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莊子口的時(shí)候,林紹瞧見馮玉橋騎著一頭毛驢,搖搖晃晃的往這邊走,青色杭綢直裰,青色的書生方巾,黑色方口布鞋,長相白凈,很有幾分讀書人溫良謙和的氣質(zhì)。
“林公子,您又來了?”馮玉橋詫異的問道。
林紹沒有搭理他,徑直騎著黑色的高頭大馬往前走,剛進(jìn)莊子沒多久,便有在花田里干活的花農(nóng)瞧見了他,飛奔著跑去報(bào)信了。
很快的,唐莊頭就走了出來,到他跟前,笑著說道:“林公子,您來了!是來咱們這買花的不?我領(lǐng)您去挑兩盆..”
“謝瀾呢?”林紹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問道。
唐莊頭嘿嘿笑道:“真是不巧,今兒五姑娘沒來,這好幾天她都沒來了,說是身子不舒服,在家養(yǎng)著..”
他話沒說完,馮玉橋已經(jīng)騎著毛驢過來了,興沖沖地問道:“唐叔,五姑娘今日來了嗎?”
“沒?!碧魄f頭笑道,把剛才說給林紹的話又說了一遍。
馮玉橋難掩失望之色,然而他很快振作了精神,善解人意的笑道:“五姑娘養(yǎng)身子要緊,現(xiàn)在一天比一天熱了,還是少出來的好?!?p> 說罷,他從毛驢身上掛的褡褳中取出了一個(gè)紙包,遞給了唐莊頭。
“這是西洋那邊傳來的菊花種子,據(jù)說是夏天開花,跟咱們這邊的不一樣?!瘪T玉橋笑道,“送給五姑娘的,她閑了可以種著玩。”
唐莊頭接過了紙包,笑著說道:“那我代五姑娘給您道個(gè)謝!”
馮玉橋臉色微紅,擺手道:“不必客氣?!?p> 說罷,他拍了拍灰色毛驢的屁股,掉頭走了。
林紹一直冷眼看著,沒有動(dòng)的意思。
唐莊頭心里打著鼓,謝家雖然清貴,可四房卻是例外,惹不起這個(gè)身份尊貴的公子哥,萬一他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可怎么辦!
“林公子,您看您是..”唐莊頭賠著笑臉,說道。
林紹撥轉(zhuǎn)馬頭,離開了莊子。
看著林紹的背影,唐莊頭長長的松了口氣。
很快的,林紹騎馬就追上了馮玉橋,不緊不慢的跟在馮玉橋后面,兩人都是住在金陵城,自然是順路的。
馮玉橋奇怪的往后看了好幾眼,忍不住說道:“林公子,不如一起走?”
林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不吭聲,依然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
真是個(gè)怪人!馮玉橋回過頭,暗暗想到,還好五姑娘不像那些無知的小姑娘一樣追捧著林三郎。
金陵城有規(guī)定,白天城內(nèi)不準(zhǔn)騎馬騎驢,馮玉橋和林紹進(jìn)了城門后就下來了,牽著各自的坐騎往前走。
還沒走幾步,馮玉橋就聽到身后一陣腳步聲,回過頭去,冷不防的就被突然沖過來的林紹揪住了領(lǐng)口,拖到了一旁僻靜的小巷子里。
“你想干什么?”馮玉橋是個(gè)文弱書生,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嚇了一跳,扯著被林紹揪住的領(lǐng)口,掙脫了幾下,卻掙脫不開。
林紹臉色陰沉,盯著他,慢慢的說道:“以后別去謝家的莊子,也別讓我發(fā)現(xiàn)你又去找謝瀾。”
馮玉橋又驚又怒,叫道:“林公子,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要去找誰,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不需要你來操心!”
“你去見別人當(dāng)然不需要我操心?!绷纸B冷冷的說道,低頭看了眼馮玉橋的腿腳,“管好自己的腳,否則我就替你卸下來!”
馮玉橋人生頭一次碰上這么兇狠不講理的人,頂著林紹殺人般的目光,他氣憤的說道:“林公子,虧我以為你是個(gè)正人君子!”
“我從來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绷纸B冷聲說道,“我不許你見就是不許你見,你若是不聽話,我有的是辦法叫你聽話!”
“你憑什么不讓我去找瀾娘?”馮玉橋簡直要?dú)鈮牧?,這人莫非是腦子有???“你才認(rèn)識瀾娘多久?瀾娘認(rèn)識我的時(shí)間都比認(rèn)識你的時(shí)間長!”
林紹嗤笑了一聲,沒有開口。
馮玉橋看林紹就像是看一個(gè)體格健壯的瘋子,沒好氣的說道:“你放開我!我明明看到瀾娘的馬車過來了,她肯定就在莊子里,若不是因?yàn)橐苤氵@么個(gè)瘋子,她會不見我嗎?”
這話徹底惹火了林紹,他瞇起了眼睛,一拳揍到了馮玉橋的臉上,聲音陰沉,說道:“分明是她厭惡你三番五次的糾纏,不愿意見你!”連累的他也見不到謝瀾。
林紹是練武的好手,氣頭上的一拳并未留情,用足了力氣,馮玉橋被打偏了過去,白凈的臉很快就紅腫了一大片。
“你別對瀾娘癡心妄想了。”林紹冷冷的說道。
馮玉橋捂住了受傷的臉頰,憤然瞪著林紹,目光毫不退縮。林三郎不過是個(gè)只會動(dòng)武的莽夫,他不怕這種人!
“我知道你姓馮,你家是做花木買賣的?!绷纸B又說道,嗤笑了一聲,“商賈之家,略有兩個(gè)小錢能如何?你好好掂量掂量,你們馮家惹的起國公府嗎?你要因?yàn)橹x瀾而搭上你父母祖父的性命嗎?”
馮玉橋神色依然憤怒,眼神卻黯淡了下來。
林紹轉(zhuǎn)身離開了小巷,牽著馬走遠(yuǎn)了。
良久,馮玉橋才從小巷出來,摸了摸等在巷子口的溫順小毛驢,沉默的牽著毛驢回了家。
馮太太正在屋里做針線,聽下人說公子到家了,顴骨那里紅腫了一大塊,像是被人打了,驚的她慌忙叫了馮老爺,一起去了兒子房里。
“怎么回事?”馮太太看兒子臉都腫的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心疼的不行,叫小廝端了涼水進(jìn)來,把帕子沾濕了,給兒子敷臉,又叫廚房煮了雞蛋來,剝了殼在兒子臉上滾。
馮玉橋勉強(qiáng)笑道:“讓爹娘擔(dān)心,是兒子不孝。”
“到底怎么回事?誰打的!”馮老爺又驚又怒。
“路上碰到劫道的了..”馮玉橋很快說道,“打了我一拳,搶了錢就跑了,我沒事?!?p> 馮太太更生氣了,說道:“搶錢就搶錢,打什么人啊,你記住那人長什么樣子了沒有?”馮家在金陵經(jīng)營了幾輩子,頗有幾分人脈,哪個(gè)地痞流氓不長眼,敢劫馮家公子的道?
“沒有,當(dāng)時(shí)又緊張又害怕,哪注意到那人長什么模樣?!瘪T玉橋笑道,“母親不必?fù)?dān)心,我以后出門會小心些的。”
馮老爺看兒子真的沒事,便問道:“你這幾日天天出門,去哪里了?也不叫個(gè)人跟著!”
“我,我..”馮玉橋張口卻說不出話來,他想起了林紹警告他的話。
馮家再有錢,也是低賤的商賈,林紹若想整治馮家,動(dòng)動(dòng)手指就能讓馮家不得翻身,馮家做到金陵花木第一的位置,多的是人想把馮家從這個(gè)位置上拉下來。
可他就這么退卻了,實(shí)在是不甘心。
謝瀾是個(gè)很好的女孩,他很喜歡,人生頭一次喜歡上一個(gè)女孩子,頭一次有想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人..
馮老爺看出了兒子的遲疑,揮手讓伺候的下人退了出去,拉了妻子在一旁坐下,和藹的說道:“玉橋,你有什么事盡管跟爹娘說。若是爹娘有能力幫你,一定想辦法?!?p> “我都這么大了,還勞爹娘為我操心..”馮玉橋看著疼愛他的雙親,心里很是內(nèi)疚。
馮太太笑道:“你再大,也是我和你爹的孩子,有什么話還不能跟爹娘說的?那不是把爹娘當(dāng)外人了?”
馮玉橋垂下了眼眸,握緊了拳頭,下定了決心,假如他和謝瀾定了親,林紹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他們怎么樣了。
“我,我認(rèn)識了一個(gè)姑娘..”馮玉橋漲紅了臉,小聲說道。
馮老爺和馮太太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馮太太更是興奮的問道:“是哪家姑娘?”
“是謝家的姑娘,她母親是路家的姑娘?!瘪T玉橋說道,“我去咱們莊子上玩,無意間走到了謝家的莊子上,碰到了她,就認(rèn)識了?!?p> 馮老爺原本微笑的神色凝重了起來,問道:“可是謝至誠謝相家的姑娘?”
“是,她是謝家四房的女兒,是謝相的侄孫女。”馮玉橋看父親神色變了,有些不安,“父親,可是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p> 馮太太嘆了口氣,搖頭道:“玉橋,不是娘不愿意幫你求娶,實(shí)在是..咱們高攀不上謝家的姑娘,謝家可是一門清貴!”
“可,可,可謝家四老爺又沒做官,四房也是做花木買賣的,跟咱們是一樣的!”馮玉橋急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馮老爺搖搖頭,“做花木買賣的是謝太太,那是她的陪嫁,她只是打理自己的陪嫁莊子,又不是謝家做了買賣..抬頭嫁女,低頭娶婦,倘若你是個(gè)姑娘,喜歡上了謝家四房的公子,為父腆著老臉去找人說和,興許能成??赡闶邱T家的公子,要娶謝家的姑娘,不可能的,謝家不會答應(yīng)把女兒下嫁商賈,又不是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被迫下嫁的?!?p> 良久,馮玉橋低著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了?!?p> 他心里其實(shí)清楚,不該癡心妄想,不該去找謝瀾的,可他就是忍不住,看著漂亮和氣的謝瀾他很高興,和謝瀾說話他很高興,就是擺弄臭烘烘的花泥,因?yàn)槭呛椭x瀾一起干活,他還是很高興..
天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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