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啥這累活都是我干,我又不是生產(chǎn)隊的驢?!?p> 錢少坤一邊抱怨,一邊費力的用石磙將白色的果實碾碎。
這些白色的果實都是狗尾草的果實,他們也沒想到,本以為很粗糙的狗尾草,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能熬粥能和面,他們已無果腹之憂。
“不愛干這個,上去修房梁,是誰之前說恐高的?!绷謮艮稍诓贿h處沒好氣的說著,手里正用一指寬的狗尾草皮將手腕粗的草莖捆起來,制作成類似于竹桌一樣的狗尾草桌子。
這狗尾草的硬度不下于竹子,且韌性較大,不容易斷,用來編制東西,制作家具,再合適不過了。
聽到這話,錢少坤縮了縮脖子,嘟囔道:“那四五米高上面一片白茫茫的,東南西北的都不知道,跟站在山巔一樣,犯暈?!?p> “切~”
此時,王曉潔聽到聲音扶著屋墻走出屋外,說:“錢少若是累了,我?guī)湍隳霑海凑@活我也能做,總是坐在那,閑著也是閑著?!?p> “誒,可別,我怕你老爹揍我,還用那奔雷嗓子吼得的我滿臉都是口水?!卞X少坤連忙拒絕。
“別理她,她就是話多不消停,閑的,應該多給他找點活兒干?!?p> 林夢奚見王曉潔出來之后,就放下手里的活兒,連忙上前扶住她。
這里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不比城里,王曉潔看不見,摔倒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雖然呆在屋里,但那哪是閑著啊,你是我們這里唯一能看到怪物的眼睛,誰都沒你重要,沒有你,我們早都死了,算起來,你這份警戒的工作最重要?!?p> “夢奚姐姐,我也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我這一天天坐著,還是難受了些,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忙的,你一定要說?!蓖鯐詽嵗謮艮傻氖?,有些心煩意亂。
“沒問題,一會兒你幫我扶著桌子,我將王叔弄得榫卯釘固定上?!?p> “好!”王曉潔這些欣喜的點頭,扭頭另外一邊。
忽然,她臉色一變,驚叫聲脫口而出。
“啊——???”
但叫聲突然戛然而止。
咦,這怪物怎么有些眼熟......
王曉潔的這一聲尖叫瞬間驚動屋頂?shù)膸兹?,王忠一馬當先,從簡易的爬梯上滑了下來,來忙奔向女兒的位置。
“女兒,怎么了?”
“爸,外面有怪物?!?p> 眾人神色一凜,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中的活計,去拿自己分配的武器。
面對危險的應急方案,眾人已經(jīng)演練了很多次,也合理分配了各自戰(zhàn)斗方式及武器。
“不過......這怪物有些眼熟,好像是.....”王曉潔繼續(xù)開口說道,雖然墻外的怪物讓她害怕的發(fā)抖,可是,這種熟悉感不吐不快,感覺如果自己不說,就會后悔似得。
真要說起來,王曉潔見過的怪物也沒幾種,大部分都是昆蟲和人,除此之外,就是城里那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怪物了。
這讓剛拿出手槍,檢查子彈的王忠愣了一下。
熟悉的......怪物......
不知道怎么地,王忠忽然就想起來幾天前的夜里,在酒店躲藏時,眾人對峙的那一幕。
那人也被王曉潔稱作怪物,可他沒有帶來死亡,只是為他們帶來了生路。
這時,分頭準備的眾人已經(jīng)升起了火把,同時,從一個巨大的布包里拿出狗尾草皮編制的球狀物。
只見那球狀物的上部,還有一根由烘干的毛刺搓成的引信兒。
“等等?!蓖踔疑焓种棺”娙说膭幼?。
眾人反應的時間很快,但這準備期間也過了快半分鐘了,如果外面真的有怪物,要么就是無害的,要么就是進不來,既然如此,他們犯不著去主動激怒對方,靜觀其變是最好的辦法。
王忠小聲示意眾人躲在草屋墻后,如果怪物真的突破外墻,到那時再動手也不遲,最少是敵是友就能分清了。
就在眾人后退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聲音。
“邦邦梆梆?!?p> 像是敲門一樣以平緩的頻率敲擊在堅硬狗尾草莖干上的聲音,聲音不大,卻凸顯沉悶,每一下敲擊都像是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房,讓人渾身一顫。
“有人嗎?我是王耀祖,還記我嗎?七八天前的晚上,我們見過。還是我讓你們來這邊的?!?p> 雖然王耀祖想用比較明朗的聲音說話,可是他漏風的嘴唇和鼻子,再配上沙啞的嗓音,讓一切都顯得有些陰森。
是他?
不過,聽到這聲音,大家還是松了口氣,腦海里不約而同出現(xiàn)那個穿著破防彈衣,戴著破頭盔,臉部嚴重燒毀的人。
想到他燒毀的面容,不少人腮部抽搐,眉頭皺起,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王忠收起了手槍,基本確定外面就是那個人,應該是無害的。
否則,以那個人來去無聲的能力,他們應該是沒有反應和準備的時間。
更別說他手里還有威力更大的槍械。
狗尾草的莖雖然堅韌,能抵擋蟲獸,但未必能擋得住炮彈。
王忠動手從墻上抽出一截狗尾草莖,然后拉動旁邊的繩索,一根八十公分粗的狗尾草莖緩緩翹起,露出一人能過的通道。
緊接著,門口出現(xiàn)一個身穿西裝的人影,潔白的襯衣、平整的外套,看的眾人有些恍惚,一瞬間還以為上班時領導來視察了一般。
不過,當眾人看到王耀祖的臉時,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和上次相比,王耀祖的面部多了一條深壑,而且就在正中央,縱貫整個鼻梁,讓他的面部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的沉默。
“hi,好久不見。”看到錢少坤和林夢溪,王耀祖毫無見外的沖兩人揮揮手。
從通道鉆入院內(nèi),他回頭看了精巧的結構,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這是榫卯結構吧,巧奪天工,沒有幾年的木匠手藝,肯定做不出來?!?p> 王忠一邊放下門柱,一邊詫異的看著他。
和上一次見面相比,此刻的王耀祖看起來氣質(zhì)完全不同,如果說上一次的他渾身緊繃,周身縈繞著一種沉悶的煞氣,充滿了警惕心,那此刻的他就像是無憂無慮的大男孩,輕松寫意。
好詭異的人。
更何況,王耀祖一身整潔的西裝,氣質(zhì)灑脫,整個人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艱難求生的幸存者,而是一個按時上班的白領。
他哪知道,王耀祖完成了他人遺愿,完成了使命,卸下了包袱,又幾經(jīng)生死,氣質(zhì)自然發(fā)生了改變。
更何況,一般的危險對于他來說,也不是什么威脅,打不過,他也能逃離,最不濟,也能依靠‘大地’的恢復能力重新復原身體。
而且,此行,他還挖掘出一種生物覺察能力,范圍千米,能提前察覺到生物的大致位置,尤其好用。
那么,在這些優(yōu)勢下,普通的危險也不再是危險,他自然沒有了壓抑的心情,變得輕松寫意起來。
“嗯,沒曉潔時,我跟著一個木匠師傅當了幾年學徒。”王忠沒什么好隱瞞的,直言說道。
“厲害?!蓖跻婵戳丝粗車娜?,又看了看他們手里的武器和火把,笑道:“別緊張,我就是來蹭個飯。”
“撲哧。”這番話,讓不少人徹底放下戒心,氣氛緩和了一些。
王耀祖沒有再廢話,率先分享了一下官方避難所的信息,同時告訴他們路途的危險性。
“什么?有避難所?!贝蟛糠秩苏痼@之余,又顯得無比激動,只有王忠皺著眉頭,充滿猶豫和顧慮。
王耀祖大概能猜到原因,不過,沒有多勸。
從這里前往馬渾山基地不太現(xiàn)實,路途遠不說,路上還有大恐怖。
那頭充滿輻射的龐然大物對于當下的人類來說是無解的,就算有熱武器也沒用,戰(zhàn)爭就意味著毀滅,眼下,人類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損失了。
不過,距離此地東南方八十公里,還有個中原軍區(qū),同樣也是四十個避難所之一,而且作為軍區(qū)指揮部,要比馬渾山那樣的兵工廠基地規(guī)模更大,設備更齊全,保障性也高。
腳程快一些的話,一天就能到達,但是,可能要穿過狗尾巴草森林。
王耀祖也打算去,因為他需要打聽劉宇的消息,所以,如果這些人愿意動身的話,大家一起也有個照應。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為王曉潔。
王曉潔的‘眼睛’太重要了,如果人類真正掌握了其中的秘密,這將成為人類致勝的關鍵。
“不,我選擇留在這里?!蓖踔页林穆曇舸驍嗔吮娙丝簥^的思緒。
王耀祖轉(zhuǎn)頭,詫異的看過去,當看到王忠用柔和的眼神注視著女兒,輕柔的撫著女兒的秀發(fā)時,他瞬間釋然了。
是啊,對于一個父親來說,有什么東西比自己女兒更重要嗎?
作為一個有生理缺陷的女孩兒,在成長過程中遭受了多少冷眼屈辱,又經(jīng)歷了多少挫折和無奈。
對于他們來說,前半生已經(jīng)非常的痛苦了,如果到了避難所,定然會暴露王曉潔的特殊能力,到時候,將要面對的是更多的被動和不由自主。
他試問自己,如果自己將要面臨一系列研究、檢查,甚至是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儀器,他是否會選擇這條路?
雖然安全,但是身不由已,甚至可能充滿痛苦。
“時也,命也?!蓖踔疫@個粗人喃喃道:“這就是我和曉潔的命數(shù),我覺得這里挺好,避難所我就不去了,大霧來臨那一刻,我就想到了死亡,但是,我需要照顧我的女兒,想到她,我就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p> 王忠頓了一下,自嘲的笑道:“這里雖然不如避難所安全,但是,勝在自由,也沒有他人憐憫的目光和言語,所以,我覺得這里挺好,不愁吃也不愁喝,背靠森林也有退路,這里挺好的?!?p> 王曉潔的臉色也柔和下來,臉上帶著微笑,空洞的眼睛紅彤彤的。
知女莫若父,雖然,王忠不像女兒那樣是個生理殘疾的盲人,但是,女兒的感受、痛苦,早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我也不去?!绷謮艮珊鋈淮蚱茪夥眨遄斓溃骸奥飞隙辔kU啊,我覺得這里挺安全的,避難所人肯定很多,現(xiàn)在啊,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險。”
王耀祖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也知道這個道理。
然而,他也不是被派來游說、規(guī)勸他們?nèi)ケ茈y所的人,他不但尊重王忠的選擇,甚至在心中很支持他們。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人越多,越復雜,對于王曉玲來說,或許,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相信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利用巨大狗尾草的生存技巧,背靠狗尾草森林,已是立于不敗之地,只要不遇到非常規(guī)生命體。
想到這,王耀祖笑了笑,說:“說的對,人多的地方的確很危險,目標太大了。而且我也不打算長居避難所,只是我要去避難所找人,我和我弟弟走散了?!?p> “哦,怪不得你又回來了?!北娙嘶腥?。
按照他們的想法,當初分別之后,要么王耀祖無聲無息的死在外面,要么就是找到了生存之法,只是,無論是那種方式,彼此都不會再相遇了。
可沒想到才過了幾日,又再次見到了王耀祖,而且,聽他講述了他這幾日的經(jīng)歷,感覺既驚險又夢幻。
“如果你們想要前往避難所,可以和我一路,如果你們打算留在這里,我更支持你們?!?p> 眾人點頭,和他聊天之后,就發(fā)現(xiàn)他的內(nèi)心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樣可怕。
“先吃飯吧,剛好趁午飯的功夫,好好想想去留?!?p> 王忠、王曉潔已經(jīng)確定了不走,那么,彼此之間的感情也就成了難以割舍的羈絆,也成了影響眾人抉擇的因素之一。
飯桌上,十二個人圍坐在狗尾草編制的桌子旁,桌子不大,眾人坐下后,稍顯擁擠,卻沒人覺得不耐。
讓王耀祖意外的是,桌子上不但有狗尾草果實制成的饅頭和疙瘩湯,同時還有肉食炒制的飯菜。
狗尾草制成的面王耀祖能理解,但是,肉那里來的?難道是那些大蛞蝓的肉?
仿佛看穿了王耀祖的疑問,錢少坤興奮的解釋道。
“嘿嘿,厲害吧,這是我弄得陷阱捕捉的山雞?!?p> “山雞?這荒野還有山雞?”王耀祖愣了下,非常意外。
離濃霧降臨起,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大半年,在他看來,除了那些發(fā)生返祖轉(zhuǎn)便的野獸和生物之外,大部分常規(guī)的動物應該已經(jīng)滅絕了才對,特別是像山雞、野兔這些比較弱勢的生物。
如今,聽到這些人竟然抓到了山雞,這不得不讓人驚奇。
感覺就像是濃霧的到來對于人類來說是末日,而對于野生的動物的來說,確是春天。
“是啊,花里胡哨的肥雞,小水缸那么大,能撲騰的很,那興奮勁跟打了激素一樣,弄得到處都是血。不但有肥雞,還有大耗子,幸好我準備的是陷阱,沒直接去捉,否則,真得被它們折騰殘?!卞X少坤手腳并用,興奮的解釋。
雖然這是他一時貪玩的想法,不過,著實立了大功。
較為冷靜的林夢奚耐心解釋道。
“那些山雞沒有路上的蜈蚣可怕,但也大了一圈,我們弄了幾個尖刺陷阱,上面撒了狗尾草過時磨成的面兒作餌,然后就有山雞上鉤了,然而那些山雞精力非常旺盛,也極具攻擊性,哪怕它受傷了,也折騰了很久才被我們抓住?!?p> 王耀祖點點頭。
富氧的環(huán)境下,野獸變得更加亢奮和極具攻擊性,相對來說,人類就高等了許多,有較完善的大腦來調(diào)解情緒。
野獸并沒有死絕這是個好消息,這意味著生態(tài)中的食物鏈可能依舊存在,對于大部分生物來說,都存在著威脅,它們的敵人并非只有人類。
至于他為什么沒有遇到過,很可能是因為自己行動時的聲音驚走了那些膽小的野獸。
生態(tài)圈存在就好,最少部分族群的數(shù)量不會失控,比如在新再城內(nèi)的大蟑螂,經(jīng)過一段時間自然界的生態(tài)平衡后,這座城市也會恢復本來的面目,人類還有機會奪回家園。
一頓飯吃的眾人賓主盡歡,劫后余生和重新相會的團圓都讓人敞開了心扉,難得釋放內(nèi)心。
“可惜沒有酒...”有人嘆息,這大概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雖然是絕境之下,但人總是容易知足的,哪怕是處境并不美妙的今日,苦中作樂也是不師自通的天賦。
經(jīng)過一頓飯的時間去思考,眾人度過了興奮期、冷靜期之后,最終有三人選擇和王耀祖同行,前往中原軍區(qū)的避難所。
兩個中年男士和一個中年婦女,三人都是孤家寡人,都是四十歲上下。
他們和其他幾個年輕人不同,他們都經(jīng)歷過社會的殘酷和挫敗,內(nèi)心已經(jīng)麻木,已沒有了年輕人的滿腔熱血和共情,對于他們來說,活下去,已成為一種本能。
其他八人或許也對離開這件事有稍稍的心動,但是,讓他們離開這個安全的小窩,面對未知的道路,內(nèi)心還是畏懼的。
畢竟,王耀祖渾身上下不像是有槍械武器的樣子,在這種情形下,很難給人一種有‘萬全保護’的安全感。
所以,相比前路的風險,年輕人們的心思更保守一些,而且,在這荒郊野外安營扎寨,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刺激和新奇感。
王耀祖點點頭,不做多余的規(guī)勸,打聽了一下南邊的消息,直接制定路線。
沒有熱武器的確是最大的缺憾,這讓包括王耀祖在內(nèi)的所有人徒增了一分擔憂。
“南邊我們沒有走太遠,大概也就是三四公里的樣子,并沒有看到森林的盡頭?!?p> 他們在這里扎根尚淺,還沒有來得及探索周圍的情況,只是粗略的將周圍的情況打探了一下。
“南方大約一里地外,就是雜草叢生的草叢,有半人高,我們沒有敢從草地里深入,是沿著森林外圍走的,草地和森林之間有一道幾米寬的雜土路,應該是被狗尾草半夜落下的雪球燒出來的,地上還殘留一些動物的骨骼和尸體,都有灼傷的痕跡。”
聽到她們的講述,王耀祖對南邊的情況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她們已經(jīng)知曉了巨型狗尾草森林的特性,這對人類來說,是一道天然的保護傘,可以加以利用保護自己。
王耀祖計劃是先沿著南方走三十公里,看是否能繞出巨型狗尾草森林的范圍。
因為狗尾草森林里不見天日,沒有方向和參照物,如果不是之前沿著省道的廢墟前進,恐怕他也得迷路。
向南方前進三十公里左右還沒有走出狗尾草森林的范圍,那就折回來,返回省道的位置,然后正東觸發(fā),沿著省道穿過狗尾草森林,再向南。
狗尾草森林東西橫跨八十公里,這是三日腳程的估算距離。
計劃二可能會繞遠路,但是,卻能保證大家不會在狗尾草森林中迷路,導致最后山窮水盡。
沒有比在原始森林里迷路更可怕的事情,到時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