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的時候，四老爺已經(jīng)進屋了，令姨太太在哭，說什么生養(yǎng)了四老爺一場，連聲娘都當不得，心比黃連還苦，還有什么她能依靠的只有四老爺了，若不是放心不下四老爺，早就不活了。?！蔽木昶沧煺f道，“最后又說她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念想，要是連這點念想都不行，那她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p> 奶娘孫氏滿臉厭惡，說道：“她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在四老爺面前這種做派，也不嫌惡心，哭哭啼啼的訴苦，當自己是受氣小媳婦。。真是，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謝瀾喟然嘆了口氣，令姨太太越是這么哭，越是把四老爺捧的高，越是把自己說的可憐，四老爺越是吃她這套。四老爺在外過的不如意，看到靠著他過日子的令家，看著追捧他的令姨太太，就會格外順眼。
也許這樣的令家和令姨太太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強者，讓他暫時忘掉久試不第的失意落魄，暫時忘掉被三個哥哥瞧不起的自卑怯懦。
“還聽到別的什么了嗎？”謝瀾問道。
文娟搖搖頭，“她哭哭啼啼的，說話含含糊糊，聲音又小，聽不大清楚，后來四老爺走了，她就不哭了，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趕緊回來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敝x瀾點頭道。
就文娟傳過來的話，并沒有什么可以值得注意的地方，也許令姨太太叫四老爺過去，只是為了加深下這種扭曲的母子感情，也許在文娟過去之前，令姨太太已經(jīng)跟四老爺說過事了。
“那個，姑娘，還有件事。。”文娟支支吾吾的說道。
謝瀾抬頭看向了她。
“四老爺也哭的很厲害！”文娟干脆豁出去了，“說這些年來讓姨太太受委屈了，他常在外面，極少在家，沒護住姨太太。?！?p> 謝瀾煩躁的擺擺手，“這些就不用跟我說了?！?p> 以四老爺?shù)臑槿?，說出這種昧良心的話真是一點都不足為奇。他出去玩樂的日子，路氏沒餓著她沒凍著她，而且他要是真的擔心親娘會受欺負，那還會見天的不著家，只顧自己玩樂享受嗎？
“那咱們怎么辦？”彩繡問道。
謝瀾說道：“既然打聽不到消息，那就看令姨太太想干什么吧，她若是安安分分的，那最好不過了?！?p> 四老爺回來了，謝瀾作為嫡女，于情于理都要去拜見一下。
文娟和彩繡服侍她換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頭，就去了路氏的院子。
然而謝瀾走到半路上，就聽到了四老爺?shù)呐叵?，“敢瞧不起我姨娘？你不是個賣花的！滿身銅臭。。我是倒了八輩子霉。。我告訴你，這事就這么定了。。謝家的事輪不到你來說話，你算個什么東西！”
她臉色一變，勃然大怒，立刻就朝路氏的院子快步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了往外跑的焦媽媽。
“五姑娘！”焦媽媽趕忙拉住了她，把她往外拉，“老爺和太太在說話，您一個做姑娘的就別過去了。?！?p> 謝瀾拖住了焦媽媽，站穩(wěn)了腳步，焦急的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父親怎么那么大的火氣？”
四老爺是個愛面子的人，以前和路氏爭吵，最多高聲嚷嚷幾句，卻不像今天這樣，完全不管不顧了，歇斯底里的吼叫了起來。
她知道焦媽媽是為了她好，怕她看到父母吵成這樣害怕傷心，而且父母吵架，不管是哪一方的錯，子女都不好在場。
但她卻不能像上輩子一樣，看到父母吵架就趕緊躲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苯箣寢寚@道，難過的抹了把臉，“老爺說有事要跟太太商量，叫我們都出去，結(jié)果我們剛出去一會兒，里頭就吵翻天了！”
謝瀾咬了咬牙，越過焦媽媽，奔向了路氏的院子，越走近房間，四老爺?shù)呐叵鹇暵牭脑角宄?，句句都是在毫不留情面的辱罵路氏，一點都不顧念路氏是他的妻子，是為他生養(yǎng)孩子操持家業(yè)的人。
四老爺?shù)呐R聲中夾雜著路氏的叫聲，尖利而憤怒，“不管你怎么說，這事想都別想，你若是敢做，我就敢一頭撞死在你們謝家門口！”
謝瀾握緊了拳頭，一顆心憤怒的幾乎要跳出胸腔，她聽不到焦媽媽和彩繡阻攔呼喊她的聲音，她也看不到四房的下人們驚訝的目光，她只能聽到摔東西的破碎聲，四老爺?shù)牟豢叭攵闹櫫R，還有路氏憤怒絕望的叫聲。
她撲到了門口，掀開了簾子，卻發(fā)現(xiàn)門是從里面閂上的。
“開門！”謝瀾尖利的叫道，奮力的用拳頭砸門。
四老爺大概是聽到了謝瀾的叫聲，辱罵聲戛然而止。
“瀾娘，你怎么來了？”屋里傳來了路氏驚慌失措的聲音，“我和你父親說幾句話，你先回屋去吧！”
“母親，你開門！”謝瀾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父親，有什么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的？”
四老爺怒氣沖沖的叫道：“你看看，這就是你養(yǎng)出來的好閨女！上次幫著路家的小雜種罵我這個當父親的，這次又來教訓(xùn)我！”
“你罵誰？”路氏惱了，“謝其榮，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路家給的陪嫁買的？你還罵路家？女兒還在外面，你要點臉吧！”
看路氏和四老爺都沒有開門的意思，謝瀾抿了抿唇，看著候在她身后的焦媽媽和彩繡，說道：“我們走?！?p> 謝瀾直接去了令姨太太那里，丫鬟郁芳高聲說道：“五姑娘，姨太太睡了。”說完，又墊腳在謝瀾耳邊小聲說道：“姨太太是裝睡的。?！?p> “我知道了?！敝x瀾點頭道，回頭對彩繡說，“去廚房打一壇菜油過來，火石也拿來。”
彩繡驚訝的問道：“您這是要干什么？”
“你只管去！”謝瀾平淡的說道，轉(zhuǎn)頭看向令姨太太的臥房時，眼底一片狠厲。
父親和母親吵架這事，父親固然有錯，可令姨太太才是始作俑者，若不是令姨太太又出了什么花招，絕不會到這地步，今天她非得把令姨太太弄出來，解決了這事不可！
很快的，彩繡就抱著一個粗瓷壇子跑了過來。
謝瀾接過了壇子，打開蓋子就把油潑到了姨太太臥房的窗戶上，焦媽媽立刻會意，將火石擦著了火，點燃了滿是油的窗欞。
“姑娘。。”彩繡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謝瀾，謝瀾卻沒有吭聲。
火點燃后，謝瀾帶著彩繡和焦媽媽走了出來，半路上，謝瀾回頭看了眼蔓延的火苗，眼神冰冷。
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功夫，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猛的竄的老高，蔓延到了屋里，燒著了幾件家具和衣裳，黑煙滾滾，很是嚇人。
令姨太太“啊”的慘叫了一聲，只穿著里衣從屋里跑了出來，邊跑邊叫道：“著火了，著火了！”
外面已經(jīng)有人看到了黑煙，紛紛提著水桶和水盆趕了過來，謝洛和謝湄過來了，四老爺和路氏也急忙過來了。
不到一刻鐘，匆忙間燒起的火已經(jīng)被撲滅了，只留下一扇燒的焦黑的窗戶和幾件被燒毀的家具。
令姨太太嚇的魂都要飛了，哆哆嗦嗦的跟四老爺哭訴道：“我頭痛的厲害，躺床上正睡著，就聞到一股焦糊味，睜眼一看，那火就燒起來了。。差一點，差一點我就。?！?p> 四老爺暴怒不已，指著焦黑的窗戶跳腳叫道：“好端端的，家里怎么會起火？”他又掐著腰，大踏步的走到了失火的地方，聞到了一股菜油味，怒氣沖沖的看向了路氏，話都說不囫圇了，指著路氏大聲罵道：“你管的好家！家里出了賊了你知不知道！險些害了我姨娘的性命！這是有人縱火！縱火！若是我姨娘有個萬一，你賠命？查，這事一定要查！”
“父親不用費那個勁了?！比巳褐?，謝瀾站了出來，淡淡的看著暴怒跳腳的四老爺，“油是我潑的，火是我點的?！?p> 謝瀾這么鎮(zhèn)定，四老爺反而愣住了，印象中，二女兒一向膽小溫順，怎么可能和縱火扯上關(guān)系。
路氏也震驚的看著謝瀾。
四老爺在猶豫的時候，受驚到憤怒的令姨太太已經(jīng)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她披頭散發(fā)，神色猙獰，指著謝瀾罵道：“好你個黑心手辣的丫頭片子！你，你。。我，我非得。?！?p> 令姨太太氣的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的確很憤怒，恨不得撲上去把謝瀾收拾一頓，然而她多年來都是一個安分的姨太太，一時間也沒膽子對謝瀾這個正經(jīng)主子罵出什么難聽話來。
看謝瀾神色平靜，絲毫沒有恐懼懺悔之意，眼神中甚至還帶著譏諷的微笑，令姨太太猛的捂住了自己的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日子可叫人怎么活??！”令姨太太悲悲切切的哭叫道，“連個小丫頭片子都能到我屋里殺人放火了，這是要逼死我啊。。”
謝瀾上前一步，看著令姨太太，冷笑道：“你倒是還有臉哭！父親從你這里出來，就和母親吵，還不是你攛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