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顆盆大的眼珠子顫動了一下。
“趴下!”安逸大吼著,將身旁嚇傻的醫(yī)生撲倒在地。
‘轟隆’一聲爆響,一道鋒利的黑芒將這個狹小的藏身所橫向斬過。
廢墟的支點被破壞,建筑物的殘骸二次坍塌,一時間煙塵四溢,廢墟之下一片混亂。
煙塵中,撲倒的眾人透過朦朧的視野,只看到剛才那個年輕人站立的位置,只剩下光禿禿的下半身,攔腰斬斷的上身,已經(jīng)不易而飛。
這一刻,所有人心臟都停止了跳動,蠕動著身體努力往陰暗的角落深處藏匿,祈禱那巨大的怪物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噗通’,孤零零的下半身緩緩傾倒,倒在地上。
噴涌的鮮血匯成紅色的溪流,順著傾斜的地板凹槽緩緩流淌。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覺死亡離他們不過是近在咫尺。
忽然,‘嘩啦’一聲響動,眾人只感覺周圍的光線突然一亮,齊齊面色大變。
頂部的遮蔽墻體或頂板被怪物直接掀飛,將躲藏的眾人完全暴露在露天的廢墟之上。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只冒出兩個字:完了。
兩米高的黑色身影許是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如絞肉機一樣的口器瞬間將那個被攔腰斬斷之人的下半身吞入口中。
鋒利的口器將尸體割裂、嚼碎,然后才美美的吞入腹中,整個過程快速而迫不及待。
下一秒,兩個黑洞洞的眼珠子就盯向了其他藏在角落里的人,因為它還聞到了鮮活食物的味道。
“跑,離開這里?!?p> 此刻,安逸等人早就沒有了繼續(xù)藏匿的念頭,紛紛爬出縫隙,在安逸喊出話音之前,就已經(jīng)倉皇逃跑,只恨爹媽沒給他們多生兩條腿。
但廢墟地形崎嶇,以人類的正常身形,想要快速逃離根本不可能。
安逸就是這么想的,他身邊還有腿軟、站不起身的醫(yī)生,與其丟下隊友,在希望渺茫的概率中試著逃跑,還不如做最后的反擊。
他是這個隊伍的隊長,這是他組建的隊伍,就算此刻拉上墊背,用萬分之一的幾率活下來,只怕以后在自由港中也只剩下他出賣隊友,獨自逃命的傳言了。
這就是身為隊長的難處。
成功逃離,意味著將被自由港的人類徹底孤立,對應的結(jié)果就是活活餓死。
留下來反擊,或許難逃一死。他并不怕死,只是不想死而已。
他有炸彈、有步槍,說不定他能殺死這只刀蟲,然后一舉揚名!
安逸年輕稚嫩的臉上閃爍著瘋狂的神色,這是一個拼搏的年代,否則,他為什么要選擇來到自由港!
眼睛!
或許是刀蟲巨大的眼睛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又或許是曾經(jīng)看過的電影里,眼睛往往是人類搏殺時重點關注的要害,安逸端起步槍,對著刀蟲眼睛的部位瘋狂掃射。
子彈瘋狂的宣泄而出,打在刀蟲光滑硬甲上的子彈,發(fā)出‘叮叮梆梆’的響聲,全部被光滑的表面彈飛,只留下細小的劃痕。
但,密集的彈雨之下,幾顆子彈還是成功打入了刀蟲的左眼。
如同灌水的氣球突然破裂,玻璃體瞬間如泉涌一樣噴射出去。
嗤——嗤——
刀蟲痛苦的嘶鳴,兩個如鐮刀一樣的鋒利前爪瘋狂抓向廢墟。
安逸見擊中了刀蟲的眼睛,心中先是一喜,暗道成功了,內(nèi)心不由得涌出興奮自豪的情緒。
可耳邊呼嘯的風聲讓他臉色一變。
他的確擊中了刀蟲的眼睛,但是并沒有殺死刀蟲,吃痛之下的刀蟲瞬間被激怒,瘋狂揮舞著兩個前肢,收割面前膽敢傷害它的小東西。
“走!”
亂石飛揚,安逸急忙摻住身邊的醫(yī)生,將他帶離這個凹坑。
轟轟轟轟——
鋼筋混凝土鑄造的梁柱和樓板對于刀蟲來說雖然同樣堅固,無法切斷,但是一些隔墻、砌塊填充墻對于它來說就如同豆腐一樣,輕而易舉就能砍成數(shù)段。
亂刀之下,一個被砸暈的人類被切成了肉段,被刀蟲的巨鐮夾起送入口中。
食物,美味的食物,唯有食物才能緩解它痛苦!
獨眼刀蟲遙遙望向不遠處兩個蹣跚逃離的背影,就是這兩個可惡的爬蟲,傷了它的眼睛!
身體一低,然后刀蟲如同蚱蜢一樣躍起,撲向那兩個膽敢逃離的獵物。
身體靈活的刀蟲在崎嶇的廢墟上,如履平地。
腥風鋪面,安逸和醫(yī)生齊齊扭頭,驚恐的看著刀蟲那如同絞肉機一樣的口器越來越近,瀕死前的恐懼和壓迫感的確可以讓人忘記了呼吸......
忽然,一縷狂風從身側(cè)刮過,像是有什么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掠過帶起的陣風。
眼睛的余光看到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正面斜向下沖向撲擊的刀蟲。
一聲‘咔嚓’的脆響傳來,緊接著就是巨型刀蟲痛苦的哀鳴,前肢的兩個巨大鐮刀如同風扇一樣瘋狂擺動,將身下的混凝土廢塊都砍的粉碎。
只見,那個人影輕盈的翻到刀蟲的頭頂上,另外一只手中的彎曲長棍狠狠的戳了下去。
‘咔嚓’脆響不斷,子彈都打不透的硬殼竟然被人用棍子捅破,而且直接將刀蟲的腦殼洞穿。
頭部遭到重創(chuàng)的刀蟲折騰的更厲害了,肥胖的身軀不斷扭動,背部的翅膀也瘋狂的撲騰著。
可惜,刀蟲的前肢勾鐮再鋒利,也無法攻擊向外翻折攻擊背上的敵人。
那人將長棍外露的部分直接彎折九十度,刀蟲的身體被兩根狹長的鋼筋棍死死的卡在地面上,垂死掙扎。
越是劇烈掙扎,那交叉卡死的鋼筋棍對它造成的傷害就越大。
黃黑色的血液及膽汁大量外流,不一會兒,刀蟲顫抖兩下,就失去了生息,那對鋒利的鋸齒狀勾鐮失去了威脅,靜靜的癱在廢墟上。
安逸和醫(yī)生兩人癱在地上,震驚的看著刀蟲頭上人影。
這人竟然用兩根破鋼筋就弄死了恐怖的刀蟲,難道這人是‘新人類’嗎?
安逸心中頓時熱切起來。
對于這些走在人類前端的突變?nèi)祟?,他心中非但沒有鄙視,還極其崇拜。
因為這是一個人類在夾縫中生存的時代,唯有強大人類才能在這個時代殺出一條血路,為人類謀得出路。
安逸也想成為基因突變的‘新人類’,可惜,他沒有突變反應,想要依靠實驗室的試劑的話,就需要大量的積分,他還差十萬八千里。
能自然突變,并且成功突變并活下來且保持理智的‘新人類’少之又少,每一個都是赫赫有名的英雄。
安逸雖然沒有基因突變,但是這不妨礙他與新人類交好。
如果能有一個新人類加入自己的小隊,或者追隨他,那么,賺取大量積分換得基因突變試劑將不再是虛幻的夢想。
以前他沒有機會接觸‘新人類’,但是,如今眼前就有一個,這不是大好的機會嗎?
想到這,安逸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謝謝你救了我們......”
“我勸你別過來,它還沒死呢?!鄙硢〉穆曇魪木尴x的頭頂傳來,直接打斷了安逸的話。
吱吱——
話音剛畢,只見垂死的刀蟲再次劇烈的掙扎起來,粗壯的勾鐮揮舞著砍向眼前的安逸。
安逸一瞬間就被嚇傻了,呆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忘記了躲閃。
‘咔嚓’一聲脆響,忽然將安逸驚醒,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粗壯勾鐮的攻擊完全偏移了方向,重重的砍在安逸前方一米的混凝土石塊上,‘轟’的一聲,蹦飛一些碎石。
吱吱——
刀蟲撲騰了兩下,這才真正的失去了生命。
安逸臉色蒼白,呆呆的看著眼前被折斷的巨鐮,再沒有迫不及待攀交大佬的興奮感了。
‘啪嗒’,伴隨著清脆的碰撞聲,黑亮的皮鞋和石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安逸呆呆的抬頭,看向眼前的人。
挺拔勻稱的身材穿著嶄新筆直的西裝,沒有褶皺,不沾塵埃的外表如同常年坐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領導。
恍惚間,安逸又回到了在辦公室出策劃方案,領導直接走到他桌前無情的說了句:打回去重做!
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一股令人膽寒的氣質(zhì)讓安逸不敢大口的呼吸。
“謝......謝謝?!卑惨蒹@魂未定的說著,抬頭看向?qū)Ψ降娜菝病?p> 當看到一張完全被腐蝕、燒毀的猙獰面容時,宛如厲鬼的容貌嚇了安逸一跳。
不過,連連遭遇驚魂時刻,已經(jīng)刷新了恐懼的上線,和瀕死的情景相比,一張燒毀的臉只是嚇了他一跳,倒并沒有讓人感覺很恐懼。
畢竟斷肢殘骸、糜爛腐肉這幾個月內(nèi)都見過無數(shù)次了,也吐過無數(shù)次了,一張燒毀的臉和那些東西比起來,還真是小兒科了。
“起來吧,別坐地上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這個人自然就是王耀祖。
五日前離開黑石縣之后,他又搜索了一個城市,一個縣城,終于到達了黃陜城。
和之前見過的北方城市完全不同的是,黃陜城猶如戰(zhàn)后的廢墟一樣,讓人觸目驚心。
樓房垮塌、道路淪陷、殘骸遍地,到處都是返祖的變異昆蟲和野獸。
曾經(jīng)代表著人類文明的城市,如今成了怪物們覓食和產(chǎn)卵的樂園。
可想而知,這里根本沒有‘源’的痕跡,完全被返祖的史前生物占領了,人類反倒成了聞風而逃、四處躲藏的底層獵物。
然而,王耀祖來此的目的不是緬懷也不是替天行道的,他只是為了尋找自由港的雇傭兵。
沒想到的是,搜尋了兩個小時,他就感知到躲藏在廢墟下面的安逸七人小隊。
同時,他也感知到有巨大的昆蟲盯上他們了。
他分不清這些人到底是幸存者,還是自由港的雇傭兵,所以,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
潛意識里,他對自由港的雇傭兵印象并不好,所以,如果這些人是自由港的雇傭兵,他心中幾乎不想救他們。
當聽到槍響那一刻,王耀祖確定了,這些人就是自由港的雇傭兵。
自由港生產(chǎn)的步槍他也用過,聲音大、威力大,槍聲和軍隊的現(xiàn)役步槍差別極大,很容易辨別,說明這些人就是來自自由港的人。
隨后,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四散而逃,被巨蟲擊殺,也沒有過早的出手。
當初,在馬渾山,那幾個‘老鼠人’大概就像此刻的巨蟲一樣,肆意的屠殺著人類。
同類都可以被他們無情的屠殺,那淪為巨蟲的食物又有什么過錯呢?這是自然的選擇罷了。
不過,當看到最后來不及逃跑的兩人做垂死掙扎的時候,他還是出手了。
如果能拔刀相助成功打入他們的內(nèi)部,順理成章的進入自由港,遠比將這些人抓起來,嚴刑拷問要合適的多。
如果這些人不識好歹,那他也不介意下狠手。
安逸聞言抹了把鼻涕和眼淚,這眼淚還真不是嚇出來的,而是被王耀祖拯救之后,喜極而泣才流出來的。
“謝謝你救了我們。”安逸爬起來,由衷的感激道。
“嗯?!蓖跻纥c點頭,便沉默了。
他不善言辭,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如果貿(mào)然打聽自由港,是不是目的性太強,會讓人警惕?
但如果不開口,那又如何將話題往自由港的方向引呢?
沒有多少心機的王耀祖一時間還真有些犯難。
忽然,他看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火熱的眼神與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一動。
貌似他的實力,就是他最大的優(yōu)勢,與其自己有目的性的開口,反倒不如讓對方懇求他。
既然如此,那就順其自然吧。
想罷,他轉(zhuǎn)身抱起地上的巨鐮。
剛才他殺死的那頭巨蟲看起來很像是螻蛄,身體有兩米高,五六米長,前肢的一對巨大鐮刀展開就有兩米長。
小時候在山里的時候,他還和其他小朋友去捉過這東西,裹上面粉一炸,饞壞其他小朋友。
所以,這東西是可以吃的,正好補充一下體力。
黑豹肉兩天前就吃完了,這兩天吃的都是沿路搜集的零食,味道遠不如這些肉食好吃。
這些返祖的野獸昆蟲也不知道體質(zhì)發(fā)生了什么變化,吃食它們的肉,可以讓身體發(fā)熱,精力充沛。
就馬渾山研究所的研究員說,如今的生物體內(nèi)富含豐富的營養(yǎng)素、纖維素、氨基酸等等,除了可以補充人體的消耗外,還可以讓人體二次生長,是極其優(yōu)質(zhì)的食物。
既然這些食物同樣能增加他的體力和力氣,他沒有道理會放過。
“誒,等等,那個......你去哪?刀蟲的身體你不要了嗎?”安逸見王耀祖轉(zhuǎn)身要走,心中一急。
可突然他又想到了一種可能,看著刀蟲巨大的身體,吞了下口水。
這是王耀祖的戰(zhàn)利品,他自然不敢去搶,但是如果對方不要的話......
不不不,一只刀蟲的尸體的價值遠不如結(jié)識一位突變新人類,所以,此刻安逸心中可謂是天人交戰(zhàn),極其矛盾。
一個是眼前的利益,一個是長遠的友誼,他還真是無法抉擇。
“刀蟲?你是說這只巨型螻蛄嗎?”王耀祖停下腳步。
“這叫螻蛄嗎?在自由港里我們都叫它刀蟲。”
果然是自由港的人,王耀祖手指微動,強行壓制住心頭的喜悅,猙獰不清的面容恰好掩飾了他心理變化。
“我吃這個就夠了,其他的歸你們了。”王耀祖毫不在乎的說道。
他是真的不在乎,這巨型螻蛄雖然殼硬攻擊性也強,對普通人來說是死亡的陰影,但是,對于他來說,這是稍微費些功夫就能獵殺的存在,城里到處都是,他還真的不在乎。
聽著王耀祖的話,安逸心中雀躍,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對方能如此輕松的殺死刀蟲,那自然不會在乎啊,需要的話,直接出手就行了。
魚和漁本來就不一樣,一個是一頓飯的食物,一個是吃一生的手藝,怎么會對等?
這么一想,安逸心中結(jié)交王耀祖的心更加堅定了,如果更跟在大佬身邊,這區(qū)區(qū)一只刀蟲根本不算什么吧。
和安逸不同,一旁的梁震早就眼睛冒光的看著刀蟲的尸體了。
一只這么大的刀蟲足足能換八千積分,雖然他們無法將整只搬運回去,但是,取比較重要的腦、甲殼、心臟、弓足等值錢的部位,至少也能換取至少四千積分,這可是一筆極大的財富,足夠在自由港瀟灑生活好幾年。
梁震今年四十八了,他沒有像安逸那么偉大的理想,成為突變者、新人類什么的。
他只想賺個幾百積分,安安全全的在自由港里過閑適的生活,不想過擔驚受怕,打打殺殺的日子。
起初被王耀祖救下,他也很震驚,不過當他知道王耀祖不打算要巨型刀蟲的尸體時,早就將其他的東西拋之腦后了,他迫不及待的取出包里的匕首,已經(jīng)上手去解剖刀蟲的尸體了。
作為一個外科醫(yī)生,有上千臺手術(shù)經(jīng)驗,對于解剖這件事也是得心應手。
安逸沒有管梁醫(yī)生的的作為,急忙喊住王耀祖。
“你......你也是來賺積分的嗎?能不能帶我們一起?!卑惨菖K兮兮的臉上微微發(fā)紅,雖然這話有些厚臉皮了,不過,為了能抱上大腿,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積分?”
“你不知道?”安逸驚愕,忽然看向王耀祖空蕩蕩的手腕,“你不是自由港的人?”
野生的新人類?安逸錯愕之后,緊接著就是狂喜。
王耀祖靜待下文,想看看對方是防備警惕自己,還是其他。
安逸興奮的解釋道:“自由港就是末日來臨之后,幸存者們聚集的地方,不過,具體組建的人是誰,我不知道?!?p> “自由港是一個沒有階級的自由城市,積分充當了貨幣,不僅僅的可以換到食物,還能換到武器、盔甲,甚至是基因強化的藥物,使人類再次進化,在野外生存的幾率更大?!?p> “不過,說是自由,但積分制度也是殘酷的,可以說,自由港不養(yǎng)閑人,所有人必須賺積分,否則就會餓死,甚至是趕出城外。”
“我組織的這個隊伍就是為了出來賺取積分的,本來有七個人,不過現(xiàn)在......”安逸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