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正邪之論（二）
天地盟主閉上眼眸，整理了一下思緒，片刻后，緩緩睜眼，開口道，“曾經(jīng)我也志向滿滿，想要干出一番事業(yè)。那時的我，在為你口中的正義浴血拼殺，誅殺魔族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現(xiàn)在站在我面前的你，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論正義？”
“算你曾經(jīng)誅滅魔族，那又怎樣？”南宮問天辯駁道，“你，早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滿懷正義的時候的你。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只知道傷害平民為非作歹的魔?！?p> 天地盟主氣極反笑，“可笑，真是可笑，想我燕俠縱橫神兵大陸十數(shù)年，誅殺的魔族，沒有幾萬也有幾千。你覺得，你憑什么在我面前談論正義這兩個字，難道，就憑你打敗了我的部下，收服了玉龍國的四方城池嗎？”
“是又怎樣？”南宮問天倔強道，“那，也比你這個縱容部下，在玉龍國為非作歹的天地盟主盟主要強?！?p> “哈哈哈，哈哈哈?！?p> 燕俠好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玩笑一般，他仰天長笑，“要不是看在若舞的面子上，你，也有資格坐在這里？真是可笑。”
“你，你……?！?p> 南宮問天被他的話氣到，不知該如何辯駁。
天地盟主看著南宮問天，緩緩開口，“南宮問天，我問你個問題，如何？”
聞言，南宮問天神情頓了頓，默默的點了點頭，示意天地盟主說下去。
“如果，我說如果，我抓住了你的父親南宮逸，用他的性命要挾你，讓你去肆無忌憚的屠戮大陸上的生靈，你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你的父親就會慘死在我的刀下，你是愿意眼睜睜的看到你父親死，還是愿意為了救你的父親，而去屠戮？”
“我，我是不會這么做的。”
南宮問天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堅毅，斬釘截鐵般的說道。
南宮逸看著這時候的兒子，他心中，卻在不斷的思索著什么。
“好，繼續(xù)剛才的話。我再問你，如果我說，只要你愿意犧牲你自己，便就可以救回你的父親，而我也答應，不會屠戮任何一個生靈，你愿不愿意犧牲你，來救你父親南宮逸？”
“如果你的命，可以挽救成百上千，成千上萬人的性命，你愿不愿意代替你的你的父親，去犧牲？”
“我當然愿意?！?p> 南宮問天目光如炬，語氣十分肯定的說道。
“那好，我再問你，如果你自刎之后，我沒有按照我們事先的約定，不釋放你的父親。而我，仍然肆無忌憚的屠戮玉龍國的百姓，你，又該如何？”
“這個時候的你早，已自刎而死，不再人間，你的生命，也早已逝去，你又該如何？”
“這這，這?！?p> 天地盟主的這番話，讓南宮問天的大腦頓時宕機，他沉默著，思考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個時候，你知道在你死了之后，受到我所屠戮殘活的人，會怎么說你嗎？”
南宮問天聞言，迷茫的搖了搖頭。
“他們，不會說你是為了挽救大家而甘愿犧牲的英雄，反而，他們都會責怪你，埋怨你，怨恨你，甚至詛咒已經(jīng)死去的你。埋怨你為什么要答應我的這個要求？為什么要自盡而死？為什么沒有攔住我向他們麾下的屠刀。”
聽了天地盟主的這番話，不單單是南宮問天，甚至在場的大部分人皆是開始思考起他，所說的這個問題。
“南宮問天，這，就是人性，當你愿意犧牲自己拯救大家，并且所有的人都活下來的時候，他們都會感謝你，甚至愿意向上天祈禱，用自己的性命，讓上天可以給你一個死而復生的機會?！?p> “可是，當你的死，沒有挽救他們生命的時候，他們會用最惡毒的話，最陰狠的言語去咒罵你?！?p> 天地盟主看著南宮問天，卻依然沒有停下了的意思，“這時候，如果沒有死去的你在暗中看著這些你曾經(jīng)甘愿犧牲自己，只為愿意挽救他們性命的人，你心中，又會作何感想？”
南宮問天變得更加沉默，他眉頭死死的皺著，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原本堅定無比的眼眸中，更是浮現(xiàn)出了一抹迷茫與無措。
天地盟主拳頭緊握，面具之下臉色猙獰，眼眶通紅，兩行混濁的淚水不斷滑落?！拔已鄠b統(tǒng)帥天地盟，身為天地盟的盟主，我是邪，我是最邪惡的魔，那又如何？就像我的妻子，我的親生女兒，在魔的手中，他用他們的性命要挾我，讓我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揮下屠刀，我能如何？我又該如何？我有價值，我有可以讓他利用的價值，他才會留下我的性命。我只能，也只有聽從他的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只有這樣，我才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才有，可以在見到他們性命的一天?！?p> 這些，他本來是不想說的，他不想將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脆弱的東西，展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
可是現(xiàn)在，他卻是無可奈的講了出來，只為了和南宮問天辯駁，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聽完天地盟主說的這番話，在場的所有人不知情的人，皆是死死地攥著拳頭，此時，他們也不由得同情起了天地盟主那無比痛苦的遭遇。
“現(xiàn)在的你，只不過是為了一個平平淡淡正義而一腔怒血沖天的少年而已，等你長大，這些，你自然會知道。我想，如果有這個可能，哪怕沒有人愿意逼出你做這個決定，你也會自然而然的選擇這條路，除非你，真的是個冷血無情，心甘情愿的看著自己的親人慘死在自己面前的人。”
“少年人的世界才有滿腔伸張正義，打抱不平的熱血。大人的世界，多是妥協(xié)，多是利益，多是為了不得不的事情，彎下的脊梁。”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只相信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利益，這，才是成年人世界里相處的法則?！?p> “友情，親情，愛情，所有的情情愛愛，都是在你有實力的基礎(chǔ)至上才建立的。沒有實力，你，只不過就是一只等待養(yǎng)肥后隨時會被屠宰的羔羊。”
“你以為我講的是故事，是詭辯，可實際上，我講的，卻是我，真的經(jīng)歷過的一切。若你覺得聽完我講故事后，還依然堅守你口中的那所謂的正義，那么，你就以為那是故事好了?！?p> 南宮問天不說話，只是，眼中的迷茫之色更甚了一些。
“有些所謂口中嚷著正義，自詡正義的人心中的惡，遠遠比一些被正義之人口中的邪惡之人所犯下的惡，還要在兇惡數(shù)百倍。”
天地盟主沒有停下了，他依然在講，給南宮問天講述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
只不過是順著面具以及臉上滑下的淚水，早已經(jīng)沾濕了他金色的鎧甲。
“義兄?！蹦蠈m若舞眼眶通紅的看著天地盟主，她想要上前，卻被南宮逸給死死地拉住了。
“若舞，讓他說吧！”南宮逸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道勸告道。
“就像虎魄，武器沒有正邪之分，只有人心才有?！?p> “一柄絕世好劍，在邪惡的人手中，哪怕他明面上用來維護世間的安定，保護百姓，人們只會認為，那是一把妖劍。會恐懼它，畏懼它?！?p> “一把妖氣肆意的兇刀，在那些正義之人的手中，他暗里用來屠殺生靈，引得大地生靈涂炭，人們也只會人為，那是一把極品寶刀。會敬重它，維護它?！?p> “勝利者，即為正義?！?p> “世間，從來沒有什么絕對的正義，也沒有絕對的邪惡。某些人口中所謂的正義，只不過，是勝利者在勝利之后，寫下的勝利宣言罷了。”
“南宮問天，我言盡于此，自己好好的悟悟吧！”
“天地盟所屬全部聽令了，傳我令，全部撤出玉龍國?！?p> 天地盟主說完，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旋即，將手中的酒杯拋向了天空之中。
他向著南宮問天走去，與他擦肩而過。
南宮問天轉(zhuǎn)過頭，呆愣的望著面前金色孤單的背影，他心中早已經(jīng)泛起了驚濤駭浪，不斷的壓垮著他堅守著的最后的防線。
“砰?！?p> 酒杯落地，與地面親密接觸。
不只驚醒了南宮問天，更是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南宮若舞睜開了南宮逸的束縛，第一時間，就向著天地盟主離開的背影跟了過去。
聽完天地盟主的命令之后，屬于天地盟的士兵紛紛正整齊的列隊，跟上了天地盟主離開的步伐。
在士兵們都離開了之后，原本坐在左邊屬于天地盟的幾位將軍，也是緩緩的站起身，走在了整只隊伍的最后面。
最后的戰(zhàn)役，沒有什么酣暢淋漓的生死大戰(zhàn)，有的，只不過是一場只剩冰冷菜肴，無人觸碰的宴會。
南宮問天望著遠處離去的金色背影，剛剛天地盟主所說的那些話，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讓他對它們的印象，變得更加的深刻，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之中一樣。
………………
三日后，元首宮。
天地盟主以及天地盟所屬的全部將軍和士兵，盡皆撤出了玉龍國，整個玉龍國也是恢復到了以往的平靜與祥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