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姬向皇座而去,她仿佛行走在無邊的沼澤中,步幅艱難。
她踏上了最后的臺階。瘋歌轉(zhuǎn)頭望著突然而來的女子。
那一刻,我能看清瘋歌臉上的每一個變化,仿佛是時間過得緩慢,他的臉孔的震驚也是緩慢的,連續(xù)的表情被拆解成一個一個,到最后才在巨大的震驚中,定格。
而我也看出來了,他們兩個是認識的,這一幕著實令我驚奇,就像是滕所唱那首《重逢》里那遙遠的故事。
我不知道武姬是否聽過《重逢》,但她對瘋歌說出了故事中那句風語,帶著不經(jīng)意和無限眷念:“好久不見。”
“林馨!”瘋歌失聲叫起來。
“馨姐姐!”而那個叫紫琳的女子也叫了出來
武姬叫林馨?我心里的聲音也在叫喊。
“你怎么在這里?”瘋歌說,但當他的眼睛盯在武姬身上的紅色戰(zhàn)甲時,仿佛終于明白武姬為何而來,只是恍然大悟般笑著,“呵……呵……”
瘋歌說:“三年前年前你捅我一刀,三年后,你親自帶領(lǐng)亂軍來我面前,你終究還是沒有放過我?!?p> 武姬說,是,因為我是那么愛你,沒有一天不想見到你,所以我回來了。
瘋歌說,你愛我,所以今日帶領(lǐng)叛軍顛覆我的國家,正如你三年前你愛我,卻刺了我一刀,這實在是天下間最難理解的愛,林馨!
武姬說,三年前刺你的那一刀,我很難受,我原諒不了自己,所以我跑了之后又回來找你了,我真的回來找你了,可當我看到你那一晚摟住的人是劉紫琳!我的心就從那時候死了,你明明說愛的人是我,你騙我,我恨你!所以我不惜拋棄這個對我一無是處的國家,帶兵殺入皇城就是因為我恨你!
瘋歌說,林馨,我曾經(jīng)幾乎真的愛上了你,是你那一刀結(jié)束了一切,即使我死了,我也不相信是你刺出那一刀。
“可那一刀我是故意刺偏啊!你是知道的!”
“但還是刺了,你還是親手刺碎了愛上你的心,見到今日的一切,我還不如那天就死去!”
“不!我是愛你的!”
“今天,我清清楚楚告訴你,我愛的人,一直是劉紫琳!你只是在適當?shù)牡攸c、適當?shù)臅r間替代了紫琳,我愛的是紫琳!”
劉紫琳一巴掌刮在了武姬臉上,那響聲幾乎能震裂我的心臟。劉紫琳說,林馨,你簡直是惡魔!
終于,武姬、或許稱之為林馨,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跌坐在地上,抽泣。
這一幕又一幕,我還沒來得及去理解,包括景藝和我所有人,都被這夢一般的場景震撼了。
“呵呵……林馨,你真的是神一般的女子,你是多么強大,”瘋歌說,“你強大得跟你哥,云熊一樣?!?p> 再一次石破天驚!我如何能想象得到,武姬的哥哥竟然是云熊!眼前的一幕簡直是天荒夜譚。
“所以,林馨,不要以愛的名義當作你覆滅這個國家的借口,”瘋歌說,“你是來幫你哥哥云熊報仇!”
“是!我恨你!我是來幫我哥哥報仇的!”武姬竭斯底里咆哮,“我不愛你!我不愛不愛不愛!我不愛你!我不會讓你和劉紫琳好過!”
“恭喜你,你的目的目的到達了,真的……恭喜你?!悲偢钄D起了笑容,眼淚流過了扭曲的嘴角,他望向了我,眼神充滿了決絕,“來吧,那個我曾經(jīng)救起的少年,亂世,用你手上那把玄鐵長刀結(jié)束這場鬧劇吧!”
我不禁怔怔望著手上的玄鐵長刀,原來他一早注意到這把刀,也是啊,他怎么可能忘了這把刀。幾年前這把刀的主人把天下搞得天翻地覆,現(xiàn)在,我同樣握著這把刀來到了皇城,來到了瘋歌面前。
一樣的刀,卻是不一樣的人,是否該用上“物是人非”這一個詞?
不管怎么樣,也是到該結(jié)束的時候了。
我提刀邁步。
武姬卻突然站起,轉(zhuǎn)身,對我說,你站?。?p> 我一怔,望著她滿是淚水的臉龐,絕美的臉龐。
她說,瘋歌只能死在我手上,也只配死在我手上……
她說,是的,我本不叫武姬,武姬是世人強加給我的稱號,我本來的名字叫做林馨……
她說,我是利用了,可我也幫助了你……
她說,重新回到皇城,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她說,我要驕傲地回到皇城,親手毀掉劉紫琳這一切。
她說,我要以最驕傲的姿態(tài),回到瘋歌面前,親口告訴他,我很他!
我把刀扛在肩上,說,那好,你說由你來,那我就答應(yīng)你。
武姬轉(zhuǎn)身向瘋歌:“一切恍如黃粱一夢,是嗎?”
她望著瘋歌,瘋歌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下一刻,不知道她從哪里已經(jīng)抽出的匕首,插進了瘋歌心臟,劉紫琳還來不及阻擋,跌坐地上,眼瞳睜得奇大。
瘋歌依然直直佇立原地,嘴角流出一絲血,他嘴唇動了動,說,這一刀沒刺偏了,林馨。
我不知道背對著我武姬的是什么表情,但我清楚記得,那一刻,瘋歌嘴角卻出現(xiàn)了笑意,一種帶著解脫般又仿佛是嘲弄的笑意,我不知道,只是在我看來這一切是那么詭異。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武姬最終將匕首刺進了自己心臟。
我扔下刀和景藝都發(fā)了狂一樣跑去……
跑到臺階下的時候,我的腳就不受控制地釘住了,呆呆地望著武姬摟著瘋歌同時倒在了金碧輝映的皇座上。
只有劉紫琳清醒地站起來,奮力地推開了武姬,拔出武姬心臟上的匕首,在無聲地笑……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不阻止她,我不應(yīng)該剝奪一個人自殺的權(quán)利。
她躺在瘋歌懷里,很安靜……安靜得她將匕首插進自己的心臟的時候我們都一無所知。
直到上去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安然閉目,嘴角滲血。
我站在這片大陸的巔峰之上,漠然注視著腳下的安詳,注視著富麗堂皇的大殿,注視著黑云壓成卻一直不雨的遠空,我問了自己一句——
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