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對方的“風(fēng)棋”像一把利刃直插我的“帥棋”,我不禁眉頭一皺,又輸了,這已經(jīng)我連輸?shù)谖灞P。這個由傳說編著《神印大陸史》的史學(xué)家尤光發(fā)明的“斗棋”,我只是從師傅鬼谷子那里學(xué)過一二。師傅平日無事最喜歡和我還有書童下“斗棋”,我和書童都從沒贏過師傅,甚至從沒能吃掉“風(fēng)”、“火”、“山”、“林”四將,我最厲害的一次,殺掉了師傅的“山棋”、和“風(fēng)棋”,但直到師傅將“火棋”輕輕移至我保護重重的“帥棋”時,我才知道,“山棋”、“風(fēng)棋”都是師傅設(shè)置的引誘,目的是調(diào)離擋在我“帥棋”前面“風(fēng)棋”,師傅再用“火棋”將我“帥棋”和護衛(wèi)連片“燒死”。記得師傅對我說,“斗棋”變幻莫測,每一步都可能生出不同的變化,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控制著每一步后的發(fā)展,“斗棋”的統(tǒng)帥是“帥棋”,下設(shè)四將,是為“風(fēng)”、“火”、“山”、“林”,“風(fēng)”棋不限步數(shù),可沿著棋盤的縱橫線來去如風(fēng),是為出奇;“火棋”雖不能像“風(fēng)棋”一樣直來直往,但只要粘著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敵棋,便能連片殺死,是為連壞;“山棋”并不能進攻,但卻是最為堅固,只要“山棋”擋在前面,任何敵棋都不能逾越,只能繞道,是為無攻;“林棋”既不能攻,也不能守,但只要經(jīng)過它三步之內(nèi)的敵棋,下一回合這個敵棋便不能動,無效化一回合,是為迷陣。然后四將之下,有五個“虛棋”,是為突陣兵。這就是“一帥二衛(wèi)四將五虛”的“斗棋”。世人都知道他以史學(xué)家身份編著的《神印大陸史》,但他以軍事家身份發(fā)明的“斗棋”更是無人不知,如果是《神印大陸史》是家喻戶曉,那么“斗棋”便是深入民心。相對于高深的文字學(xué)理,娛樂化的“斗棋”可以讓任何輕易學(xué)會,我記得師傅這么對我說。
我望向了對方,他依然深情恬然,配上他年近五十歲的年齡,飄飄然像一個與世無爭的隱士。但誰會想得到,這個眼前跟我下“斗棋”的人,確實天陽城三大家族之一的田氏望族——商盟重要成員——田冠。
我已經(jīng)被他磨滅僅存的耐心,從我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說出了我來的目的,但他現(xiàn)在似乎忘記得一干二凈,一來就拉著我陪他下“斗棋”直到現(xiàn)在。不能這樣無限期地跟她繼續(xù)下去,我正襟危坐:“田老,關(guān)于天陽城商盟……”
“嗒”
一聲清脆的“斗棋”落下棋盤的聲音。對方已經(jīng)將“虛”向我的陣地方向推前一步——他短短了時間就已經(jīng)將“斗棋”重新擺在各自的位置。我望著凸出一步的“虛”啞然失笑,心里嘆了一生氣——已經(jīng)第六盤了,還要繼續(xù)下去嗎?我無奈一笑,百般無奈胡亂抓起“風(fēng)棋”移出一步,真是狡猾頂透的田冠,連我輕輕提醒他的機會都扼殺——我頓覺自己在他面前像一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孩。
“嗒”,對方毫不猶疑將擋在己方的“風(fēng)棋”前面的“虛”向橫軸移動一步,看來是想出動動如雷霆萬鈞的“風(fēng)棋”殺我個措手不及。我輕輕一移,出動“山棋”,任憑你風(fēng)火齊來,總越不過我“山棋”吧。
“嗒”又一聲清脆的下棋聲,對方的“火”落在了我一個“虛”側(cè)邊,手法毫不猶疑。我不禁眉頭一皺,對方上一回合剛剛才準(zhǔn)備出動“風(fēng)棋”,這回合“風(fēng)棋”卻一動不動,反而動起了“火棋”,火棋再厲害,也不能殺死任何一個單棋,必須連著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敵棋才能發(fā)揮威力。對方是一個“斗棋”高手,他這一步肯定有所圖謀,我不多想就暫時放棄的前線的進攻,用“衛(wèi)”擋在了“帥棋”前面——前幾盤我可算領(lǐng)教了對手的詭道,在我奮不顧身進攻的時候,他突然就偷襲了我的大本營“帥旗”,現(xiàn)在學(xué)精了,不會容易讓你故技重施,只要“帥棋”仍在,就不怕前線的小小犧牲。
嗒——
對方的火棋在中央軸線直對我的“帥棋”位置。我不明就里,我“帥棋”前面明明有“衛(wèi)”,而且即使沒“衛(wèi)”,相隔十萬千里的“火棋”如何也夠不著我的“帥棋”,至少,五步之內(nèi)在我看來,“帥旗”都能安然無恙。
我抓起“風(fēng)棋”,輕輕一點,縱深落在了敵陣的右翼。無論對方有什么企圖,現(xiàn)在我的“風(fēng)棋”深入對方右翼,突然冒出這么一支強軍,必定能吸引兵力圍殲,打亂對方的下一步部署。
嗒——
對方毫不顧忌我“風(fēng)棋”直插己方陣營,抓起自己的“風(fēng)棋”就棋盤山一落。就在他落在的瞬間,我猜如夢初醒,不禁大驚失色。這我才看清楚,對方的“風(fēng)棋”往左一移,落在了“火棋”后面,這招就師傅曾經(jīng)教過我的“百萬大軍取上將首級”之技,相對于“山棋”和“林棋”是最佳的防線,“風(fēng)棋”和“火棋”就是最佳的進攻利器,只要運用得當(dāng),互相配合,就能殺人盈殺,伏尸百萬。而現(xiàn)在他的“火棋”在“風(fēng)氣”前面連成一條直線,風(fēng)助火勢,燃燒天下。直線的方向,是我的“山棋”,而“山棋”后面——就是我的“帥旗”!我以為有“山棋”坐落在“帥棋”前方,更有“衛(wèi)”擋住,必能毫發(fā)無損,但對方的“火棋”在“風(fēng)棋”的吹動在,直接越過了我的“山棋”燒到“衛(wèi)”前面,順帶燒到連著的“帥旗”。
我不禁低頭抿嘴,暗恨自己真笨,這招明明師傅跟我演示過,我居然看不出來,還自作聰明地動用了“衛(wèi)”,真的是幫著對方殺掉自己!
我微微抬頭望向田冠:“田老的棋不動如山,侵略如火,晚輩實在五體投地!”
田冠繞著胡子一圈呵呵而笑:“哪里哪里,亂公子攻勢強勁,只是略疏于防守,讓老夫囂幸得勝,我相信,假以時日,亂公子必能超越老夫,成為一個‘斗棋’高手,呵呵。”
聽著田冠的話,不禁慚愧,真是說得體面,莫要說假以時日,就算假以十年我不都是他對手,“斗棋”這玩意,本無甚興趣,只是師傅鐘愛,被逼我和書童陪他老人家消磨時間,能清楚“斗棋”每一個棋的用法,就對自己已經(jīng)滿意了,還想贏得了被譽為“天陽城第一棋手”的對方?
既然棋也下了,對方也贏了,該高興了吧,高興了也該我所說了吧,我理了理衣裳,正襟危坐:“田老,我們還是來所說天陽城商盟……”
田冠有些皺皮的左手在“斗棋”之上向我輕輕擺了擺,示意我不要說話,右手卻在棋盤上將各自的棋歸為,難道又要繼續(xù)下去?我不禁怒從中來!今天就算用刀架在對方脖子上,也要他辦那事辦了!
我不理會他的擺手示意,清了清嗓子說:“田老,務(wù)必再請聽在下一言,商盟現(xiàn)在群龍無首,混亂不堪,成員之間互相惡斗,致使商盟利益受到了極大的損害,當(dāng)今之下,唯有田老出任商盟盟主一職,方能拯救商盟于水深火熱?!?p> 我緊緊地注視著不禁一愣停止了整棋的田老,沉默。然后,不一刻,田老笑笑便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整棋,偌大的庭院,清脆一聲,將最后的一顆“風(fēng)棋”歸位。這次倒是我一愣,這已經(jīng)是我第七次跟對方說起此事,從我進入田府那一刻,這已經(jīng)是第七次了,對方居然還能鎮(zhèn)靜如斯,置若罔聞!我不禁怒火中燒,若不是師沅跟我提起青云堡金庫后繼不足,我才想出這么一個辦法想得到商盟的支持而將就扶持一位新盟主,我才不會來田府來找你田冠在這偌大的庭院里下這么多次的無聊“斗棋”!
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田老!”
田冠立即離座而起,轉(zhuǎn)身背對我:“亂堡主啊,現(xiàn)在這種情況,這個盟主誰做誰遭罪!我田某人還想活多幾年啊,亂堡主?!闭f完田冠氣急敗壞的望著我。
我站起來:“放心田老,我青云堡必將是您的堅強后盾,論資歷,你和高寧一樣是天陽城三大望族之一,論輩分,你更是眾多商盟成員之間年長者,德高望重,誰敢不服!”天陽城三大家族,高家、田家、林家,傳承百年,起義軍李超洪占據(jù)天陽城的時候,他們無恙,帝國軍瘋歌占據(jù)的時候,他們無恙,云熊占據(jù)的時候,他們?nèi)匀粺o恙,看來他們沒少跟每一任接管者給好處。
田冠神情著急:“高寧可也德高望重,現(xiàn)在怎么樣?死了,不明不白地死,死了還不知道因商盟而死,是誰下的手?!币魂囃nD,繼續(xù)道:“而且,商盟這群成員,也就高寧震得住……”
我不禁笑了笑,他當(dāng)然不知道高寧是黃泉殺的,全天陽城的人也不知道。我繼續(xù)說服田冠:“高寧既然能當(dāng)這個盟主,田老自然也能當(dāng)這個盟主?!闭f完,我注視著田冠,田冠也神情疑惑地注視著我。論勢力,天陽城自然是我青云堡和城牧滿哲士為首,我支持田冠,滿哲士那邊也好說,所以我有信心讓對方當(dāng)這個盟主。
“不行,田某雖然也是三大家族之一,但林凌也是三大家族之一,而且林凌這個人出了名好勇斗狠,”說著,田冠對我俯首耳側(cè),“我們商盟各成員私底下殺高寧這事,林凌最大嫌疑,誰都知道林凌跟高寧爭奪盟主之位失敗后,一直很不安分,背地里搞小動作,你說我這時候敢做這個出頭鳥,我豈不是找死?!闭f著,田冠向我連連擺手。
我拿起己方的“風(fēng)棋”,輕輕直撲田冠的“帥旗”,整個過程悄然無聲,我微笑著注視地田冠。田冠看到我這個動作,不禁哆嗦了一下,眼神游離,額頭上冒出幾顆汗珠。他當(dāng)然明白我這一棋下的意思。
沉默良久,田冠神情緊張地轉(zhuǎn)身抓住我的胳膊,手直哆嗦,嘴唇顫抖:“亂……亂堡主,有信心嗎?”
我自信一笑:“天陽城似乎還沒有我青云堡做不到的事?!?p> 田冠抓住我的手哆嗦得更厲害,緊張地望著我,然后轉(zhuǎn)身背著我,進行漫長的思索。最后,田冠轉(zhuǎn)過來對我說:“必須做到一擊必殺,不然……”田冠做了一個手割脖子的動作,此時的他眼神冷庫,不再猶疑不定,我知道,這是一個做下艱難決定之后的眼神。
我微笑著說:“必定,一擊必殺。”
田冠的雙肩抖了一下,眼睛落向了棋盤上,嘴里連說,好,好。這個交易對田冠來說,太大誘惑了,事成則為呼風(fēng)喚雨的盟主,坐收天陽城之利,事敗,也未必能找得了他頭上,他沒有理由不去冒險,縱然冒險。
田冠很快就鎮(zhèn)靜下來:“好吧,來我的說你的真正目的。”
我不禁一笑,拱手作輯:“田老當(dāng)上盟主,希望能照顧青云堡的這幫弟兄?!?p> 田冠啞然失笑:“亂堡主,一定,一定,大家都是朋友,互相照顧。”
好了,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雖然耗費了幾乎一天的時間才說服這個老狐貍,但目的還是達到了,我拱手作輯:“那么,亂某告辭,三天之類,田老靜候消息……”
說著,我向田冠微微一笑,作了一個手割喉嚨的姿勢,田冠佇立在原地,身穿白衣的身體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