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青山在陳家老宅門口站了很久，一直沒有人出來，這才黯然的轉(zhuǎn)身離開。
他當(dāng)然不相信陳九成不在家，但是，關(guān)著的大門已經(jīng)表明了那人的態(tài)度。
他頹然的往家走，但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自家的麥田邊。
麥子全都變黃了，麥穗沉甸甸的垂著頭，一眼望去看不到頭。
今年的收成肯定比不上去年，但他盡力了。
眼看著就要收獲了，他卻……
陳青山心里又酸又澀，還帶著幾分痛楚和不甘。
“青山，你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晚？”
陳青山回頭，拍自己肩膀的是旁邊地塊的陳大牛。
他家里地不多，只有三畝多，一大半地種了麥子，一小半地種了玉米。
好在他家里只有一個娘，地雖然少，但也夠兩個人吃了。
陳青山局促的笑笑，轉(zhuǎn)頭又看向麥田，低聲說了句，“麥子該收了?！?p> 陳大牛放下肩上挑著的木桶，直了直腰，“連著好多天不下雨，地里干的厲害。你看，你家和我家的玉米都干的卷了葉子了，先澆水吧！麥子還能等兩天?！?p> “過幾天可能要下雨?！?p> “真的？”
陳大牛抹了把額頭的汗，抬頭看了看天，“這天……一絲云彩都沒有，哪里會下雨？”
“我是說過幾天。”
“過幾天……”陳大牛狐疑的看著陳青山，“你怎么知道過幾天會下雨？”
“我……”
陳青山撓撓頭，他沒法兒解釋，只能無奈一笑，“我猜的?！?p> “哈哈哈！”陳大牛大笑起來，“你還真會猜呢！既然你說要下雨，你怎么不收麥子？”
陳青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沉沉道：“我想收，可是……”
陳大牛這才發(fā)現(xiàn)陳青山的不對勁兒，“青山，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陳青山不知道該怎么說。
陳大?？粗惽嗌接杂种梗乃家粍樱笆遣皇悄隳莻€后娘又欺負(fù)你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你就是性子太軟，嘴又拙，你自己去租塊地種，不比累死累活給她干強(qiáng)多了？”
陳青山苦笑一聲，是??！自己有一把子力氣，做個佃農(nóng)也能養(yǎng)活程萱和星星，只是……他對陳九成總是抱著期望，自己畢竟是他的兒子，他不會那么絕情。
現(xiàn)在，他終于死心了。
這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呢！
“大牛，咱們村里誰家要雇人收麥子，你告訴我一聲，我肯出力氣，也不多要錢?！?p> 陳大牛愣住了，“青山，那你這地……”
陳青山地垂下眼睛，淡淡道：“這不是我的地。”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了。
陳大?？粗淠纳碛埃倏纯瘩R上就要收割的麥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青山真是可憐。他的父母這么對他，家里的老婆還……
他嘆了口氣，挑起擔(dān)子去挑水。他家里日子過的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幫不上青山多少忙，但幫忙打聽打聽誰家要雇人還是可以的。
這一覺程萱睡的很沉，沒再做亂七八糟的夢，再睜開眼時，精神好了很多，她剛剛坐起來，就聽院子里陳星遠(yuǎn)在喊：“爹爹，你回來了！”
陳青山回來了？
程萱瞬間清醒了，費(fèi)力的坐了起來。果然，之后聽到了陳青山低沉的聲音。
“星星在家乖不乖？”
“乖。”
“你娘呢？”
“在睡覺?！?p> 陳青山的聲音更低，“還在睡？睡了多久了？”
陳星遠(yuǎn)的聲音也變輕了，“李奶奶走了之后，娘就睡了?！?p> “睡了這么長時間？她哪里不舒服嗎？”
“娘沒說不舒服，李奶奶說娘的氣色好多了。爹爹，娘會好起來嗎？”
“你娘一定會好起來的。她上午有方便過嗎？”
“沒有?！?p> “這么長時間沒有方便過？”
“沒有。娘說不尿?！?p> 陳青山掀開門簾走進(jìn)里屋，就見程萱靠坐在炕頭上，眼睛明亮的看著自己。
“青山哥，你回來了。”
“小萱，你……”
陳青山的話噎在了嗓子里，下意識的站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著程萱。
程萱有多久沒有叫過自己“青山哥”了？
他剛認(rèn)識程萱那會兒，程萱才十五六歲，比現(xiàn)在還瘦小，因為她娘的病，臉色十分憔悴，但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特別好看。
她一口一個“青山哥”叫著，看著自己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或許，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對她有了好感。
當(dāng)然，那時候他不敢奢望程萱會喜歡他，更沒想到自己會娶到她。
結(jié)婚以后，她不好意思喊自己“相公”，依然喊“青山哥”。
他很喜歡她這么叫自己，仿佛有無數(shù)的愛慕和依戀在里面。
新婚的日子快樂的像神仙一樣，雖然程萱娘一直病著，但程萱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后來，她娘去了，她的笑容就被偷走了。
再后來，有了孩子，程萱不再叫他“青山哥”，她叫他“孩他爹”，“星星他爹”，他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這兩個稱呼，似乎沒有“青山哥”那么親密。
現(xiàn)在，她又叫自己“青山哥”了。
陳青山心里的憤怒，痛苦突然都消失了，眼里只有程萱清淺的笑容。
程萱看著陳青山呆呆的站在炕前兩米的地方，傻呆呆的看著自己，“噗嗤”笑出聲來。
“青山哥，在想什么呢？怎么不過來？”
程萱這一笑，眉眼彎彎，嘴角的酒窩隱現(xiàn)，宛若潔白的水蓮花盛開，美麗動人。
陳青山更傻了。
小萱她，她這是怎么了？
雖然心里疑惑，但他抵抗不住程萱美好誘人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到了炕前。
程萱看著陳青山近在眼前的高大結(jié)實的身子，一只胳膊張開，抱上了他的腰。
她把臉貼在陳青山胸前，深深吸了口氣，滿足的喟嘆一聲，“青山哥，你終于回來了?！?p> 陳青山的身體瞬間僵硬，兩只手不知道該怎么放了。
小萱居然如此主動，是因為什么？
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推開程萱時，程萱卻慌忙放開了他，滿臉通紅的說：“青山哥，我、我憋不住了！”
陳青山終于笑了起來，“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