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肆無忌憚的歡笑，刀光劍影，倒落一地的尸體，有一個看不清輪廓的男子向我撲來，口中竭力地叫喊著，我卻聽不清，就在我伸手接過他的手的時候，他突然之間倒在我離我一尺之遙的地方，瞳孔里翻滾著哀求，他倒下地的同時，現(xiàn)出一個騎馬提刀的人影在肆意大笑，大笑，不停地大笑……我霍地睜開眼睛，喘著氣，滿頭大汗，又是這個夢，這已經數(shù)不清第幾次作這個夢了，這個夢像一個惡魔一樣纏繞上我，驅趕不去。
“喝粥水！喝粥水！”話音未落，周圍的難民便洶涌而去圍住說話人，說話人馬上說，“別搶！別搶！都有！這群死流民！”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胖子，而這個胖子煮粥水我們吃，是因為在這群東去難民中有一個本來的富戶，樂善好施，一路上一直分出一些糧食出來給難民吃，但這群難民人數(shù)至少也有幾百人，所以糧食只能煮成粥水才能夠分。我一走出村莊便遇上了這群難民，不是我跟著他們，只是大家的方向都一樣罷了。那個胖子叫喝粥的時候，我沒有動，因為我沒有一次搶得過那群難民，所以只能坐在這里，我已經兩天沒有一粒米下肚，感覺肚皮要貼到后背了。
我吞了吞口水，閉上眼睛，睡覺是減少體能消耗的最好方式。不知道誰輕輕地拍了我的肩膀，但我以為是夢，沒有睜開眼，似乎也睜不開眼，眼皮仿佛黏住了一樣。又是一陣輕輕的打拍，我極力睜開了眼睛，原來不是夢，眼前是一個滿臉污垢的人，他手上端著一個破碗，他把那碗向我遞了遞說：“你吃吧，我看到你兩天沒有吃過了?！蔽矣悬c疑惑地望著她，原來她是一個女孩，若不是從她剛剛的聲音中，我根本分辨不清滿臉污垢的她是男是女。
我跑在胸前的雙手緊了緊，口氣冷淡說，不用了，你自己吃。說完我再次閉上眼。
又是一陣輕輕的打拍，我睜開眼，還是她，她望著我說，你吃吧，我吃過了，這碗是我留給你的。
我欲拒又止，便索性接過她手里的碗一口氣喝下去，把碗向下翻了翻，示意我已經喝完了，不要煩我，我把破碗放回在她的手，淡淡說了一聲，謝謝。然后她笑走開了。
不過那碗粥落下我肚子后真感覺身體溫暖了很多，雖然不知道這粥是什么味道。我不禁向那個剛剛給我粥水喝的女子多望了一眼，她正走去一條小溪洗碗。想不到在這糧比金貴的年頭還有如此慷慨的女子，我然后又閉上了眼睛睡覺，想必他們也不會趕路了，畢竟現(xiàn)在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我醒來的時候，天上的星星正閃閃發(fā)光。我起身的時候有些艱難，不得不同時用兩只手撐起身體，站立起時瞬間頭暈目眩，不禁踉蹌了幾步，眼睛可以看到東西時，便往外走出，我需要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小解。
那一晚我在比較遠的小溪便小解后，正準備回去睡覺，不遠處傳來一陣帶著驚恐的聲音——你想干嘛？走開。
聽著著聲音，有點熟悉，一時無法想起，但我還是走了，事不關己。
??！走開！走開啊——這次的聲音充滿了哀求。我不由地停下了腳步，注視著自己腳上的破鞋，然后邁開腳步走到聲源處，正看見一男子撕扯著一個女子的衣服，而那個女子正是今天給我粥水喝的人。我注視著那男子的背影一陣，一股怒火從我心口洶涌而出，淹沒我全身。
最后那男子死了，死在我手上。我手里拿著一塊尖尖的石頭，石頭上鮮血滴在在小溪上，然后隨水化開……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殺人，但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慌張，反而是一種興奮得詭異的情緒占據(jù)著此刻的我。
謝謝你，她說。
我望了她一眼，心里一陣莫名的騷動，此時此刻的她，沒有滿臉污垢的她，是如此清澈動人。我淡淡地說，不用謝，我不是來救你那么偉大，我只是看不過欺負手無寸鐵的人。但真正的原因是，那個男子讓我想起了那天在村中肆意虐殺的官兵和倒在血泊中的無辜村民，這是我憤怒的原因，我沒有告訴她。
我轉身就走。我走的時候她說她叫寧雪，問我叫什么名字。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跟她說，你還是滿臉污垢比較安全，還有，記得以后不要隨便走離人群。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寧雪的真面目，就是那次不經意的救助，寧雪一直跟著我，直到兩年后的現(xiàn)在，即使我正在籌備起兵的事，她也還跟著我，我知道她一直喜歡我，但我依然對她的冷淡只增不減，因為我?guī)煾刚f我是絕命命格，將一生漂泊……
那一晚之后，寧雪便開始跟著我。我問她為什么跟著我？她說，你是一個好人。
我不禁笑了起來，我說，我是好人？那只能說你不了解我。不要跟著我。
但她依然跟著我，我也沒有再驅趕她，她既然想跟著我就讓她跟著我好了。但我必須用行動告訴她，我不是一個她眼中定義的好人。
進入九大主城之一燕南城之后，我徑直去了一個掛滿紅色燈籠的地方，遠遠望去，讓人有一種迷離的感覺。
她紅著眼睛對我說，亂世，你為什么要來這種地方。
我肆意地笑了起來：我為什么不來這種地方？我是一個男人，身為一個男人為什么不來這種地方。
她說不信，我不屑地一笑，沒有理她，走了進去。
她也跟了進來，一直站著看著我在滿是胭脂香的女人擁抱下喝得高興。我知道她留著熱切的眼淚，但我沒有望她一眼。
最后我?guī)е粋€女人走向了一間房間，我停在房門前回頭對她燦然一笑：你還要跟嗎？我勸你還是不要看好。
她已經淚流滿臉。我踢開房門，她就站在門口，看著那妓女輕笑著幫我寬衣解帶，然后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