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沅出獄的第三天、黃泉拿下林凌人頭的第二天,紅娘來找我,給我?guī)砹艘粋€消息:田冠接任天陽城商盟盟主之位。今晚在田府舉行宴會。
“就在昨天,林凌被證明已經(jīng)死去,就在他自己的房間死去,人頭不見了,剩下身體躺著,整張床被染成了紅色,據(jù)說手一直緊握著床頭埋藏的那把大刀刀柄,終究是還是沒拿出刀反抗就死了,”一襲紅衣的紅娘姿勢高雅地坐在酒桌上,搖著羽扇,神情平淡地對我說,“想必先生早知道了吧?”
我躺在床上,沒有說話,我當(dāng)然知道,就在昨晚黃泉提著死不瞑目的人頭回來后,我就已經(jīng)知道。紅娘更是知道,殺手就是經(jīng)手她手聯(lián)系。
“高寧死了,現(xiàn)在林凌也死了,商盟現(xiàn)在人心茫茫,大門都不敢出,全天眼城能拿的起刀劍的人都被高價請去當(dāng)衛(wèi)士了……”
紅娘的聲音依然不重不輕,仿佛是在講一件年代久遠(yuǎn)的故事。
我說,死了也就死了,其他人不是活得好好么,不至于全城戒備吧。有些人不死,我就必須死。
紅娘搖著手上的羽扇,笑了起來:“先生這次可是大功勞了,讓田冠當(dāng)上了盟主?!?p> 我走在窗前,外面陽光明媚,是多么美好的一天,我只是淡淡地說,什么功勞不功勞,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那先生今晚要去?”
去,當(dāng)然要去,是時候要找田冠兌現(xiàn)承諾了。
“那先生可要小心點(diǎn),今晚的宴會,全體商盟成員都會到場。”
我明白紅娘話,商盟成員都被滿田心誤導(dǎo),以為師沅就是殺高寧的兇手,而就在幾天前,天陽城被青云堡圍了,城里人心茫茫,師沅也無罪釋放,師沅出獄不久,而之后林凌也死了,這一切毫無懸念地指向了我青云堡。這實(shí)在“人心所向”啊。今晚我出現(xiàn)在田府,恐怕要引起不小恐慌了。但如此我更要去,要去看看商盟的反應(yīng),對于我這個即將造反的人,看看他們是采取的態(tài)度,就如我令林原道兵壓天陽城,一方面是為了救師沅,另一方面,便是試探滿哲士的反應(yīng),很好,懦弱的滿哲士居然選擇了妥協(xié),這給我一個極大的信號——取下天陽城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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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下的田府熱鬧非凡,門前本空曠的地面已經(jīng)被各式各樣的華麗馬車占滿,而大門,整齊排列里外三層的數(shù)十士兵,而左右延伸而去的圍墻之下,三步之隔便駐守著一個士兵,圍住了整座田府。著實(shí)熱鬧非凡。即使是放眼天下中身手一流的黃泉,恐怕在這密密麻麻的布防中也是插翼難飛。
我一個人走到了森嚴(yán)的田府大門前,一個士兵伸手?jǐn)r?。骸罢埑鍪菊埣?!”
我拿出了今天紅娘替田冠轉(zhuǎn)交給我的請柬,士兵打開看了一眼,對我說:“請體諒,我們奉滿大人之命保衛(wèi)田府內(nèi)一切安全,不敢有懈怠,請見諒,”說著他利索地后退一歩,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關(guān)系,你們不在,恐怕沒人敢來田府了,有勞你們了。”我穿過眾衛(wèi)兵,走進(jìn)田府。
眼前偌大的會客廳坐滿了賓客,相熟之間的人忙著聊天,氣氛融洽。直到我看見一個人,坐在左邊首位的那人,眼神凌厲,彌漫著滿滿的仇恨,似一把殺人的利刃,他只說了一句話,原本喧嘩的廳堂,頓時一片安靜,所有目光聚焦在站在門口的我身上。他說,青云堡的亂堡主,好久不見。
所有的聊天嘎然而止,都望向了我,眼中散發(fā)著各種表情——震驚、害怕、怨恨。
頓時一片議論聲,伴隨著種種奇怪的眼神,隱約聽到有人說,他就是青云堡的堡主?我才想起來,這群商盟成員除了田冠,他們還沒見過我。
我微笑著對那人說,滿城尉也在啊,真的是好久不見。
左邊賓客首位那人,就是滿田心,滿目的怨恨。
他望向了所有的賓客,說,今天亂堡主出現(xiàn)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頓時一片又一陣的議論聲,我不禁皺眉,滿田心話中有話,分明是指我出現(xiàn)了,大家就安全了,不會被暗殺。
我忍住了怒火,輕輕作輯:“各位有禮了,在下便是青云堡堡主,亂世。”
我這么一說,廳堂更是炸開,紛紛交頭接耳,我暗自冷笑,想必是在說我殺了人還敢這么光明正大出現(xiàn)在這里吧,我安靜地注視著每個人的表情,不屑一顧。
“各位,”滿田心提高了音量,說,“今天我滿田心在此,更有一千精兵守在田府,確保大家安全,刺客膽敢今天出手,我立刻將他砍為肉餡!”滿田心說“他”這個字的時候,提高了音量,卻是霍然望著我說出,眼神凌厲。
眾人紛紛鼓起了手掌,紛紛稱贊滿田心。我不屑地一笑,沒有說話,人真的是我所殺的,我不承認(rèn),但也不否認(rèn)。
滿田心滿意地笑著,自以為是羞辱了我一番,這也是沒錯,在所有人眼中,我確實(shí)是在被羞辱,也找不到辯駁,只好淡淡地說,那今天真要滿城尉多擔(dān)待了。
“那當(dāng)然。今天是田老的接任盟主之日,卑職奉城牧滿大人之命,擔(dān)任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職,誰要是敢鬧事,我要他好看!”
由始至終,滿田心都是望著我說話,所說所指都是針對我,似乎誓要我難堪。我強(qiáng)忍怒氣,只是微笑著說,如果青云堡又兵圍天陽城,滿城尉又如何啊?
廳堂一片哇然,紛紛指責(zé)我竟然如此狂妄,目中無人。然而,滿田心只是憋著一道氣,臉色鐵青地坐在那里,所有人都等著他的回答。所有人都看著滿田心憤怒地發(fā)抖,卻抿緊了嘴唇,似乎有什么話到嘴上卻說不出口,像極了一個黃花大姑娘。
我滿意的看著滿田心這表情,話鋒一轉(zhuǎn),說,哈哈,請大家見諒,亂某只是向大家開個玩笑,上次兵圍城池,是一場誤會,我已經(jīng)狠狠教訓(xùn)了帶頭的人,那次,真的是打擾大家啦,亂某在此向各位道歉。
狗急了也會跳墻,不給臺階滿田心下,他要是索性豁出去,不顧一切斬殺我的話,我也不能活著出去,不能圖一時之快,毀掉整個青云堡。
滿田心依然沒有說話,臉上滿滿的殺人怒氣。
此時田冠正從內(nèi)堂而出,眾人的目光轉(zhuǎn)移到田冠身上,我不由松了一口氣。田冠再不出現(xiàn)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田冠似乎看出了廳堂氣氛的尷尬,立即說,各位來客,今天抽空來參加田某府中宴會,田某實(shí)在不勝惶恐,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廳堂隨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能有人在此種局勢中冒頭出來接任盟主之位,對他們商盟的利益來說百利無害,他們當(dāng)然樂于鼓掌。
“今天,大家賞面來到田某寒舍,就都是我的朋友,希望今晚的宴會,大家都開心,”說著,又是一陣虛偽的掌聲,田冠春風(fēng)滿面,望向了我,驚訝道,“哎呀,是亂堡主,豈有此理,怎么能讓亂堡主站著,”說著,田冠走下來,給我?guī)У脚赃叺囊粋€空座上,“不好意思,亂堡主,招呼不到!招呼不到!”
我微笑著向他點(diǎn)頭,田冠向眾人說道:“這位是青云堡的堡主,是田某的朋友,受我邀請來參加今晚的宴會。亂堡主年輕有為,少年英雄啊?!?p> 然后迎來的卻是大家震驚的眼神,似乎不理解田冠為何會請我這個最大的嫌疑兇手來這次商盟內(nèi)部宴會。田冠沒有作很多的解釋,轉(zhuǎn)身便向滿田心走去,說,滿大人能來到寒舍,真是天大的榮光?。?p> 滿田心瞧了我一眼,對田冠道:“當(dāng)然,在下奉城牧之命前來護(hù)衛(wèi)今天的宴會順利召開,在下必定萬死不辭!”
田冠說,那今晚有老將軍啦,有將軍在,大家都放心,今晚將軍一定要多喝多吃啊,不然田某就是罪人咯。
田冠果然圓滑,幾句話便將尷尬的氣氛化解,游刃有余。而且有滿田心在,這是告訴所有人他田冠是名正言順,得到滿哲士支持的新盟主,誰敢不服??峙聸]少在滿哲士那里走動,真的是深思熟慮。
田冠隨即拍了兩下手掌,廳堂外走進(jìn)一隊隊的人,送上酒食,放滿每個賓客的桌子。樂聲響處,廳堂迎來了一群姿色靚麗的舞姬,在堂上翩翩起舞。我暗自瞧了一眼滿田心,滿田心已經(jīng)一掃剛才的不快,滿意滿臉,連喝幾杯酒,目不轉(zhuǎn)睛色咪咪地望著衣布甚少的舞姬。我不禁不屑一笑,滿田心充其量這就是一個市井之徒的氣量,與他作對手都是一種恥辱。能用的上這種水平的人,滿哲士也好不了哪里去。
想著,我連多望他一眼都覺得厭煩,不經(jīng)意地起身離座出去,呼吸外面的干凈空氣。
然而我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獨(dú)自坐在花臺上,我黯然震驚,心霍地加速起來。我不管她以前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干著怎么樣的事,但,今晚她出現(xiàn)在田府,是絕對不行!不然我所有計劃會毀于一旦。
我立即走過去抓住她的肩膀,驚問:“黃泉!你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