲，盡量模仿著那位好友的語氣說道：“以一言蔽之，就是在這個‘籃子’上面掛一個氣囊，然后向里面裝進去比較輕的空氣，最后點燃火焰，用熱力讓它飛起來?！?p>　　墨綠色的眼睛眨了眨，路西安的臉上依舊是平靜無比，半點驚愕也無——顯然，少女根本就沒有聽懂這這家伙在說些什么。

　　較輕的空氣，空氣難道還有比較輕的部分嗎？為什么火焰還能讓袋子飛起來，氣囊又是什么？原本還很沉默的少女一下子變得有些不高興了——在這家伙面前，自己就好像是個傻瓜一樣。

　　但是利維并沒能注意到她的表情，繼續(xù)說道：“這種煉金道具唯一的飛行動力就是風，火焰只能讓它飛得更高而已，并不能真正做到控制方向……通暢這東西能夠飛到幾千公尺，不過據(jù)說飛到上萬公尺也沒問題，但是那就太危險了?！?p>　　“上萬公尺……斷界山也沒有上萬公尺高吧？”路西安目光迷離的看著這個熱氣球：“坐在這個上面，是不是就能直接看到斷界山要塞了呢？”

　　“理論上應該可以……如果真的飛到上萬公尺高的話?！崩S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恐怕就算是直接看到冰原郡的凍土城，也不是什么問題了吧？”

　　利維看著面前這個熱氣球……這項技術他在雨瀑堡的時候就曾經(jīng)聽維吉爾提到過，這個紈绔少爺似乎對此相當?shù)牟恍家活?。他的理由很簡單，這東西完全不實用。

　　無法控制方向，只能根據(jù)當時的風向來判斷；只能不停的攀升，而且據(jù)傳言爆炸的可能性也相當高，而且相當?shù)拇嗳酰呐轮皇浅霈F(xiàn)一點點小故障，也會釀成大禍。

　　也許這東西在未來會變成一種了不起的飛行道具，但是在現(xiàn)在，它的存在價值遠遠高于實用價值——無論如何，這項煉金物品的問世，至少讓偉大的奧斯吉利亞人民，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可以依靠自己“飛起來”的民族。

　　“啪啪啪……”外面?zhèn)鱽磔p輕的敲門聲，原本還在聊天的二人轉(zhuǎn)過頭來，擁有一雙紅瞳的少年走進了房間。

　　“晚餐還在準備，長官命令我款待一下二位客人?！爆敻枵驹陂T口，面無表情的說道：“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感謝?！?p>　　“請問……你們喜歡泡溫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