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王耀祖緊握撬棍,回旋身體,橫掃而出。
啪啪啪啪——
陳彥們的胳膊像是折斷的樹枝,脆弱的應聲而斷,空中飛濺起大量墨綠色的血液,如磅礴大雨,瞬間將他覆蓋。
一些綠汁濺入最終,苦苦的,澀澀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然而有沒有毒區(qū)別大么?周圍是成千上萬個陳彥,仿佛無窮無盡,根本殺不完。如今都陷入生死泥潭了,豈會在乎陳彥的綠血有沒有毒?
感知最大限度的張開,王耀祖盡可能捕捉著周圍存活的其他生命。
之前的對話里,他捕捉到一個關鍵的詞語:果實。
如果這里的陳彥全部都是某種變異植物的果實話,那么他的目標就明確了。
活下來,摧毀主體目標。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的感知領域內,除了感知到數百個陳彥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異常目標。
而陳彥與普通人不同之處在于她散發(fā)的電波很弱,給他的反饋極其微弱,就像是蟲子一樣。
但也恰恰導致數百個代表著陳彥的光點占據了他感知的全部。
“你傷害了我的種子,讓我再次感覺到了憤怒,雖然我喜歡你身上散發(fā)出的氣味,但是,我依舊要殺了你。”
周圍的陳彥忽然全部停止了行動,如斷電的機器。
但是,下一秒,地面的石子瘋狂跳躍起來,王耀祖視野里的一切都在瘋狂的抖動。
抹了一把臉上的綠色液體,臉上逐漸凝重。
這種規(guī)模的震蕩,一定是龐然巨物的級別。
可這念頭剛落下,一道巨大的陰影就完全將他覆蓋。
轟!?。?p> 一個巨大的‘蒼蠅拍’轟然從王耀祖頭頂拍下,大地震顫、樓房崩塌,就連覆蓋范圍內的數十個陳彥也被砸成墨綠色的肉泥。
王耀祖在千鈞一發(fā)撲到一旁,躲開了這次拍擊,然而,下落時,卻無奈掉落到了人群當中,無數個陳彥伸出雙手,死死的抓住他,像是嫩芽一樣的觸須從陳彥的身體各處鉆出,鉆向他的皮膚。
王耀祖看著周圍無數的小綠蟲,頓時感覺頭皮發(fā)麻,穩(wěn)定好身體之后之后,立刻揮動手里的撬棍,將周圍所有的陳彥攔腰砸的粉碎。
這些陳彥體內沒有骨頭,只有像囊狀一樣的皮膚兜著一身墨綠色的粘稠血液,而且還是溫的,讓人感到驚奇又可怕。
但要說什么也沒有也不全對,她們的身體內無數玉米須一樣的絲狀物,這些絲狀物凝成束起到了骨骼的支撐作用,同時,那些皮膚表面生出的嫩芽也是這些絲狀物的杰作。
陳彥被砸碎的身體并沒有就此死去,絲狀物如同一條條生命力頑強的孩子,瘋狂汲取著墨綠色液體中的養(yǎng)分,然后快速長成嫩芽,企圖將他纏住。
這還不算完,剛剛拍下的‘蒼蠅拍’又緩緩抬起,蓄力準備下一次拍擊。
這么下去不行,太被動了。
王耀祖快速爬起身,一邊扯掉身上的植物碎片,一邊揮舞手里的撬棍,將圍上來的陳彥全部砸爛。
巨大的陰影再次籠罩了下來。
王耀祖抬頭瞄了一眼,猛然向前撲出,剛落地就迅速往前突進,企圖找到這植物精怪的主干部分。
事先有了防備和應對之策,這次躲避就沒顯得太過狼狽,他甚至回頭看清了那巨大的‘蒼蠅拍’到底是什么東西。
毫無疑問,這是一株超級巨大的捕蠅草,單單是花盤邊上的利齒就有一米長,整個葉盤足有十米寬,王耀祖絲毫不懷疑它這一下能砸垮一幢摩天大樓。
也就是說,前晚,高原和江濤的死,并不是意外,他們無意中傷害了之前那個陳彥,所以,這頭植物精怪本能的發(fā)怒,殺死了他們,然后又送來一個新的陳彥。
可是,前天晚上的那個捕蠅草根本沒有這個大,完全是弟弟級別的,難道這植物精怪并非單純的是一個捕蠅草?
王耀祖心頭一沉,這就麻煩了。
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聯想到昨晚地下的游走的根系,他對自己并沒有什么信心。
這樣規(guī)模的恐怖生物,根本不是他一個人一根棍能抹殺掉的,有如果有王大爺在,或許有實力一戰(zhàn),但是,如果只有他的話,完全撼動不了這樣的恐怖。
靜電場完全沒有用,連對陳彥都沒用。單純的陳彥根本不是一個完整的生物個體,她只相當于一個終端設備,沒有完整的神經體系,生物靜電對植物根本沒用。
棘手!
一旦人心中出現了一種不可戰(zhàn)勝的心理,就會想到退縮。
王耀祖也是人,完全沒有為了別人就犧牲自己的覺悟,他很現實,來搜救陳團長就是為了賺取工分。
如今他還有把握與敵人周旋,是因為他有逃跑的信心,一旦法決敵人真的不可戰(zhàn)勝,他也不會傻到活活耗死在這里。
此時,他就已經萌生了退意,在這樣的敵人面前,他的優(yōu)勢都成了笑話,這種恐怖的生物,恐怕只有核武器才能毀滅,否則人類想要奪回玉江城,基本是不可能。
然而,還沒等他跑到超大捕蠅草主干的位置,就察覺到側方一只大口斜向他咬來。
他猛然間高高躍起,只見一株直徑三米左右的捕蠅草張開大嘴,正好從他下方掠過。
冷汗打濕了王耀祖的背脊,這怪物果然不單單是一株巨大的捕蠅草,它是一群,是一簇,一個龐大的叢生植物,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捕蠅草,每一株捕蠅草都極其恐怖。
忽然,他凝視前面,只見一道粗壯的黑影出現在眼前。
是捕蠅草的主干部分?不,眼前那個巨大的黑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大,直徑足有五六十米寬,再近一些他才看清里面細嫩的花盤和透明的黏液,竟是巨型捕蠅草張開的大嘴。
跳躍至空中的王耀祖避無可避,被捕蠅草的大嘴瞬間夾住。
‘噗’的一聲悶響,萬籟俱寂。
無數陳彥整齊劃一的面朝東方,她們的表情生冷麻木,并沒有因為吞噬人類而感到慚愧內疚,對于它來說,吞噬一個人類,就像以前吞噬蒼蠅和母親喂來的肉絲一樣,完全是一個性質,沒有任何區(qū)別。
它沒有內疚的心,同樣的,它也沒有憤怒和悲傷,情緒對于它來說是完全無法體會的名詞,縱使它如何努力,終究也無法體會。
吞噬王耀祖的巨大捕蠅草如巨蛇一樣緩緩抬起沉重的頭顱,準備將其回歸到正確的位置,一個距離陽光更近的高度。
然而,沉悶的‘咕呼’‘咕呼’聲音忽然它的內部發(fā)出,緊接著,捕蠅草正要揚起的身軀忽然一頓,靠近莖的位置,忽然伸出一把黑色的撬棍。
隨后,伴隨著‘稀里嘩啦’的聲音,大塊的葉肉瘋狂掉落,渾身血肉模糊的王耀祖從里面脫出,從二十多米的高度‘吧唧’一下摔在地上,整個人如同在醋酸里泡了一周的爛肉。
‘咔咔咔’骨骼重塑的聲音在他體內不斷響起,體表血腥的皮肉也在與腐蝕性的黏液做著抗爭。
然而,身體被浸在強堿性的黏液中太久,渾身的骨骼大多都裸露了出來,想要依靠‘大地’的自愈能力,明顯是不到的。
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量的問題。
嚴重的損傷已經超越了自愈的極限,細胞再也沒有足夠的養(yǎng)分進行增殖分裂,于是,自噬出現了。
然而,這次的自噬出現了點意外。
自噬本是發(fā)生在宏觀自我個體內部的同類細胞相互吞噬的行為,嚴重的話會導致機體生理失衡。
細胞個體是無意識且自私的,它們生存本能促使產生了這一種行為。
但此時王耀祖渾身布滿了巨型捕蠅草的堿性消化液,他自身的細胞和其他有機化合物混合在一起,細胞根本無法識別出周圍的細胞是具有養(yǎng)分的細胞、還是強堿性的腐蝕細胞,只是本能的囫圇進行吞噬。
主動吞噬的結果就是,自身細胞本就無法抵御這種強堿性的傷害,當將對方主動吞噬進去之后,甚至于沒有了細胞膜和細胞質的防御能力,直接被侵入了細胞核,結果自然而然是被腐蝕、變形,迅速死亡。
于是,王耀祖自身的細胞以更快的速度潰敗,如同骨牌一樣,形成了一個崩潰鏈,加速崩潰。
可是,當同一個強堿性細胞重復被細胞吞沒,繼而死亡之后,那個強堿性的細胞得到了一定的堿性中和。
然后依次類推,同一個堿性腐蝕細胞不斷被吞噬,再死亡破裂,釋放出之前那個堿性細胞......
直到,突然有一個發(fā)生自噬的細胞主動吞噬了某一個被中和的堿性細胞,它沒有變性,也沒有死亡,而是承受住了這種強堿腐蝕性,將其緩慢消化。
有了養(yǎng)分的細胞又重新開始進行增殖分裂,直到其沒有足夠養(yǎng)分之后,又開始吞噬......
周而復始,看似緩慢的過程,實際上每一秒都發(fā)生數萬次,極具活力的自愈細胞就是王耀祖自身傷勢能夠快速恢復的原因。
只見王耀祖的骨骼上不斷長出肉芽,然后肉芽又以可見的速度變性消融,而隨后又會如雨后春筍一樣長出新芽,周而復始......
當他宛若一堆爛肉掉在地上之后,這頭植物精怪仿佛也找不到了目標的身影。
它能夠經精準的捕捉到生物的蹤跡并非靠的是眼睛,而是氣味、震動波和信息素。
可是,王耀祖渾身被它的消化液浸透,相當于披著一層偽裝的外殼,植物精怪就再也找不到目標的身影。
它沒有迷茫的情緒,只會以為目標已經死亡。
然而,它的忽略卻給了王耀祖足夠的轉便時間。
當越來越強的新一代細胞不斷自我進化,逐漸適應了消化液的強堿性之后,這些消化液徹底變成了細胞的養(yǎng)分,于是,身體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速恢復。
筋膜、肌肉、血管、神經、再到脂肪皮膚,瘋狂的進行重塑。
細胞本身攜帶的DNA記憶著個體本來應有的樣子,哪怕只有一個細胞,只要有足夠的養(yǎng)分也會成為一個新的個體。
十幾分鐘后,身體完好,但是臉部肌肉和骨骼外露的王耀祖重新站了起來。
脖子以上的部分和往常一樣,同樣被遏制了自愈,不過,依舊在以一個很緩慢的速度恢復著,像是無數肉紅色的蛆蟲在銀白色的骷髏上蠕動。
沒錯,王耀祖的頭顱并非常人那般呈現牙白色,而是一種偏向鋁制品的金屬色,非常與眾不同。
他彎腰撿起低頭撿起不遠處的撬棍,空洞的眼眶看著前方。
也就在此時,那些剛剛散去的陳彥仿佛又察覺到了什么,停了下散去的腳步,然后轉身返回。
一株直徑三米寬的捕蠅草從濃霧中凸顯,張嘴咬向王耀祖。
“這就是植物與生俱來的感官本能嗎?”
微妙的感覺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一個沒有顏色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有植物、有大地、就微風、有陽光,只是高聳的建筑和高矮胖瘦的裙樓卻不存在,整個世界呈現出有與無的黑白色。
一個植物視角所能‘看到’的奇妙世界,新奇而微妙。
拋去眼前襲來的巨大捕蠅草不管,在這個世界里,王耀祖還‘看到’了無數捕蠅草。
那是如同雜草叢一樣的捕蠅草群,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大約能估計出最高的那些捕蠅草最少有數百米,粗壯的莖甚至有三四米粗。
而第二級的捕蠅草依舊不小,差不多也將近百米,然后下面是第三級、第四級......無數捕蠅草如同雜草叢一樣簇擁著中間的核心。
人有時候是一種的奇怪的生物,面對未知,比任何一種自然界的生物都忌憚。
但相反,假如知曉了目標的真相,卻又會想方設法了解、攻克目標,無論目標有多么可怕。
所以,此刻王耀祖就是這種心理。
那體形巨大的捕蠅草叢占據了上千平方公里,無數捕蠅草就像是群蛇狂舞一樣,霸居在城中,成為霸主,已是有荒獸之姿,末日之威。
城市里寸草不生,也沒有任何生物的蹤跡,只有這滅絕一方的捕蠅草群,看起來無可匹敵。
這么恐怖的捕蠅草可怕嗎?當然!可是他也是不死之身,捕蠅草殺不死他,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迎著捕蠅草的大嘴,王耀祖揮舞著手里的撬棍迎面跳進捕蠅草的大嘴中。
‘嘩啦’一聲,帶著嫩綠汁水的頁面被撕裂,渾身安然無恙的王耀祖強勢破出,化為利劍迅速沖向視野中最大的那株捕蠅草。
一株株大型捕蠅草如同萬箭齊發(fā),接二連三的咬向這只殺不死的小強。
它沒有痛覺,也沒有感覺到棘手,只是本能的想要消滅這只傷害它的小東西,就像是吞食蒼蠅蚊子一樣。
然而王耀祖勢如破竹,無數吞咬他的捕蠅草對于他來說也只是稍微厚實一點的屏障罷了,頂多會咬疼他,而在不斷自愈的過程中,這種傷勢根本無關痛癢。
捕蠅草葉片里的嫩汁和消化液就是他身體的養(yǎng)料,在養(yǎng)分充足的情況下,斷骨往往能在一兩秒的時間自動矯正,撕裂的皮膚也會在三秒之內愈合,堪稱不可思議。
除了疼痛,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危機,就算躺在那不動讓捕蠅草隨便咬,它都無法殺死自己。
對于自己的身體,王耀祖的感受只有困惑和恐懼,他的細胞堪稱恐怖,一旦失控,恐怕將會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人類根本沒法對抗。
至于自己為什么多次經歷絕境還不死,當他腦海里回蕩著王杰大爺刻骨銘心的忠告時,他已經有了個不愿意承認的真相。
他不愿深入去想,只有眼前無休止的戰(zhàn)斗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捕蠅草再大,但葉片對于特殊金屬材質的撬棍來說也是脆弱的。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撕裂了多少捕蠅草,身上的裝備早已被腐蝕成碎片,如泡爛的衛(wèi)生紙一樣成為一團爛泥掉在地上。
綠色的植物汁液掛滿全身,整個人像是剛從綠色的染缸里爬出來一樣。
而他,仿佛不知疲憊的戰(zhàn)斗著。
終于,在無數斷掉巨大綠莖的中央,王耀祖看到了那個最粗壯的捕蠅草,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莽了上去。
捕蠅草的莖綠中帶點淡褐色,體積龐大的同時也極具韌性。
撬棍畢竟是棍子,除了尖端的一邊之外,并沒有太過鋒利的刀刃,所以敲擊雖然會讓莖崩出裂口,但不會完全折斷。
當然,王耀祖也不在乎一下兩下是否能敲斷這株捕蠅草,他只是在以一個人類的方式宣泄著自己內心的抑郁。
當夕陽西下,夜幕覆蓋了整個世界,王耀祖松開了手,撬棍‘叮咣’一聲掉在地上,他也渾身狼藉的仰頭躺在地上看著漆黑的天空。
此時,五公里的感知范圍內,再無任何一株捕蠅草,也沒有任何一個還能動的陳彥。
雙眼毫無焦距的看著漆黑的世界,腦海里是一片混沌。
綠的汁液覆蓋了小半個市區(qū),如雨水一樣順著城市的坡向流淌,流經雨水井,流入地下。
綠水中依舊有無數的玉米須一樣的絲狀物緩緩的生長著,它們是頑強的種子,殺不絕也殺不盡。
片刻后,王耀祖忽然坐了起來。
“可燃細胞?”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