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fā)生在戰(zhàn)事最猛烈的一天,那時石楠深陷天界的埋伏,一人帶著區(qū)區(qū)三萬小隊困在離大紫明宮區(qū)區(qū)一千里的某個偏遠小鎮(zhèn)里。
白鴻的所有文書從來不會避開敖婉凝,那時敖婉凝本想著在日落前,帶著自己帶來魔界的一百個死士前去支援,區(qū)區(qū)千里,一日來回應(yīng)該來得及。
但是這匆匆布置,就算沒有動用魔界的兵力,白鴻也還是發(fā)現(xiàn)了。所有人都被攔了下來。
當時敖婉凝哪怕是發(fā)現(xiàn)也沒有多少慌張,畢竟此時四府八營和魔界是盟友。
當時正逢白鴻求婚多次,敖婉凝都沒答應(yīng)。敖婉凝甚至說如果這次白鴻能幫助自己救出石楠,說不定他們倆的事有轉(zhuǎn)機。
但可惜白鴻此人生性多疑,根本不聽敖婉凝的諸多解釋,把人囚禁在大紫明宮的偏殿,青龍一族悉心培養(yǎng)的死士,全部嚴刑逼供。
當時一百名死士一個都沒活下來,這些從小跟在敖婉凝身邊的死士的死就像是一個溝壑永遠橫在了敖婉凝和白鴻之間。
敖婉凝沒有原諒白鴻,白鴻更不理解敖婉凝。兩人又糾纏了五萬年,以一間血腥的破敗的幾乎算是殘忍的偏房作為了終結(jié)。
后來敖婉凝又和敖謙結(jié)了婚,白鴻有了兩個孩子。石楠一直以為這事再過幾萬年或許就過去了。
但萬萬沒想到,世事難料,沒過幾年好日子,敖婉凝就死了。這白鴻竟然更離譜,兩個孩子都不是親生的,難怪魔后的消息是一丁點都沒有。
白茅見石楠沉默,只當她默認了。此時一侍女敲門送進來了一碗藥。
白茅:“子姜,其實我小時候就很奇怪,為什么旁人都姓敖,只有我姓白,敖玉出生的時候,其實阿娘是想換繼承人的吧,其實...我都知道的。就算你不說我也有九成把握的?!?p> 白茅的聲音很低,在這燒的人熱的發(fā)昏的暖閣里,他的手卻是一片冰冷。
白茅的話在石楠耳朵里一繞,她就能感覺到白茅那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委屈與多年的不解。
白茅低著頭,石楠只能看到他緊抿的唇縫。或許人生病的時候都格外的脆弱,此時的石楠格外心疼自己這個小徒弟。
石楠嘆了口氣,抱著了白茅,石楠心想:“為什么只有白茅,自己總拿他沒轍?!?p> 石楠:“木石,有的時候,有些事情,糊里糊涂也就過去了。最重要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p> 石楠說著,端起藥碗。打算伺候自己的混賬徒弟喝藥。
白茅點頭:“子姜說的對,我已經(jīng)決定接手魔界了,這些年,魔界的暗樁,我早就打下去了,只要按照我的計劃,我有把握...”
石楠聽到這,手里一個沒控制住,整個碗先是裂開了一條縫,隨后整個被捏成了碎片,滾燙的藥水全部落在了石楠的手上——燙的通紅。
白茅一驚,?。骸笆咏?!”
石楠看都沒看自己的手一眼,只是眼里泛著冷光直直的盯著白茅。
石楠:“石啾啾,你再去找侍女姐姐熬一碗藥,看著她們熬好了再回來?!?p> 石啾啾“啊”了一聲,還不待提問,就被石楠的眼神一嚇,老實的出去了。
石楠等門“啪”的一聲關(guān)上,揚手就是一個隔音法陣。
石楠深呼吸一口氣,緩慢的站起身來,先給自己一個潔凈術(shù),再到桌子邊倒了兩壺茶,放在了榻邊上的小景旁。
白茅心里一突,石楠這樣,多半是生氣了。
白茅立馬先發(fā)制人:“子姜,我發(fā)誓我以后絕對不會針對四府八營,魔界也會以你為尊。等四府八營和魔族合并,現(xiàn)在的天界分分鐘就被滅了,到時候天下大一統(tǒng)...”
石楠背對著白茅,語氣里沒有一絲情感,他俯視著此時躺在床上的白茅,仿佛才看一只螻蟻。
石楠:“你在侮辱我么?”
白茅:“......”
石楠:“哈哈哈,大一統(tǒng)?白茅,才做了族長幾萬年,你已經(jīng)被權(quán)勢侵蝕了么?天下共主?傻子才去做。”
白茅知道石楠一直對權(quán)利,對財富,甚至是實力,都是沒有欲望的。但她偏偏站在了這一切的頂點,哪怕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在下面這些如狼似虎的人的眼里她石楠就是權(quán)利,財富,實力的代名詞。
白茅:“所有人都會努力去爭這個大一統(tǒng)的寶座,總有人會做天地共主。子姜,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除了你,所有人都在乎。這個世界不是事實是什么就是什么樣,而是別人覺得你怎么樣就是怎么樣。你就是他們所有人聯(lián)合起來的對手。終究有一天,世界會統(tǒng)一,到時候你怎么辦!你讓四府八營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p> 石楠轉(zhuǎn)過身,神色堅定的看著白茅,道:“那是我這個尊主的責任,你完全不用擔心?!?p> 白茅看著石楠沉默不語。
白茅這一刻,在石楠面前,有些控住不住的露出自己黑暗的一面。
白茅道:“石子姜,我說過的話,你是真的一個字也沒放在心上。我再明確的說一遍,你休想為了你心中的狗屁四海八荒,舍身就義,什么以身殉道,什么尊主的責任。我白茅統(tǒng)統(tǒng)不允許,如果我有一天找不到你,這四海八荒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你死了,我要讓世界給你陪葬。”
“你守護了四海八荒,四海八荒做你的陪葬品,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么?石楠...”
石楠直直的盯著此時還在病中的白茅,突然覺的自己錯了,自己曾經(jīng)十分慶幸白茅長成了第二個敖婉凝,穩(wěn)重,天賦高,就是愛撒嬌了些。
沒想到竟然像足了白鴻,極端,野心,暗黑,甚至是癡情——都像極了。
兩人此時面對面,一時相顧無言,因為他們都理解對方,但都無法認同對方。一個說不好,一個不會說。
石楠干脆背過身,不去看白茅。
石楠:“白木石,我以為之前我說的夠清楚了,我是你師父,永遠是你師父,我會愛護你,我會寬容你,什么事,師父都會幫你擔。至于其他...你早點忘掉。對誰都好,你所謂的為了我,扛起整個世界,在我眼里看來,真的十分可笑?!?p> 石楠這話是下了狠心的,因為這盆涼水不僅是潑在白茅頭上,更是潑在石楠自己的心上,她太明白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有多難。
身邊尚且還有四府八營,白茅呢?身邊只有她石楠。現(xiàn)在連她都打擊他,對于白茅實在是太殘忍了。
但她還是要滅了他這股邪火。因為石楠懼怕這股邪火,白茅說的實在太美好。
她怕——她會放棄自己所堅持的,如果連她自己都放棄了,四海八荒終將造成大禍。
白茅低咳兩聲,有些不甘的捶了下床榻。
白茅一直都是為了石楠好,但自以為是的好和惡其實沒有區(qū)別,而關(guān)于石楠的一切對于白茅來說都是隔著一層紗,白茅永遠在努力掀開那層紗,但那層紗下面總是有更多的紗,這一點,白茅自己心知肚明。
白茅:“子姜,你說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告訴我啊,你就不能...告訴我么?!?p> 石楠抬起頭,努力盯著遠處的一點,眼角發(fā)紅。
石楠:“告訴你又能怎么樣,有些事,四海八荒只有我能做到。”
這是石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了些隱晦的解釋。但只有一個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的白茅聽到了。
石楠不想再和白茅再多廢話,說再多,八成都說不攏了,石楠揮手撤了隔音陣,于此同時,兩張文書分別朝著白茅和石楠而去。
內(nèi)容卻是詭異的一致——鳳懿出事。
恰逢石啾啾端了藥跑過來。
石啾啾:“姐姐,白茅哥哥的藥來了。”
石楠隨口對石啾啾說了一聲:“啾啾,好好照顧你白茅哥哥,姐姐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乖乖呆在這兒。”
誰知白茅在石楠說話間就起床了,路過石啾啾,一把接過藥,仰頭就喝了下去。
白茅:“啾啾,白茅哥哥有事和你姐姐出去一趟,你乖乖的自己練功?!?p> 石啾啾歪著頭看著走遠的二人,表示很開心,今天終于徹底不用練功了。
石楠走進棲梧殿,王威,玄軒二人早就在了,石楠老遠就看見王威在大殿里走來走去,看起來就十分的焦急。
王威看到石楠就像看到了救星。
石楠走到主位,坐下先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王威卻是根本等不及,像倒豆子一般全部說出來。
王威:“尊主,這次真的玄,鳳懿這次涅槃,本來是十拿九穩(wěn)的。但是鳳明珠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既然闖陣,她是鳳懿血親,本就結(jié)界豁免,我根本攔不住啊?!?p> 鳳凰涅槃七七四十九年,鳳懿這是最后一次涅槃,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守陣,往年都是石楠為其守陣,但今年事情實在太多,四府八營離不開石楠,鳳懿就自顧自的做主讓王威給她守陣。
王威本來就怕石楠怪罪,再加上擔心,說的是又快又急。
“涅槃?”石楠斜眼看了一眼玄軒,玄軒立馬用扇遮面,顯然是知情的,“好啊,一個個膽子越來越大了,一個要坐天下共主,一個自以為是,一個不要命,再加一個包庇。我看我這個尊主不要做算了?!?p> 才踏進門一只腳的白茅,腳下一頓,隨后咽了口口水,頂著眾人的目光走進了大殿。
石楠簡直要被王威和玄軒氣笑了。
石楠:“你們看他做什么,鳳懿在哪里閉關(guān),還不帶我去!”
王威,玄軒此時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動。
石楠這下是看出來了,王威怕是還有什么更嚴重的沒說。
這下石楠是徹底被磨的沒耐心了。
石楠此人越生氣,越冷靜。此時石楠悠悠的連喝了幾口茶,等到茶水喝完了,才緩緩的開口。
石楠:“你們不說,那就我來說,是不是鳳懿已經(jīng)被鳳明珠帶離丹穴山了,讓我猜猜,她能把鳳懿帶去哪里呢?除了她那個渣爹,也沒地方了吧,這其實也沒什么,你們這一個個嚇成這樣,八成是出了什么變故,最嚴重的也不過是被張汶截胡了而已吧?!?p> 石楠微微坦言看了王威,玄軒一眼,見兩人臉上的驚駭都要跳出眼眶了,心中也有了譜。
此時要急已經(jīng)急不了了。
石楠冷靜問道:“鳳懿今天涅槃第幾年?”
玄軒:“還有最后四個多月。”
石楠得到一個最壞的結(jié)果,是連笑都笑不出來。
石楠:“你們真是為我著想,不到最后一步,不想辛苦我這個尊主,是不是?”
萬幸不幸中的萬幸是,四府八營早就積極備戰(zhàn),隨時待命了。她有的時候都十分痛恨她這點先見之明。
石楠見二人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下是徹底服了。
石楠:“哎呦,我的娘嘞。我真不知道你們在墨跡什么,要說什么就快點說吧,怎么我都扛得住,大不了本尊給你們擦屁股,就求求你們給個痛快行不行,循序漸進你們能不能也看看場合啊,火燒眉毛了,好么!”
王威上前一步就要說,被玄軒一把拉住,王威猛的一甩,就一吐為快了。
王威:“最后一次鳳凰涅槃,生死未知,鳳懿臨閉關(guān)前,就把族長之位傳位給了鳳明珠,我和玄軒都不知情,其實早幾日前魔界已經(jīng)發(fā)生了動亂,神界的天兵更是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鳳明珠更是和天界已經(jīng)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所有有關(guān)這些的文書,早在好幾日前就被鳳明珠徹底攔截了,我和玄軒也是今日前來丹穴山,才發(fā)現(xiàn)了端倪?!?p> 石楠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知道了——沒什么大不了的?!?p> 王威,玄軒本就心下慌張,有了石楠這句話,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
石楠心里卻早就掀起了大浪,她在丹穴山住了這么久,竟然連易主了都沒發(fā)現(xiàn),看來鳳明珠是真的長本事了,其實拋去她的野心,鳳明珠會是一個偉大的族長,甚至能帶領(lǐng)鳳族再上一層樓,因為她足夠心狠。這一次她估計連從小寵愛自己的母親都可以做到舍棄了。
石楠握緊拳頭,她還想給鳳明珠一個機會,不,準確說她不想鳳懿有事。
石楠:“玄五守”
玄軒收了扇子,半跪下來,道:“屬下聽令”
石楠閉眼,道:“玄武二營死守北海,玄武一營從前線下來,你親自帶著前往上元鎮(zhèn)外,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隨時做好開戰(zhàn)的準備?!?p> 玄軒皺眉:“按什么規(guī)格?!?p> 石楠咬牙,道:“按四府八營一半的兵力。”
玄軒:“是!”尊主這是下定決心了么?
石楠糟心的看了一眼旁邊這個傻白虎:“王軍國。”
王威半跪聽令,眼神滿是星星。
王威:“尊主,要打仗了么!我終于有用武之地了?!?p> 石楠還沒說出口的話被一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石楠:“王軍國你帶白虎二營去暗中守著南海,一旦發(fā)現(xiàn)鳳族有背主之心...全殺——一個不留。至于西海由嘉寶坐鎮(zhèn)?!?p> 王威睜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上方的石楠。
王威:“尊主,你是說——包括丹穴山的...老弱婦孺么。”
石楠微微閉上眼,緩緩點頭。
王威:“......”
石楠低聲,喝道:“王威!王軍國!如果你不想整個四府八營都被毀了的話,你就給我領(lǐng)命!”
王威低頭,幾乎是無聲的:“屬下領(lǐng)命?!?p> 石楠這才點了點頭,從腰間扯下屬于尊主的玉佩,丟給王威。
石楠,道:“我會盡力把鳳懿帶回來,軍國,大可不必這么苦大仇深的吧。瞧你那出息的樣?!?p> 石楠轉(zhuǎn)頭掃了一眼白茅,這個節(jié)骨眼上,希望這小子不要給自己添亂。
白茅被石楠凌厲的眼神一掃,就心靈所至,明白了個通透。
白茅:“子姜。如果一定會打仗,也絕對不會是我挑起來的?!?p> 白茅心道:子姜,為了你,我能去扛整個世界,我也能為了你,放棄這個機會。等你明白只有大一統(tǒng)才能真正的國泰安康時,我再去做也來得及。
石楠點點頭,道:“青龍一族勢微,為防止意外,青龍一二營全部按部就班,守好東海。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是我死在天族,你們都給我把四個結(jié)界守好了,一切以結(jié)界安危為第一優(yōu)先考慮!”
王威,玄軒自知其中道理,低頭稱:“是!”
唯有白茅一臉困惑。
石楠沒空多搭理白茅,她大踏步就朝天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