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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佛錄

第一百五十四章 魂逝

仙佛錄 帝國上將 5675 2005-05-07 23:33:00

    

  流云城是魔界中部的一個小城鎮(zhèn),背靠地域遼闊的西部高原,南臨廣袤的中部平原,是連接中西部的交通樞紐。城鎮(zhèn)不大,方圓也就十來里,住著一百來戶人家,大多干著酒樓茶肆的生意,靠為來往的商人提供住宿,飲食為生。

  此處距離雪月城尚有幾千里地,但由于正好是兩條東西官道的交匯之處,所以平日里馬嘶人語,極是熱鬧。

  自從韓一嘯破天荒地的一統(tǒng)魔界后,就把魔界分為三百六十個城鎮(zhèn),又設(shè)三十六個郡,每郡轄十城。這流云城便歸大風(fēng)郡管轄。

  城西有一處驛站,雄立河邊,主樓高達(dá)三層,鉤檐飛角,紅墻綠瓦,頗為壯麗,乃是來往官差休息打尖、傳遞各地公文的所在。主樓后是連綿數(shù)十間的房屋,多為酒店旅舍,中間橫隔了一條青石板大道。

  此刻青石板路兩邊早已停滿了馬車、駿駒,兩旁的房舍里人頭聳動,高談闊論之聲嘈雜相聞。

  此時,從官道的東面緩緩走來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漢子。此人體格高大,面目粗獷,滿臉的落腮胡子,一雙虎眼炯炯有神,走在人群中有如鶴立雞群,十分惹眼。

  這中年漢子正是剛被韓一嘯晉封為九王之一的李牧,此時正奉韓一嘯之命巡查大風(fēng)郡。由于玄武事件在整個魔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人們談之色變,人心惶惶。此事在中西部地區(qū)更是傳揚(yáng)的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不少西部高原的居民都在當(dāng)?shù)毓俑慕M織下撤到了中部地區(qū)。

  為了安撫民心,韓一嘯一邊下令西部居民往中東部地區(qū)遷移,一邊派遣使者前往其他各界搬救兵,又派出巡查使前往各郡宣讀中央的法令,昭示魔界中央抗擊邪魔的堅定信心。李牧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派往最危險的大風(fēng)郡執(zhí)行巡查任務(wù)。

  李牧看了看滿街的人群,不由皺了皺眉。他徑自走到一個旅店前,方進(jìn)大門,早有幾個伙計熱情的迎上前來,一邊說著老生常談的話,一邊迎著他往大堂而去。

  眾伙計見李牧衣著寒酸,怎么看也不象是有錢的主,倒是象個落拓的草莽之輩,寒門布衣,不由暗生鄙夷,說話間也沒有了先前那么客氣。不過,魔界民風(fēng)一向豪邁,即便是客人穿得再差,他們也不會拒之門外。

  李牧微微含笑,他雙眼如炬,如何不清楚伙計心里的想法,只是他并不介意,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罷了。

  旅舍大堂內(nèi)華燈結(jié)彩,歡歌笑語,錦衣滿座,三五成群,大多是來往的商賈和本地的富貴子弟。絲竹悠揚(yáng),觥籌交錯,正在宴酒取樂。

  瞧見龍行而入的李牧,眾人無不眼前一亮,紛紛頓住動作,目光如磁石附鐵,緊緊相隨,卻見來者旁若無人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無不哄然,議論紛紛。說的無非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猜度之語。

  李牧見滿堂賓客,座無虛席,不由暗暗稱奇。此時正值魔界的危難時刻,而此處又臨近西部,危云籠罩,這些人竟然還在此飲酒作樂,言笑甚歡,當(dāng)真是不知死活。

  眾人議論了一番大概也覺無趣,便各自把酒言歡起來。

  李牧隨意叫了一些酒菜,又向伙計打聽了一下郡府的位置,這才一邊晃悠悠的看著窗外,一邊凝神聆聽眾人的說話。

  只聽臨桌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老馮,你聽說過昨天發(fā)生在通郡的事嗎?”聲音洪亮,連滿堂的人都聽到了,紛紛將目光對準(zhǔn)了他那一桌。

  李牧轉(zhuǎn)頭看去,見說話的是一個彪形大漢,穿著一身黑色的豹皮坎肩,身上的肌肉塊塊隆起,胡子邋遢,鋼針?biāo)频捻毤馍险礉M了酒水。他對面坐著一個矮小的胖子,穿得頗為華貴,看上去象個商賈,想必就是老馮了。

  老馮喝了口酒,見眾人都不住的打量他這一桌,不由暗感得意,咳嗽了兩聲后,說道:“當(dāng)然聽說了,昨天玄武那個大魔頭又在通郡出現(xiàn)了,聽說死了好多人,而且死狀其慘,個個都被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連腦袋都被割走了?!币苍S是為了來之不易的機(jī)會出出風(fēng)頭,他這番話說的表情生動,手舞足蹈,聽得眾人一陣惡心,紛紛暗自問候他的祖宗。不過問候歸問候,眾人的胃口也被吊了起來。

  李牧嘆了口氣,他早在路上就聽說過此事了,現(xiàn)在玄武越來越猖獗,以前還只是在邊境小城上騷擾,現(xiàn)在都把魔爪伸到通郡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大風(fēng)郡也將籠罩在魔影之下。而且那玄武也變得越來越噬血,以前兩三天才出來行兇一次,現(xiàn)在每天都要吸食活人的腦髓,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李牧正感嘆間,彪形大漢氣憤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媽的,那玄武也太過囂張了,也不知道我們魔尊是怎么想的,事情都鬧得這么大了,也不組織力量除魔。現(xiàn)在駐軍都撤到了雪月城附近,擺明是想放棄通郡,這樣忍讓下去,只怕我們大風(fēng)郡遲早也會淪入魔掌之手?!?p>  話音一落,眾人均露出憂色。這里的人大多是流云城的本地居民和來往的商賈,一旦大風(fēng)郡告急,他們也不得不拖家?guī)Э诘碾x開故土,流浪他鄉(xiāng),而那些商賈也擔(dān)心生意越來越不好做,現(xiàn)在許多他們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都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難道魔尊沒有采取什么行動嗎?不是說魔尊已經(jīng)派了使者向各界求援了嗎?”沉默片刻后,有人問道。

  “這事我也聽說了,好象魔尊派出了幾個魔王分別前往仙界,佛界,冥界。不過依我看,這事不那么簡單,仙佛兩界和我們魔界素來不和,冥界雖說和我們魔界沒什么仇恨,但冥界和妖族卻是世仇,如今我們魔界和妖族結(jié)了盟,冥界說不定也視我們魔界為仇家?!?p>  “那倒不見得,我們魔族和妖族原來不也是世仇嗎,現(xiàn)在還不是一樣結(jié)盟,從利益的角度上看,是沒有絕對的朋友和敵人的。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仙佛冥三界會派出什么樣的高手?!?p>  “哎,說起來,其實根本沒那個必要,我們魔界不是高手如云嗎,隨便派一兩個魔王出來我就不相信收拾不了玄武?!?p>  話音剛落,眾人都怔怔的看著那個說話的人,有人問道:“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便答道:“我是西村種莊稼的農(nóng)民啊?!?p>  “哦,明白了。原來是個農(nóng)民啊,難怪說出來的話這么有水準(zhǔn),你還是回去種你的莊稼吧。”眾人紛紛點頭,表示理解。

  老馮哭笑不得的看了那人一眼,心道:“你不回去看著你的莊稼跑這來發(fā)表什么意見。”

  李牧微微一笑,突然大聲說道:“各位,既然你們知道這大風(fēng)郡也不安全了,為何還留在此地不走,難道非要等玄武那個魔頭來了才走嗎?”

  眾人聞言看了李牧一眼,陷入了死樣的寂靜中。

  片刻后,老馮嘆道:“這位老兄,不是我們不想走,而是不甘愿啊。我們祖祖輩輩在這流云城里生活了幾百年,這里可是我們的根啊,要我們說走就走,我想大家都不甘愿吧?”

  此言一出,不少本地人都深有同感的附和了起來,只有一些商賈面無表情的喝著悶酒。

  李牧微微一怔,苦笑道:“你們大概還不知道玄武有多厲害吧,就算匯集天下所有的高手也不一定能除掉他,魔尊現(xiàn)在也在想盡辦法度過這場危機(jī),大家只要先到東部去避一避,等除掉了玄武,大家依然可以再回來。”

  眾人轟然,頓時議論聲四起。雜亂中,有人問道:“聽你這么一說,那玄武還能除得掉嗎?”

  李牧巨眼一翻,正待說話,突聞窗外傳來陣陣哭喊聲,心中一驚,扭頭看去,只見官道上人群洶涌,紛紛尖叫著四散逃跑,兩旁林立的店鋪里不時有人沖出,面帶驚恐。

  李牧心知不妙,正待問個究竟,正好看見店里的幾個伙計也都面帶恐懼的準(zhǔn)備奪門而出,不由怒哼一聲,五指一抓,將其中的一個伙計凌空吸來,抓住他的衣領(lǐng)冷然道:“小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小二哪見過這么厲害的人,又見李牧橫眉怒目,面目憎惡,早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尿了褲子,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是。。。是玄武那魔頭來殺人了?!?p>  “什么?玄武來了?”李牧聞言劇震,手里不自覺的一松,那小二砰的摔在地上,卻連哼都沒哼一聲,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就往門外跑,一連碰倒了好幾張桌子,再看那一張臉已經(jīng)變成豬肝色。

  此時,大堂里業(yè)已亂成了一鍋粥,眾人均被小二的話嚇得面無人色,魂飛魄散,哪還有什么心情喝酒聊天,都恨不得自己多長條腿。頓時,桌椅倒地聲,碗杯碎裂聲不絕于耳,甚至還有人心急的跳窗而出,弄得慘叫連連。

  李牧呆了一陣,被混亂聲驚醒過來,臉色有些蒼白,環(huán)目一看,見眾人哭的哭,喊的喊,亂的不成樣子,還有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全身發(fā)顫,竟然忘記了逃跑,再一看椅子下面早已濕成了一片,不由怒喝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逃命!”

  他這一聲怒喝乃是用真力吼出的,當(dāng)真如晴空霹靂,震耳欲聾,那些渾身禁臠的人象是受了某種刺激一般,狂叫著四散逃跑,速度竟然比先前跑的那些人還快。

  李牧感嘆的搖了搖頭,見偌大一個旅店里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而官道上卻依然人群洶涌,混亂之極,當(dāng)即破窗而出,飛到一棟房屋的屋頂上。

  突然,一道凄厲的慘叫聲傳來,不等李牧反應(yīng)過來,緊接著又傳來一聲慘叫。這兩聲慘叫悲凄之極,充滿了臨死前的恐懼和痛苦。

  李牧蒼白的臉龐似乎又白了些,循聲看去,不由被這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西邊村子中,不知何時已起了一股黑氣,濃如黑墨,翻涌不止。陡然一聲雷鳴,風(fēng)卷殘云,一片肅殺之意。那兩聲慘叫正是發(fā)自黑氣籠罩的西村中。抬眼看去,遠(yuǎn)方數(shù)峰只剩下了一片朦朧,漫天漫地的急風(fēng)響雷。

  李牧站在屋頂之上,死死盯著這股黑氣。他心知那不可一世的玄武就在那黑云中行兇作惡,短短的時間內(nèi)已經(jīng)不知奪去多少人的性命,吸食了多少人的腦髓,看著身下倉皇逃命的人群,他不由一聲悲嘆。

  他早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卻不料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看來這玄武已經(jīng)完全被天戈戟所魔化,再無顧忌,變得越來越囂張。

  忽然,那股黑氣一卷,盤旋而起,逕直便往村外而去,朝著官道方向而來。它速度極快,轉(zhuǎn)眼即至。

  李牧眼尖,一眼看見那黑云過處,立刻有十來個村民被卷進(jìn)云中,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消失無蹤。而更多的村民則尖叫著徘徊在黑云之下,眼看著就要被黑云吞噬。他臉色一沉,再無遲疑,也不見如何作勢,魁梧的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氣之中。

  他根本別無選擇,若是自己再撒手不管,只會有更多的人喪命于玄武之手,至于他自己的生死此刻早已置之度外。

  黑暗中不知名處,傳來了一聲微帶訝異的聲音:“咦?”

  幾聲悶響,黑氣霍然止住,在官道上空盤旋不去。

  李牧狂噴著鮮血從云中倒飛而出,速度之快,簡直比去的時候還要快上幾倍,接連撞破幾道墻后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黑云如墨,狂風(fēng)卷地。

  黑氣中傳來一個沙啞聲音,道:“你是誰?敢管我閑事?”

  李牧踉蹌著爬起來,他面容扭曲的變了形,頭發(fā)根根倒豎,身上的青袍片片襤褸,滿臉的血污,那血水拌著冷汗如雨而下,再一看,他的右手竟然被硬生生的扭斷,那血肉模糊的斷臂處竟有絲絲黑煙冒出,凄慘之極。

  他卻什么話也不說,也沒有扭頭看傷口一眼,只是眼中閃爍著任何人也撲滅不了的火焰,腳步也越發(fā)堅定,走到那黑云的跟前,背對著逐漸遠(yuǎn)離的人群,釘子似的站在了那里,像一座巍峨雄偉的大山,任*也不能動其分毫。唯一的左手緊緊的把一把黑色的長刀緩緩的舉到額前。臉上黑氣越來越重,嘴角也不斷流出血來,似乎已是難以支撐,但仍然強(qiáng)撐著不愿倒下。

  一個人,一把刀,面對整個世界,也絕無退意。

  他現(xiàn)在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盡可能多的撐久一點,讓這里的城民能夠跑的更遠(yuǎn)。

  正在瘋跑的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鼓起勇氣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一幕令他終身難忘的場景。那男子的背影,沒有一絲慌張,是那么堅定,殘缺的斷臂抹著一股異樣的艷紅,漆黑的長刀遙指蒼穹,帶著一絲決然和凄涼。忽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猛的一熱,有淚花閃動,那一刻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眼中只有這男子堅持的背影。他猛的回頭,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加快了步伐趕上了前面的人群,只是那眼淚終究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黑云一陣蠕動,一道深紅異芒在其中閃了一閃,剎那間官道周圍,狂風(fēng)大作,魔氣大盛。那風(fēng)呼嘯而動,竟然平地卷起那棟李牧曾經(jīng)待過的三層旅店朝著李牧當(dāng)頭壓下。

  李牧眼中陡然抹過一絲血樣的深紅,左手長刀猛然朝天一劈,一道彌天蓋地的刀氣陡然劃破蒼穹。

  一聲驚天巨響,旅店應(yīng)聲而破。無數(shù)磚瓦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下,瞬間覆蓋了李牧周圍十丈方圓的空地。

  “修為還不錯嘛,嘿嘿,正好可以借你的腦髓一用,勝過那些草民千倍?!鄙硢〉穆曇粼俣软懥似饋恚瑠A雜著些須的興奮和貪婪。

  李牧臉色越發(fā)紅艷,宛如要滴出血一般,那目光卻依然堅定,心中的那股的信念不曾有絲毫的改變。一身青衣飄飄,有風(fēng)吹過,白衣角吹起,仿佛下一秒就要飛上九天,但身影還是緊緊的站在那,任憑雷打不動。有誰知道擁在懷中被長刀掩蓋住的手,手指緊緊的插進(jìn)手心里,隱有血光閃出,還在微微的顫抖。

  他的下半shen深陷青石地中,堅硬的泥土業(yè)已沒到了膝蓋。深紅的近乎發(fā)黑的濃血不停的從他嘴角流出,染紅了周圍的一片土地。

  聽到玄武的聲音,他眼中掠過一絲凄涼之色,但在頃刻間便被另一種堅毅決然之色所取代。風(fēng),從身邊吹過,千萬年未曾改變。

  下一刻,那黑云驀然從天而降,瞬間淹沒了整個大地。

  在魂消魄散的前一刻,李牧分明看到了那個在黑云中翻滾騰躍,閃著一雙深紅血眼的玄武正對著他露出貪婪,丑惡的嘴臉。突然,那玄武化做了一條黑色的巨龍,仰天一聲龍吟,朝著他電閃而下。

  那一刻,他突然微微一笑,帶著一種臨死前的安詳,帶著身后萬千個活著的生命,帶著對無數(shù)人深情的思念和祝福安靜的閉上了眼。手中的長刀哐啷一聲掉了下去,直直的插進(jìn)地里,發(fā)出鏗鏘尖銳的聲響,竟是那么的凄涼。

  ……

  龍吟聲漸漸遠(yuǎn)去,黑云不再,陽光普照。

  李牧仍然倔強(qiáng)的矗立在村頭,背對著古老的官道,面向著巍巍的群山,那種姿勢沒有絲毫的改變,那股堅強(qiáng)在風(fēng)吹云壓之后依舊那么濃烈。

  只是……他的頭不見了。

  那顆曾經(jīng)高傲的頭顱如同風(fēng)一樣消失了。

  濃黑的血依舊汩汩的從斷頸處冒出來,帶著些須的熱量。

  那把黑亮的長刀也靜靜的插在他身前的土地上,寒光幽幽,猶如一座不倒的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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