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騰給林芳磕了個頭,道了個歉,就按照王耀祖指的方向走了。
王耀祖告訴了他楚杏然尸體的位置,孫騰背對著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走向那邊,背影充滿了決然和堅定,隨后身形逐漸變淺變淡,消失在濃霧中。
王耀祖想到他可能會殉情,一時間,心中有些酸楚。
嘆了口氣,這不是他的人生,也不是他的終點,未來,還要堅持走下去。
“好點了嗎?”王耀祖問向坐在副駕駛座的陳朵。
“嗯?!标惗涞难劬锏募t色消退了一部分,但是還有,已經(jīng)沒有害怕的發(fā)抖了。
“先吃飯吧?!?p> 王耀祖低頭解開她的繩子,卻沒有看到坐在后面的林芳眼里的怨毒。
飯還是香的,牛肉燉蘿卜,里面還有煮好的泡面,放在以前,這也算是差不多的一頓了。
六個大人一個小孩,飯量足夠,不夠的話,就只能去吃餅干、面包什么的了。
許是被肉湯的香味吸引,劉宇的妹妹,劉小丫醒了,揉著眼睛說餓。
三歲的孩子已經(jīng)能吃東西了,泡面也很軟,不會嚼不動。
陳勻妹對于帶孩子很有經(jīng)驗,連哄帶喂,連退燒藥也吃了進(jìn)去,吃完沒一會兒又累了,趴在陳勻妹懷里呼呼大睡。
劉宇之前測過,三十八度,低燒,因為不懂藥物的名字,所以不敢給小丫亂吃藥,如今有大人,他的心總算有了依靠,感覺自己的做法應(yīng)該是對的。
大家都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一些不快樂的事情,死了一個,走了一個,這種時候,追責(zé)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沒有人想讓大家受到傷害。
王耀祖吃完,謊稱說要休息一下,就上了車,靠在駕駛座上休息。
畢竟忙了一上午,大家也不奇怪他會累。
只是,奇怪的是,他非要拉著劉宇一起上車,讓劉宇坐在副駕駛座上,不知道兩人說了什么悄悄話。
劉宇和王耀祖的談話內(nèi)容,這里沒一個人知道,他們更不知道在現(xiàn)實世界外,有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世界。
“我把你所謂的睡夢世界,稱作意識空間,也就是一個和現(xiàn)實世界重疊的抽象層面,但是要更高級一點。”
“你一會兒嘗試主動進(jìn)入意識世界,而不是靠沉睡,你必須經(jīng)常練習(xí),至少能做到隨時都能夠醒來。還有,另外你看看我在里面是什么樣子的。”車上,王耀祖低聲給劉宇說完,就拉著他的手,相繼進(jìn)入意識世界。
之所以讓劉宇觀察自己的樣子,主要是為了證明他在意識世界里的認(rèn)知能力。
如果,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樣子,說明,他的意識辨別能力并不是猜想和幻想,如果和劉宇看到的一樣,那說明這個層面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他的幻想和誤讀。
這將是一個很有用的信息。
所謂的視覺,也就是感知能力,意識空間應(yīng)該沒有視覺這一說,畢竟不是實體的空間,也沒有光,如何視?
只不過感知能力像觸摸,像視覺,也像是滲透,那是一種很難解釋的微妙感覺,只要把注意力集中過去,就能將那一片的景象返還給意識,通過他的認(rèn)知在腦海里呈現(xiàn)出一個三維畫面。
王耀祖再次進(jìn)入了滿是花海的意識世界,首先注意了一下那片被異常籠罩的區(qū)域。
笑臉花同樣在那個范圍存在,并沒有什么異常,說明這個范圍里的東西是不影響有形的靈,或者是強大的靈。
粗略估計了一下這個異常的范圍,并觀察了一下遮罩的弧度,心中做了個簡單的計算。
這個范圍至少有半徑五公里,呈規(guī)則的圓形,將一大半縣城都籠罩了進(jìn)去,里面的人是什么情況可想而知,他們死之前絕對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所以,這個縣城里能看到很多人類毀滅的殘骸,以及大量人類殺死人類的痕跡,這里的人大多數(shù)不是死于靈的獵殺,而是死于自相殘殺。
王耀祖不確定這個范圍會不會擴(kuò)大,就算擴(kuò)大,他也沒辦法阻止,更救不了剩下的幸存者。
相比跟著自己去見識未知的危險,他們獨自生活在城市的角落,或許不會那么輕易的死去。
王耀祖重新將注意力都放在右手邊,仔細(xì)感應(yīng)了一下身旁的劉宇。
感覺很模糊,就像是畫家用鉛筆簡單勾勒出粗陋的線條,呈現(xiàn)出抽象的輪廓。
雖然他看不到劉宇,但是,在感知力穿過他的時候,還是能隱約感覺到,就像是從空氣中進(jìn)入到水中一樣,感覺差別不小,這也是王耀祖為何能感覺到那個詭異的遮罩空間的原因。
只不過,如今知道的太少太少了,一切還需要繼續(xù)摸索。
“??!”忽然,一聲驚叫將他驚醒。
王耀祖連忙睜開眼睛,唯恐有危險接近他們,下意識將手直接伸進(jìn)口袋里,握住了手槍。
周圍白茫茫一片,沒有什么異常,隱約能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陳勻妹關(guān)切的問詢。
原來,剛才聲音是劉宇發(fā)出的。
王耀祖扭頭一看,直接劉宇縮在一旁,驚恐的看著自己。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嗎?”王耀祖疑惑道。
“你你......”劉宇滿臉驚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你看到了什么,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又不會傷害你,那個未知的層面,出現(xiàn)什么都有可能,你我都是特殊的,所以,才能看到那些東西,這有什么好怕的。”王耀祖安慰道。
劉宇覺得也是,于是想了一下道:“我能看到你是一個很高很大的人,但是看不太清,剛才,當(dāng)我想看你的高度,抬起頭的時候,你忽然沖我笑了一下?!?p> 王耀祖一愣,笑?就算是小男孩兒笑起來有沒什么可怕的吧,說起來,他還沒見過自己的意識化身—小男孩兒的笑臉呢。
“不不,你不懂我的意思,是笑了一下,但不是你的頭。你的脖子上是一朵花,一朵周圍都是的巨大笑臉花,非常詭異,笑起來很可怕,所以我才嚇了一跳?!?p> 別說劉宇了,連王耀祖都被那個場面驚到了。
自己的意識體,沒有頭?而是一朵笑臉花?這怎么可能!
但是,王耀祖也不信劉宇會說謊,因為他根本沒有必要編造出這樣的謊言欺騙自己,所以他說的是真的。
他被笑臉花寄生了?那為什么笑臉花不吞噬自己,把自己當(dāng)作養(yǎng)料呢?而且,除了自己,王耀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笑臉花攻擊過人類,也沒有見過笑臉花寄生人類啊。
否也,以漫天遍野、無窮無盡的笑臉花,早就將全世界的人都?xì)Я恕?p> 而且,如果按照意識體的規(guī)則,自己沒有頭的話,那豈不是說自己的腦袋已經(jīng)‘死’了,就像是當(dāng)初失去雙臂和左腿的靈魂那樣,失去了知覺,只能控制。
但是,王耀祖能清晰的感覺到臉上的溫度,吃飯時有味覺,有嗅覺,耳朵有聽覺,眼睛有視覺,大腦有思考能力,這可都是腦袋上的功能。
又或者,自己被聽聲靈攻擊的時候,靈魂碎了,融合了笑臉花,然后變異了?意識體像是蜘蛛人那樣,和笑臉花融合了,變成了笑臉花人?
怎么這么別扭呢。
而且他從小就做這些夢,看到了那些詭異的笑臉花,所以,這應(yīng)該不是被聽聲靈攻擊的時候變異的,而是早就有的。
況且,至今都沒有發(fā)現(xiàn)身體有什么異常,反倒是因為這份特殊的能力讓他度過了一次次危機(jī),甚至身體上的傷恢復(fù)了,體質(zhì)也變得更加強大了。
不一會兒,王耀祖就接受了自己意識腦袋變成花的問題,畢竟,在如今這個時代,發(fā)生什么詭異的事情,都不用大驚小怪,默默接受就是了,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而已。
記得他用感知力觀察過小男孩兒的,除了有時候有些詭異的舉動,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其他時間沒有什么異常。
他感覺自己的臉就是那樣啊,沒什么奇怪的。
要說看清自己的臉長什么樣,他還真沒看清,就感覺自己就應(yīng)該長那樣,至于什么樣,理所當(dāng)然該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仿佛本應(yīng)如此。
另外一點詭異的是,他剛才并沒有主動沖劉宇笑。
這和以前王耀祖發(fā)現(xiàn)小男孩兒有時候做出反常舉動是一種感覺,他明明沒有控制小男孩兒去笑,可是他在笑。
難道就是因為他的頭變成了笑臉花,所以,擁有了一些弊端?
疑問很多,卻沒有人幫他解惑。
只能將這些問題壓下。
雖然王耀祖和劉宇的交流很短,進(jìn)入意識空間的時間很短,但是,現(xiàn)實世界卻已經(jīng)過了半個小時了。
大家都吃完了,王耀祖下車去收拾東西,劉宇去抱妹妹,讓別人抱著,他不放心。
“你們這邊沒座位了,劉宇抱著妹妹坐我這邊吧。”王耀祖將劉宇放在燕寒那還是不太放心,畢竟,劉宇身為‘眼睛’,太重要了,真遇到特殊情況,他不認(rèn)為燕寒這個普通人能夠保護(hù)他,更別說這家伙肋骨都斷了,自身難保。
就算出意外,這家伙絕對第一時間保護(hù)他老婆,一個不相干的小孩兒畢竟是外人,絕對不是他重點的保護(hù)對象。
劉宇坐副駕駛座,抱著妹妹,林芳和陳朵坐在后面。
簡單給車?yán)锴謇砹艘幌?,王耀祖先加了桶汽油,然后去周圍的車子里又順了一桶,回來繼續(xù)給車子加油,節(jié)省他們車上的汽油儲備。
加油站的汽油停電沒法工作,但是,滿大街的車子里,大多都是有油的。
什么型號已經(jīng)顧不上了,他盡量挑好車的油吸。
保姆車更費油,燕寒他們一路跑過來沒加過油,油箱已經(jīng)見底,幸好油箱大,否則,還真不一定能跑五百公里。
來來回回,廢了半個小時才搞定,王耀祖拿出手機(jī),打開離線地圖。
他大致在地圖上用工具畫了條弧線,弧線的區(qū)域內(nèi),都是會影響人類情緒的危險地區(qū),哪怕繞路也要避開,如果橫穿的話,恐怕等過去了這個區(qū)域,他估計也成了光桿司令了。
不能再失去隊友了,從學(xué)校出來的人,只剩下陳朵和林芳了,當(dāng)初高鐵站的幸存者,只有林芳了。
看了眼林芳,只見她正看著自己,見到王耀祖的眼神看過來,林芳眼珠動了一下。
要避開這個范圍,就要往西邊走,保守起見,走五公里,離開縣區(qū),走郊外,肯定能繞開這個異常區(qū)域。
決定了之后,王耀祖在紙上將走的路線畫了下來,將手機(jī)關(guān)機(jī),這樣能省點電。
“出發(fā)吧。”他拍了拍車門,燕寒在后面喊了聲‘好’。
王耀祖轉(zhuǎn)頭對兩個女生道:“你們累了就休息下吧,晚上可能要睡郊外了。”
陳朵輕聲‘嗯’了下,恐懼過后,真的有點累了。
而林芳瞥了眼陳朵,撇撇嘴,感覺陳朵就會裝柔弱,騙取男人的關(guān)心,為什么孫騰強暴的不是她!
越想越覺得生氣,要不是因為這件事,王耀祖對她的態(tài)度也不會變的這么大,肯定也和昨晚陳朵去他房里睡有關(guān),早知道她就主動點了,沒想到猶豫害了自己。
如果自己成了王耀祖的女人,那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以他的性子肯定會殺了孫騰給她報仇,這種男人為她怒發(fā)沖冠博她一笑的想法才是她想要的。
車子在寂靜的道路上行駛著,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早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氣氛的眾人該干嘛干嘛,因為后排座位兩邊已經(jīng)都沒窗戶了,車輛行駛時露著細(xì)風(fēng),有些涼意,大家默默看著窗外白茫茫的景色。
車速二三十公里每小時,速度不快不慢,所以吹入車內(nèi)的冷風(fēng)也不強,不至于太冷。
身子不冷,可心卻怎么也熱不起來。
相比前車的沉默,后面保姆車上氣氛要溫馨的多。
“這才多大一會兒,沒想到倆孩子竟然出了意外,唉。”陳勻妹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惋惜。
“是啊。這種異常的天象來臨,世界末日也不遠(yuǎn)了,我只希望帶著你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鄉(xiāng)下農(nóng)村也好,荒野叢林也好,我們隱居下來,安穩(wěn)的度過下半生。”燕寒緊緊握住陳勻妹的手。
“那小胖子也真是的,這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真沒想到他看著膽小愛偷懶,竟然要同那個女孩兒殉情。”陳勻妹嘆息,又佩服。
雖然不知道孫騰做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先前那邊的動靜,和只言片語,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吃飯的時候,她曾問王耀祖那個漂亮女孩兒呢,然后才知道她已經(jīng)死的,而且死的過程很痛苦,是窒息而亡的。
“勻勻,不要說這些了。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是他們自己要走的路。勻勻,你覺得王耀祖行事風(fēng)格如何?值得我們繼續(xù)跟著他嗎?”今天,燕寒看了王耀祖的做法,算是對他這個人有了新的認(rèn)識。
昨天中午和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就旁敲側(cè)擊的問了這一幫人三個月來的生存情況,然后了解到都是有王耀祖幫助,他們才能生存下來。
至于怎么幫,他們都說不清楚,但是,感覺很順就是了。
說是打聽她們的生存經(jīng)歷,燕寒也是通過談話,想了解王耀祖這個人。
既然打算跟著他走,那么,就必須將一個人了解透徹。
如果之前以為這個人只是個有計謀、有善心的人,那么,今天王耀祖的做法,等于是徹底顛覆了他的認(rèn)知。
王耀祖這個人做法很極端,他有判斷的事情不會受別人的影響,會一意孤行做下去,哪怕孤軍奮戰(zhàn)。
若說他做錯了吧,但感覺好像也沒錯,只是用他理解的方式在做事。
殘忍無情,或許用到他身上不太合適,因為他始終是先禮后兵,看似極端的做法,都是他提前給過那些人生路之后的選擇。
這一切事情,看起來就像是那些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故意挑事。
當(dāng)然,這是旁觀者的想法,并不是當(dāng)事人,如果他是那些被打殘的人,恐怕也會恨他吧。
陳勻妹笑道:“我以前就不大懂你們生意場那些事情,你總說什么商場如戰(zhàn)場,人心難測等等,我是看不懂你們這些決斷和做法的意義。我只是感覺小王這孩子是在缺愛的,他在孤獨的環(huán)境里長大,所以,他也不懂愛,在他的世界觀里,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對他好的人,一種是敵人。他保護(hù)那些人,幫她們找食物,護(hù)周全,并不是索求什么,也不是為了挾恩,只是因為怕孤獨,很明顯,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長大的,沒有人教他好壞,他用自己的經(jīng)歷理解世間的好壞。行事偏激很正常?!?p> 燕寒也有這種感覺,王耀祖很容易接納人,只要對方不表露惡意,但是,如果對方表露惡意,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他很記仇,就像是江湖上長大的野孩子,他有一套自己的價值觀。
“還是你懂,不愧是當(dāng)主任的。”燕寒笑笑。
“去。我還主任?哪有你權(quán)力大,你一個大董事,成天在公司鶯鶯嬈嬈的,天天屁股后跟著制服美人,還來家里匯報工作,你還調(diào)侃我?”陳勻妹若有所指的說道。
燕寒哭喪著臉道:“老婆,不是說好不提這茬么?什么鶯鶯嬈嬈的,那女總裁是我提拔的沒錯,可我真是看中了人家的工作能力,這和男女無關(guān)啊。再說了,來家里匯報工作那次,是她出差回來,有重要事情,沒來得及回公司,聽說我在家就過來了,這又不是我邀請的,你不也在家么!”
“嗯。有能力的,一次生,兩次熟,在來兩次,是不是就把我這個女主人踢出去了。”陳勻妹酸酸的說道。
燕寒苦著臉,決定不接話,和老婆吵,就算吵贏了,最后也絕對會是他道歉,還不如保持沉默,裝啞巴,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