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這是烈焰山靠近山腳處的平坦的草原。
距離眾人從火焰穴中被集體傳送出來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相對于進入火焰穴時候的人數(shù)，此刻眼前所剩下的簡直少得有些可憐。不過，對青梵親手做的烤肉，大家還是非常捧場地大吃大贊，其中以藍藍所率領(lǐng)的“風(fēng)之冒險者” 還有藏寶人的“此地?zé)o人”反應(yīng)最為熱烈。
所以，當(dāng)青梵做好足夠兩百人吃的晚餐，收拾好東西回到眾人之間的時候，頓時被“飯桌”上的熱鬧場景驚得目瞪口呆——
夜來香和昆斯埃特用魔法制造一個又一個的空間結(jié)界搶奪放在中央一塊大石上的美食，毫不顧忌會因此背上濫用魔法的“罪名”。
藏寶人揮動一條鐵抓飛索隨意勾抓烤肉，配合了納加爾的風(fēng)仞飛刀，烤肉到盤子里的時候便自動變成了方便入口的小塊。
人高馬大的藍藍雙手抱住一條完整的烤羊腿，橫立身邊的大刀已經(jīng)說明了這位武技超群的武士方才使用的干脆手段。
青梵目光再轉(zhuǎn)，只見一頭風(fēng)狼和一只獅虎獸嘴里叼著酒瓶，踩著輕松愉快的步子慢慢悠悠晃到主人身邊，然后心滿意足地從各自主人那里得到烤肉之類作為獎賞。
而在這幾個的帶領(lǐng)之下，聚餐徹底變成一場攝物魔法和小巧武技的大競賽。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眾人一邊使著魔法和武技盡可能抓走最多的烤肉或是美酒，一邊竭盡全力狼吞虎咽，噎得伸脖子瞪眼。
“站著干嘛？！趕快過來吃??！”正對著青梵的昆斯埃特嘴巴塞得滿滿，向青梵含糊不清地叫道。
坐在昆斯埃特對面的修伊司聞言立刻回頭，見少年果然呆呆站在自己身后。正要開口叫他，心中突然一動，隨即順著青梵的目光看去。
篝火明亮的光芒照耀著月見淺雨一身淡黃錦袍，襯得他平和安定的容貌煥發(fā)出特異的光彩。他身邊青發(fā)美女正笑吟吟地端著整塊水晶雕成的酒杯，一雙水色眼睛光彩熠熠仿佛天上星子。雖然是和眾人坐在一起，兩人也時不時和身邊左右的黛西、風(fēng)行萬里、道森、湯姆說話，但就是讓人感覺這兩人自成天地，一顰一笑都只為對方而發(fā)。
見少年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修伊司忍不住微微一笑，一邊輕輕站起將青梵攬近身邊?！靶量嗔?，快坐下來吃飯吧?！?p> “對啊對啊，青梵小子的手藝真是太好了！安迪那小子要知道我們有這口福，多半就是拼上了半條性命也該留在這火焰穴口了?！彼{藍大笑著拍一拍還沒坐穩(wěn)的青梵，“風(fēng)之冒險者原本一百三十七號人，進火焰穴的三十四個一個沒落全部完完整整出來，真虧了你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藥品藥水！不過安迪他們沒進去也不壞，不掉等級不遭風(fēng)險，倒是火焰穴口那一場給每個人掙下足夠的經(jīng)驗，到時候再去公國皇宮領(lǐng)了系統(tǒng)獎勵，這烈焰山一趟也就算物有所值了！”
青梵呆一呆，隨即將詢問的目光轉(zhuǎn)向修伊司。修伊司微笑一下，取出特意留下的果酒遞到青梵手里，卻不記著回答。果然旁邊已經(jīng)有藏寶人急急地大聲解釋道：“青梵你還不知道？從夜之魔神達·菲爾德那里拿到建城令的都有選擇的權(quán)力：要么保留建城令自己一個兒從那見鬼的夜魔殿出來，要么就直接使用建城令把包括還困在水火迷境里的所有隊員一起傳送出來。你看現(xiàn)在在這里的夜來香谷主、藍藍隊長、你旁邊的修伊司，當(dāng)然還有區(qū)區(qū)在下我，都是非常非常具有關(guān)心愛護包容隊友的上位者氣質(zhì)、一旦遇到緊急事件絕對可以以集體利益為重大公無私做出對所有隊員最好的……”
“大神??！又是一個被昆斯埃特同化的……”
“什么同化？明明就是被污染了！”
“近墨者黑的典型！”
哀嚎一片中昆斯埃特被藏寶人狠狠敲了腦袋，夜來香落井下石地將整整一杯酒灌進某個瞬間淪為眾矢之的的魔法騎士嘴里。月見淺雨和波賽冬娜笑得前仰后合，就連一直默默坐在眾人之間表情陰郁的克羅采都忍不住揚起微笑……
“不過就是用建城令換了隊友平安離開那個鬼地方罷了，是個有良心的稱職隊長就會那么做，寶寶你犯得著說得自己那么偉大嗎？藍藍救出來三十四個比你多一個都沒有說嘴，果然是半瓶子水咣當(dāng)啊！”對混亂造成的食物浪費看不過去的卡萊爾隨手一揮，頓時解開了夜來香和藏寶人對昆斯埃特的聯(lián)合鉗制。一個翻身爬起來跳到卡萊爾背后，昆斯埃特不怕死地繼續(xù)大叫大喊?！靶抟了径挤艞壛私ǔ橇?，你一個挖死人墳的咕嚕咕嚕好輕松么？”
修伊司頓時苦笑一下：“昆斯埃特你都瞎嚷嚷什么？”看一眼身邊瞪圓了一雙紫色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青梵，修伊司輕輕搖一搖頭，隨手理一理少年的頭發(fā)。“對我不過就是一塊建城令，但是藏寶人、夜來香還有藍藍，能夠放棄建立尋世界第一個獨立城邦這種個人最大的榮耀而把隊員安全帶出來，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尊重的。”
夜來香嬌笑一聲：“修伊司你說什么哪？！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跑的，若是連自己的人都護不好了誰又愿意信我跟我，更別說來給我建城，那我捏塊建城令還不是成心招著人來送我這條小命？我可是很惜命的！”
“就是啊！何況從那里面出來，等級都掉得兩百級不到，誰還有那個力氣應(yīng)付追殺？大約只有像羅德?？颂剡@些要么早有買家、要么是皇親國戚背后有公國政府做靠山的，這建城令帶在身上簡直就是火炭團奪命符。那還不如索性丟開了，救了同伴還得了一個好名聲，怎么算這筆買賣都合算嘛！光是看看出來之后大家對我那個目光，感覺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納加爾，你說是不是？”
“居然這么坦白！”眾人集體黑線，納加爾更是一下子將口中的酒全部噴到身邊馴獸師莫西身上……
“說得好說得好！我現(xiàn)在就特別感謝茜草紅那小丫頭——多虧她選擇了建城令，襯托得我這個隊長這個首領(lǐng)多么值得信任?。〉故悄莻€背叛了碧霄谷徹底得罪了一群女人的丫頭以后日子多半難過了?！?p> 聽到夜來香的話，眾人頓時想到這位碧霄谷主被器重的右使茜草紅背叛的事情，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夜來香卻是大笑著連連鼓掌，同時手一揚，斟滿了美酒的酒杯頓時飛到藍藍面前，“為藍藍這句實話，干杯！”
藍藍笑著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其實當(dāng)時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誰讓我是小本買賣，留得青山在是根本？說實話，若不是后來系統(tǒng)公告上說當(dāng)初拿到建城令的都可以到公國政府可以領(lǐng)取建城令任務(wù)報酬，我還真有點后悔當(dāng)時大義凜然的一時沖動呢！”
“藍藍你不要得寸就進尺！”昆斯埃特隨手抓一塊牛肩骨丟過去，“還不過過口壓壓酒，別一會兒醉話連篇把什么心思都翻出來，到時候就有的你麻煩了！”
眾人頓時一陣會心的大笑。笑聲中昆斯埃特笑嘻嘻坐到沉默的黑魔法師身邊，一邊塞過去一杯酒?！拔艺f克羅采啊，大家喝酒吃肉開開心心，你一個人死板著臉干什么啊？來來來，喝酒、喝酒！”
克羅采緩緩轉(zhuǎn)過頭，靜靜凝視倏然沉默下來的眾人。
“其實夜魔殿真的很漂亮，如果我可以建城，一定要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大宮殿！”夜來香爽朗的笑聲驟然打破不自然的寂靜，青梵立刻舉手發(fā)言：“姐姐一定要請我做總設(shè)計師——我已經(jīng)把夜魔殿的樣子全部畫下來，是姐姐的話可以打折喲！”
“青梵你還真會見縫插針……”
看見眾人又是笑鬧成一片，克羅采忍不住微笑，輕輕搖一搖頭，接過昆斯埃特遞來的酒杯，一邊站起身來?！爸T位……”頓了一頓，目光在團團圍坐的眾人身上掃了一圈，一雙跳動著紅色光芒的黑色眼睛閃出異樣的光彩?！昂谝沟闹参镎洳刂兹彰恳坏狸柟?，善意的請求將獲得它們寶藏的鑰匙——‘暗夜之舞·獲’！”
感覺到周身能量瞬間盈滿，昆斯埃特不由張大了嘴巴：“克羅采這是……”
黑魔法師微微一笑，手指在酒杯商販虛轉(zhuǎn)一圈，隨即輕喝一聲：“去！”杯中血紅色的酒漿化作數(shù)道細(xì)線射向被自己身上奇特變化驚得目瞪口呆的眾人。降空杯隨手拋開，克羅采雙手一合，快速變幻一套手勢：“遍布在世界每一個縫隙的守夜者啊，請記住我的印記，為克羅采·安德利爾斯的朋友敞開夜色下緊閉的大門吧——以我從偉大的夜之幻魔那里繼承的力量，賜予你們、我寬容的朋友黑夜中明亮雙眸的能力，賜予你們黑夜中優(yōu)先接納的權(quán)力，賜予你們黑夜中平安行走的能力；當(dāng)身負(fù)印記的人受到來自對立勢力威脅時，黑夜的植物將主動為你們提供保全生命的力量?！?p> 即使敏感遠遜于昆斯埃特的眾人此刻也感受到體內(nèi)力量的變化，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容平和的克羅采，卻被耳邊不斷傳來的聲音驚得不能動作。黑魔法師語聲平靜地說道：“從這一刻起，黑夜將不再是你們的阻礙。只要保持友好和平靜，黑夜中活躍的植物也不再是人類的敵人，而將是值得信賴的保護者。”
“克羅采……”
“夜之魔神脫離封印的束縛，從此神識遍布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在每一個黑暗的信徒身上展現(xiàn)屬于他的力量。身為黑魔法師克羅采不能為自己刻意的利用作任何辯解，現(xiàn)在所做的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彌補。請……接受我的歉意?！闭f罷深深鞠躬。
“這是比任何裝備武器都更好的東西：直接來自達·菲爾德的保護力量，只要不主動攻擊，就連普通的黑魔法師也會因為這道印記首先收斂了信仰對立造成的絕對敵意，在將來光暗針鋒相對的日子里簡直是太實用了！”波賽冬娜拈著酒杯笑吟吟看著克羅采，“送出這樣一份大禮，克羅采你讓我們怎么還禮才好？！”
克羅采頓時笑起來：“波賽冬娜小姐真是……大家不生克羅采的氣就好，哪里要什么還禮?。俊?p> “我們有生過你的氣嗎？”波賽冬娜頓時瞪大了一雙眼睛，水一樣笑吟吟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眾人頓時驚醒過來?！罢l生氣了？”“每個人做事都有理由的！”“你又沒有傷害我們克羅采！”“現(xiàn)在大家都好好的不是嗎？”
感激地向青發(fā)小姐又行了一禮，克羅采這才坐下。
夜來香卻是眼珠子一轉(zhuǎn)：“波賽冬娜小姐，你說接下來會有光暗信仰的針鋒相對？”
“這個嘛……想當(dāng)然耳。”媚眼光彩流轉(zhuǎn)，波賽冬娜舒舒服服靠在月見淺雨身上，一邊順手拿過月見淺雨手里的酒杯一飲而盡。
感覺到青梵身子不經(jīng)意的一陣顫抖，見那雙紫眸凝視波賽冬娜，修伊司心中一動，伸手?jǐn)堊∩倌昙珙^。“波賽冬娜?！?p> 目光凝視那雙異常認(rèn)真的灰色眸子片刻，青發(fā)美女突然大笑起來：“其實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喲，從四相神明蘿轉(zhuǎn)拜到達·菲爾德門下，被通緝的光明小子！”
修伊司一怔，隨即發(fā)覺眾人眼中了然的戲謔光芒，臉上頓時紅了一紅?！斑@個……暫時還不必?！?p> “修殿下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哪怕是墮落也要跟隨著墮落！”昆斯埃特急急表示忠心，被旁邊的夜來香又是狠狠敲了一把，“胡說八道什么！修伊司才不會像你那么沒品……不過這確實是一個好提議，修伊司你是不是考慮一下？”
“肯定會掀起尋世界一場風(fēng)暴的……光之圣騎士投奔黑暗懷抱，絕對震撼啊！”納加爾和藏寶人嘀嘀咕咕，“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偶爾做做間諜，順便讓我們這些雇傭兵趁機多撈一把？”
“間諜？多撈一把？”青梵的耳朵頓時拉得老長，立刻從修伊司旁邊探出身去，“納加爾你是不是打算開出一些諜報之類的任務(wù)？那一定需要很多人力物力還有各種藥品。不過我們幾個合作好像就都差不多，趕快過來算算成本……”
哭笑不得地看著一提到錢就興奮過度的青梵，修伊司不由深深嘆一口氣?！澳銈儭?p> “其實波賽冬娜說得不錯啊，修！”藍藍收起臉上笑容，一本正經(jīng)說道?！岸沂轻槍δ阊巯聽顩r的最好、最方便的辦法?！?p> 修伊司頓時怔住了。
“你該不是忘記了吧？系統(tǒng)公告說得很清楚，建城令任務(wù)的獎勵是由公國朝廷和王室發(fā)給的。可是三大公國都在通緝你，怎么想都不可能讓你光明正大走到皇宮去領(lǐng)取獎賞，如果就這么放棄的豈不是太可惜了？！但是，那道通緝令卻是可以鉆空子的：被魔法限定的通緝對象是光明騎士團第一隊隊長、魔法騎士修伊司。如果你改信黑暗魔神，通緝對象的性質(zhì)改變，通緝令就自動無效了，就算公主殿下不肯放過你也必須重發(fā)一道通緝令才行——這個時間差絕對夠你拿到獎勵了?！彼{藍笑了一笑，“反正官方論壇上已經(jīng)說明了改變信仰不會改變各人能力，只是部分涉及到光暗的技能要做相應(yīng)調(diào)整。修你那么強，這種事情一定不在話下。就算之后某些不開眼的家伙要找你麻煩，也只不過是在通緝令上再加一條背叛的無聊說辭，和你拒婚惹出來的事情相比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藍藍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夜來香更是一副看見怪物的表情瞪住藍藍：他們剛才確實說得開心，但玩笑到底只是歸玩笑，沒有一個真的打算攛掇修伊司“墮落到黑暗”去的。藍藍卻說得異常認(rèn)真，而且每一條理由都絕對站得住腳跟。數(shù)條目光頓時一齊盯住修伊司，就連一直自顧自和風(fēng)狼獅虎獸玩鬧的莫西、莉莉絲還有小黑魔法師海水，都被驟然緊張而沉寂下來的空氣弄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修伊司清雅俊美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不帶一絲波瀾的灰色眼睛靜靜地平視著前方。
凝視著面無表情的修伊司，克羅采眼睛里紅色光芒比任何時候都更激烈地跳動起來。
轉(zhuǎn)頭向身后便要站起的月見淺雨投去安撫似的一笑，波賽冬娜抱起雙肘，一雙水色的眼眸深邃異常，銳利的目光時不時在修伊司和卡萊爾身上來回。
卡萊爾低下了頭：身為契約幻獸，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此刻修伊司心中滔天的波瀾。但是，就像在夜魔殿感受到修伊司的痛苦一樣，被契約和游戲規(guī)則所限的他根本無法給予此刻的修伊司任何幫助或者減少痛苦——尋世界決定事件走向的權(quán)力，永遠只能在玩家手里。
“哪有那么麻煩？！”
青梵的聲音頓時打破窒息一般的沉寂。
“青梵？”灰色眼睛頓時轉(zhuǎn)向聲音的發(fā)源地。
撫一撫不知什么時候蹲到肩頭的烏鵲，紫色的眸子瞬間七彩光芒流轉(zhuǎn)：“修不需要改變?nèi)魏螙|西——北冥大陸星辰公國，十七叔會為我們敞開水晶巖城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