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來之人（4）

　　狹窄的圖書館，地板上似乎還堆積了不少灰塵，讓陽光都顯得渾濁了許多。周圍的桌椅也都是破舊不堪，甚至可以說已經(jīng)腐朽了。

　　而在這間圖書館的最前端，一個面色抑郁的年輕人在那里抑揚頓挫，滔滔不絕的發(fā)表著自己的某些“詭異觀點”，周圍坐滿了和他同齡的一群人，甚至連性別都不太能分得出來——全都穿著大差不差的破袍子，還打滿了補丁。

　　坐在最后排的蓋約，緊緊皺著眉頭，聽著對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演講，手中捧著的茶杯，早就已經(jīng)空空如也了。

　　梟鷹分院交流會——幾個剛剛?cè)f幸通過了考核的學(xué)徒們組織的一次，所有準(zhǔn)備加入梟鷹分院的小聚會，并且還有許多準(zhǔn)備去別的學(xué)院的學(xué)徒們。

　　作為今年的第一名——雖然蓋約一直認(rèn)為，自己根本不能稱之為第一，但是他的影響力還是讓這些人遞過來一張請柬，并且希望他能夠看在同屆生的份上來參加。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很希望能夠洗刷如今梟鷹分院面貌的蓋約還是來了——畢竟，不管自己想怎么做，有人幫助是必須的，人緣不好的自己也需要這樣的機會拉攏一些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來完成這項事業(yè)。

　　那些已經(jīng)徹底“墮落”的學(xué)長們，恐怕是不會輕易接受自己的觀點了，但是這些人還有機會，憑借著第一名的身份，至少能夠讓他們認(rèn)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但是現(xiàn)在，蓋約卻深感追悔莫及——這些看起來似乎很“純潔”的學(xué)徒們，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卻令他大失所望，甚至可以說無比的憤怒。

　　他看到的不是對知識有著無比向往的年輕巫師，也不是懷揣著對共和國傳統(tǒng)和美好未來的夢想家，而是一群夸夸其談，無時無刻不利用各種酸腐言辭諷刺挖苦鳳凰分院和金獅分院的失敗者。

　　一遍一遍的強調(diào)著，自己沒有被鳳凰分院錄取是他們最大的不幸，而自己將來一定要讓鳳凰分院除名——甚至詳析的列出了另外兩所分院的種種“弊病”，詳細(xì)解釋了它們必將崩潰的原因，甚至還列出了它們“崩潰”的準(zhǔn)確步驟和時刻表。

　　蓋約差點兒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群被排擠出元老院的失利官僚——尤其是那種“自己最偉大，其他人都不行”的語氣，可真是何其的相似。

　　甚至還特地選擇了在這座馬上要被改建成一座新書店的，陳舊的圖書館里面聚會，飲料只有不怎么干凈的，早上打來的河水，所有人都穿上了打補丁的破袍子，故意將泥漿抹在臉上，仿佛不這樣不能顯示自己的出身。

　　真是笑話！梟鷹分院雖然沒有鳳凰分院和金獅分院的學(xué)費那么昂貴，每年也需要五個金鐘。更不用說以后各種實驗材料，道具還有精神感悟的時候必須的，冥想室的租借，連這些錢都花得起，難道還換不了一身長袍？

　　你們都踏進雨瀑堡的大門了，難道想讓我相信你們老家的親人們還會像以前一樣窮——巫師永遠(yuǎn)都是共和國的特權(quán)階級，就算是勤儉持家，難道還會讓你們這些“光宗耀祖”的小混蛋們穿著一身破袍子？！

　　標(biāo)新立異的舉動，喪家之犬的叫囂，投機客似的言行——蓋約真的快要憤怒了，這些人居然就是自己將來的“戰(zhàn)友”？！

　　該死的，你們即將要進入的是雨瀑堡梟鷹分院——是共和國精英匯聚之所，是所有渴望洞察世界真理的巫師們夢想踏入的地方，不是什么窮人俱樂部！更不是失意政客的小酒館！

　　不過還好，至少自己還有利維，蓋約長長出了一口氣。只要有他在，自己依然有把握將這個烏煙瘴氣的“倒霉蛋團伙”，重新變回以前的樣子。

　　坐在最前排的，那個穿著一身破袍子的家伙似乎還在滔滔不絕的宣揚著自己的“政治主張”，似乎一點兒也沒有發(fā)現(xiàn)后面的蓋約面色早就已經(jīng)鐵青。甚至在看到蓋約的時候，他的臉上還多出了一絲得意的表情。

　　任何一個走進尼歐奈特學(xué)院的巫師學(xué)徒們，都不是單純到僅僅想要學(xué)到更多知識來的——也許他們一開始是這樣，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不會了。

　　他們也會有野心，也會有著遙不可及的目標(biāo)，會希望得到別人的關(guān)注，讓曾經(jīng)傷害自己，侮辱自己乃至于蔑視自己的人，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也許真的因為梟鷹分院的招生條件，對于巫師學(xué)徒們而言是最低的——不需要懂多少歷史，也不用在斗劍術(shù)和格斗技巧方面多么出色，只要對那些研究類科目掌握透徹就可以了。

　　簡而言之，大部分的學(xué)徒在他們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做的都是這些事情。如果連這些都沒能掌握，那就連成為巫師的資格都沒有了——似乎在這些學(xué)徒們眼中，走進梟鷹分院，真的和失敗者沒有多少區(qū)別。

　　從這點來說，蓋約和他們沒有任何區(qū)別——但是，這種完全和他思想背道而馳的舉動，才是讓蓋約最難以容忍的。

　　“砰！”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的蓋約將椅子掀翻在地，巨大的響聲在滿是灰塵的圖書館里不停的回響著。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這個陰鷙的少年。

　　“沒什么，只是有些悶，打擾到諸位了?！崩淠哪樕蠑D出一絲笑容，毫不猶豫的回過，朝著門外走去，甚至還不忘將門關(guān)上了。

　　…………“F·EXPLOSION（烈焰炸裂）！”

　　站在湖邊的蓋約，狠狠的揮動著手中的魔杖，一個金色的火球在半空中扯著長長的“尾巴”，飛到面前的池塘的中央，然后猛然爆炸開來！濺起的水柱散開無數(shù)露珠，將瘦削的少年從頭到腳都打得透濕。

　　“呼……呼……呼……”蓋約大口大口喘著氣，目光一動不動盯著水面。即便是已經(jīng)正式獲得了巫師的資格，這樣的咒語對于自己而言依舊有著相當(dāng)大的壓力，尤其是在水汽充足的池塘附近，聚集火焰可不是件容易事。

　　手中緊緊攥著的魔杖也早已不是那根學(xué)徒魔杖，密布于杖身的符文上面流淌著的淡藍(lán)色光芒，黑檀木的質(zhì)地更是和蓋約堅毅的性格相互映襯。

　　顯然，能夠用出剛才的那個咒語，多半也是這根新魔杖的功勞。

　　這根魔杖是來的時候，父親特地為自己定制的——那雙充滿了希冀的目光，蓋約永遠(yuǎn)也忘不了，也永遠(yuǎn)不會忘記。

　　不停波動著的水面，將原本完整的人影撕得支離破碎，那張臉?biāo)坪趼兂闪司S吉爾——懶散、戲謔而又輕輕微笑著的表情。

　　就好像是在嘲笑著好友的不自量力——怎么樣，看到現(xiàn)實了嗎？這就是血淋淋的的真相啊，永遠(yuǎn)不會符合你的心意的。

　　那充滿挑釁的聲音，似乎正回蕩在耳邊。相較于利維，實際上最了解自己的，依舊是這個永遠(yuǎn)散漫的家伙，那雙銀白色的眸子似乎真的能夠洞察人心。

　　擁有這樣一個朋友，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運；擁有這樣一個敵人，則是比幸運更大的快樂——只有他，才會真明白你想要做什么。

　　你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撓我吧？維吉爾·布魯圖斯。或許未來我們真的會視對方如生死仇敵，但絕不是現(xiàn)在。

　　而我，則必須，也一定會將我想要做的事情，做到最后。

　　因為我是蓋約·瓦倫斯。

　　因為我是維吉爾，還有利維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