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鏡太守府內(nèi),溫成同與歸藏正坐于內(nèi)府一座小廳中。這小廳布置簡單,除桌椅之外便別無它物,但其位置隱蔽,四周崗哨重重,顯是專門用作密商之用。這時歸藏問坐于他對面的溫成同道:“你真打算放棄那五人?”
溫成同搖頭:“當(dāng)然不會。那五人乃罕見人才,我怎會白白放過。只是現(xiàn)在鄧廣洋成眾矢之的,我決不能與他破臉,以讓別人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哼!若我猜的沒錯,黃銳之后定是鄧廣洋,他一死,我的嫌疑自然最大。那人心計好深,竟想出如此一石二鳥之計?!?p> 歸藏沉思道:“這么說我們還要保護鄧廣洋?”
溫成同嘆口氣,無奈道:“對。往日我雖恨不得他早死,但現(xiàn)在卻要保護他不遭天道毒手,想想真叫人喪氣。”
歸藏欣然道:“能忍一時之氣,海鏡終會是你的,到時與尊上之約還望你不要忘記。”
溫成同點點頭:“這個自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我又怎會忘記。”
對他的坦承歸藏似是十分滿意,臉露笑容。溫成同又道:“保護鄧廣洋之事就拜托那位了,對了,他呢?”
歸藏道:“去看望一些人?!?p> 溫成同訝道:“他一天到晚沉默不語,想不到在海鏡竟有認(rèn)識的人。算了,反正只要霜雪珠現(xiàn)世之后,鄧廣洋的死活我就不管了,這幾天還要多拜托他?!睔w藏點點頭,自顧望著窗外搖拽樹影,心中感慨萬千:“竟會遇上那種人,有多久了?記也記不清了......”
港口,藥神婆小屋依然散發(fā)著那股濃濃的藥香,從窗中透出的微微火光閃爍不定,使整棟縮在陰影中的小屋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在小屋對面一艘大船的桅桿頂上,一名戴著佛祖面具,一襲道袍的怪人正迎風(fēng)而立,注視著下方小屋。港口晚風(fēng)勁急,大船隨波浪輕輕晃動,而到了最高處的帆頂簡直就是劇烈的搖擺,那人卻如釘子般穩(wěn)扎于上,動也不動。過得良久,小屋木門打開,婷兒提著一袋東西走出來,后面跟著大黃小黃。看見她,那人明顯全身一震,眼中射出難以言喻的光芒,雙拳握得咯咯作響,似是極力在忍受什么。
婷兒將那袋東西丟在墻角,抹抹額汗,自語道:“真悶,婆婆說最近城里要出大事,不準(zhǔn)我出去玩,成天呆在屋里,煩死了。對不對,大黃小黃......?”
只見二獸身子后縮,露出警惕樣兒,望著前方高空低叫不止。婷兒疑惑的道:“怎么了,有什么東西嗎?”
大黃小黃眼中警色更甚,全身鱗片都豎了起來,模樣十分怕人。婷兒也緊張起來,慢慢轉(zhuǎn)頭望去,然而什么也沒看到,只有冷風(fēng)呼嘯中搖動的支支桅桿。再看二獸,已恢復(fù)平常,在那兒東嗅西嗅,婷兒作出個莫名其妙的姿勢,轉(zhuǎn)身回屋。然而她與二獸均未看到,在屋頂高空中,那人身子懸空,將他們舉動全瞧在眼內(nèi)。等她進屋后良久,那人才慢慢放松,隨風(fēng)飄入漆黑的夜色中......
同一時刻,海鏡城外,一片不大的密林中,一名男子正負手望天。這片樹林位于海鏡城外西側(cè)一座小丘之后,平日人跡罕至,加上陽光不透,地表落葉逐年相積漸至腐爛,底下已變成一層厚厚的黑色軟土,林內(nèi)終年飄蕩著一股爛木的氣味。此時半夜三更,這人究竟在此做什么?
林間陰影覆蓋此人全身,使他有如荒野中的一尊雕象,深沉而凝重。背后樹叢嘩嘩響中,一名花衣花褲的瘦高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來,踩得地上落葉沙沙作聲?!叭绾??”站著那人突然問道,卻不回身。
那男子不答,自顧走近,月色照上他,只見一臉的嬉皮笑臉,不是李七是誰?李七大大咧咧的轉(zhuǎn)頭看看四周,抓頭道:“窮山惡水的,真不知你在看個什么勁兒?難道大反派都要這么賣酷嗎?”
那人卻并不理會李七的玩笑,只冷冷重問道:“如何?”
李七低聲道:“無聊?!边@才答道:“安排好了,鄧廣洋活不過霜雪珠現(xiàn)世之日?!?p> 那人仍不放心,叮囑道:“千萬別出差錯,只有鄧廣洋死了,溫成同才會落敗,我才能掌握海鏡軍權(quán),到時對你的保證也才能生效?!?p> 李七無所謂的笑笑:“那事么?我不在乎,跟你合作主要是為了好玩?!甭曇敉蝗环懦?,緩緩道:“但你要記住,決不能懷疑天道的能力!”
那人肩背微微一聳,干笑道:“那就好,為保安全,我們以后別再見面了?!?p> 李七大咧咧的道:“好啊。”那人自走入林間不見,始終未回過頭來。
李七卻仍站在那兒,突然道:“出來吧,還要躲到什么時候?!?p> 話音剛落,他右方樹后走出一名男子。這人全身包裹在黑布之內(nèi),襯上漆黑的夜色,渾身上下充滿神秘味兒。李七見狀皺眉道:“為什么你每次見我都這副打扮?四周又沒別人,你還信不過我的靈覺嗎?我是個殺手,也不見象你這么藏頭縮尾的?!?p> 蒙面人慢慢走近,一邊道:“我這人啊,小心一點好。別怪我多嘴,真沒問題嗎?”
李七這次沒有不悅,答道:“是兩個地部上品殺手,該不會有問題,不過實在不行,我會親自出手?!?p> 蒙面人滿意道:“好。鄧廣洋乃傲來名將,不可小看,不過只要他一死,海鏡就是你我二人的,可憐那個傻瓜,自以為得計,到最后卻要替別人做頂罪羔羊?!崩钇吲c他相視,同時仰天大笑,笑聲直揚上天際,在落葉四飛的林間回蕩......
傲來英武十四年,距霜雪珠現(xiàn)世還有兩日。天下名港海鏡城內(nèi),蘊藏著大亂前的最后一絲寧靜。攪動神州的大旋渦越轉(zhuǎn)越快,不管察覺還是一無所知,蕓蕓眾生都被卷入其中,不由自主......
海鏡守備大將軍鄧廣洋,五十七歲。受傲來先皇隆景帝賞識,自隆景十九年加入軍中,以弱冠之年追隨當(dāng)年大將蘇伏龍大帥,在對界羅戰(zhàn)爭中屢立戰(zhàn)功。二十七歲時在那場關(guān)乎傲來半座江山生死的“金城大戰(zhàn)”中,于蘇伏龍戰(zhàn)死之際臨危受命,設(shè)伏于鑄兵山“斧劈峽”,成功擊潰界羅新豐三十萬聯(lián)軍。自后接掌傲來兵馬總帥,與現(xiàn)駐于“止戈原”重鎮(zhèn)楚江關(guān),與鄧廣洋并稱“傲來雙虎”的劉豪飛一道展開對界羅新豐的反擊。
隆景三十五年,三國大戰(zhàn)于“止戈原”,在鄧劉二人巧妙配合下,新界兩國聯(lián)軍大敗,劉鄧二人趁勢分兵攻入兩國,幾乎改寫神州形勢。此戰(zhàn)終惹得龍族出面周旋,于次年定下著名的“止戈原之盟”,此后神州再無戰(zhàn)事。六年后隆景帝死,英武帝登基,鄧廣洋不見喜于新帝,于英武十一年奉旨駐守海鏡。
鄧廣洋一生征戰(zhàn),雖不敢說百戰(zhàn)百勝,卻也鮮有敗績。隆景帝曾贊曰:廣洋深諳兵法,侍上誠,御下恕,有令萬夫效死之能。每逢大戰(zhàn)則愈有奇謀,生平戰(zhàn)無過,堪為將師表!
聽岳昊來口中將這位前輩名將的實際娓娓道來,眾人無不露出崇敬神往的表情。燕九難得的贊道:“這老家伙真厲害。恩,為表尊敬,見面就不叫他老家伙了。”惹得四人苦笑不得。
岳昊來一臉神往,油然道:“每逢大戰(zhàn)則愈有奇謀。鄧大帥一生少嘗敗績,真真不愧名將之號?!?p> 原虎則注意的是另一方面,他若有所思道:“生平戰(zhàn)無過…以前常聽村中長輩講,打仗最是慘烈,且打來打去到最后還是老百姓生靈涂炭。行軍打仗中能做到不掠民財,殺無辜,古往今來又能有幾個人!我最佩服鄧大帥這一點?!?p> 雷行云在馬上笑道:“我是界羅人,在我們界羅,說起鄧廣洋,老一輩的人亦尊崇有加。當(dāng)年他率軍攻入界羅,秋毫無犯,所以直到現(xiàn)在,師父還經(jīng)常教導(dǎo)軍中子弟,為將當(dāng)以鄧廣洋為榜樣?!?p> 眾人此時馳入鄧廣洋在海鏡的府邸。鄧府位于海鏡城正中心,因當(dāng)年設(shè)計時有考慮到戰(zhàn)爭之用,故鄧府高墻深院,一切均按照海鏡城防縮小修筑,儼然一個城中之城。在鄧廣洋嚴(yán)厲治軍的手段下,縱在此和平時期府周守備仍毫無松懈,遠遠望去便可見府門處燈火通明,兩列雄壯軍士筆直而立,不時有巡邏士兵往來經(jīng)過。隔得老遠就可感到那股肅穆之氣,似乎一走入鄧府范圍,人就已經(jīng)不在海鏡,而在金鐵交鳴,沖陣殺將的戰(zhàn)場上了??梢韵胍姡退愫gR真的發(fā)生戰(zhàn)爭且被攻破,此處也足以抵擋一陣。
在門前廣場下馬后,一群親兵上前將馬牽走,王泰領(lǐng)著五人徑直入內(nèi),一路衛(wèi)兵肅然行禮,可見王泰深得軍心。府中頗大,但十分簡樸,少見什么華麗裝飾,衛(wèi)兵也不甚多,但個個虎背熊腰,槍桿般直立,都是軍中精銳。穿過數(shù)道門戶,在一座花樹掩映的小廳前停步,王泰吩咐二名親兵一些事后,這才帶領(lǐng)眾人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