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之上，李彝超與赫連易等‘俗人’除了招呼王建外，就自顧自的吃著，和杜荀鶴不在一個知識層面，沒什么可說的。我不會喝酒，也不愛答禮杜荀鶴，所以只是和左右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而重智，趙無憂和樸在憲頻頻向杜荀鶴敬酒，不過杜荀鶴已經(jīng)沒有了在議事廳時眾人夸他時的興奮樣子，眉關(guān)緊鎖，不時的用眼角瞅我。
“今日杜先生大駕光臨，使在下倍感榮幸，在下這里敬先生一杯?！敝刂怯终酒饋砭淳啤１娙艘才阒玖似饋?。
重智一飲而盡，又開口說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先生成全。”
“大都督請講?！倍跑鼹Q也干了杯中酒，接著說道。
“煩請先生贈詩一首，下官將不勝感激?！闭f完，重智向杜荀鶴躬身一禮。
“大都督客氣了，在下初來乍到就受大都督如此盛情款待，正是無以為報。既然大都督喜歡在下的陋詩，在下就獻(xiàn)上一首又有何妨?！倍跑鼹Q連忙回禮說。
眾人聽說杜大詩人要賦詩了，立時肅靜下來，紛紛洗耳恭聽。
杜荀鶴略一斟酌，開口吟道：“
欲露塵中事，其如不易言。家山一離別，草樹匝春暄。
吹夢風(fēng)天角，啼愁雪岳猿。佇思心覺滿，何以遠(yuǎn)門軒?！?p> 詩是好詩，不過太多感傷。杜荀鶴又嘆了一口氣，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臉上掛著苦笑說：“讓各位見笑了?！?p> “好詩，多謝先生贈詩。”重智也端起酒杯，干了。
“先生不必傷感，先生才高八斗，學(xué)究天人，前時懷才不遇，是造化使人，今日我們安東正在用人之際，先生又有我家二公子舉薦，正是先生盡顯胸中所學(xué)，大展宏圖之時?！壁w無憂在旁邊勸慰到。
“呵呵，幽州的何大人是介紹在下來見一個人，并不是舉薦，不過可惜啊，那人不值得在下結(jié)交，所以鄙人打算明日就返回中原，這里先向各位辭行了?！闭f完拱了拱手。
嘁，好像我沒有容人之量，這種眼高于頂?shù)娜耍恢档梦叶Y賢下士。不煞煞他的氣焰，他還會冷嘲熱諷的譏笑我。
“杜先生明日就走？真是可惜啊，小子這里放肆，想賦詩兩首送于先生?！蔽业恼f。
“公子又要作詩了，杜先生，你有所不知，我們小公子可是安東第一詩匠，能得小公子贈詩，而且是兩首，先生可算不虛此行了?！睒阍趹椊忉屨f。能得王子贈詩，也算杜荀鶴有福。
“哦，那多謝公子了?！倍跑鼹Q帶答不理得說道。
他拽，我也拽，我信步走到窗前，裝模作樣的將心中想好的詩說出：“
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
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終古。
我愿平東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
嗚呼!君不見西山銜木眾鳥多，
鵲來燕去自成窠。”
這是后世顧炎武的一首詩，正適合譏諷杜荀鶴這種人。
杜荀鶴哪能聽不出來我這是在諷刺他，竟然沒有生氣，臉色也比剛才好看多了，這人真是奇怪。
“這第一首是特意贈給先生的”我轉(zhuǎn)過身，笑著說。
“多謝小公子，不是兩首么？”杜荀鶴說道。
“沒錯，這第二首是送給先生的，希望先生回到中原幫小子傳揚天下，好叫那些恃才傲物，眼高于頂?shù)娜酥?，燕雀怎知鴻鵠之志?！蔽一卮鹫f。
“哦？好，在下一定幫公子這個忙”杜荀鶴居然笑著說，這人臉皮真厚。
我慢慢的走回酒桌，每走一步，說出一句?！?p> 萬里乘風(fēng)去復(fù)來，只身東海挾春雷。
忍看圖畫移顏色? 肯使江山付劫灰!
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yīng)仗出群才。
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說完，我拿起重智的酒杯，一飲而盡。
“好，公子雄才大略，在下自愧不如。先前言語多有冒犯之處，請公子見諒?！倍跑鼹Q率先叫好，又必恭必敬的向我深施一禮。
中招了！原來老家伙剛才是在試探我，一步步的引我自己表白?？此鋪淼臒霟崮抗?，料想現(xiàn)在打死他，他都不會走了。
“該是小子給先生道歉才是，適才頂撞了先生，請先生海涵?！蔽颐r禮說?！跋壬F(xiàn)在還回中原么？”
“小公子認(rèn)為呢？”杜荀鶴不答反問到。我們二人對視一眼，然后同時哈哈大笑。
眾人當(dāng)然也都明白怎么回事，酒席上更加熱鬧，把酒言歡，又鬧了個把時辰，酒席才散去，眾人才重新回到議事廳。
“公子不看看二公子的信么？”杜荀鶴很奇怪的問道。
雖然很奇怪他的問話，我還是取出了重文給我的信，去掉信封，展開觀瞧。
原來這封信是重文給杜荀鶴寫的舉薦信，這信在我懷里，難怪剛才老東西不承認(rèn)重文舉薦他。信中說了杜荀鶴的生平為人，擔(dān)保此人絕對忠于大唐，是可以信賴之人，希望我能重用他，并且也提到了杜荀鶴會試探我，希望我能忍讓。
若非剛才處理得當(dāng)，豈不讓杜荀鶴跑了?？浚@老東西也是，明知有推薦信，還玩這一套。
我讓王建等人先退下了，廳內(nèi)只留下我，重智，趙無憂，樸在憲和杜荀鶴五個人。
“我想先生早就知道我是何人了吧?！蔽抑苯亓水?dāng)?shù)膯柖跑鼹Q。
“適才對殿下不敬，請殿下贖罪。”老頭說完，就要給我跪下。
我趕忙攙住他。“先生不要這樣，小子承受不起?！?p> “杜先生不必如此，殿下向來反感這些繁文縟節(jié)，你看我們這些人在殿下面前都很隨便，先生還是入鄉(xiāng)隨俗吧。”趙無憂在旁說。
杜荀鶴有些不適應(yīng)，還是拱了拱手才坐下。
“表哥，你看讓杜先生作安東大都督的別駕怎么樣?！蔽覇栔刂?。別駕是個五品正職文官，算是高官了，在它之上只有刺史，都督和大都督。
“只怕委屈了杜先生。”重智回答說。確實以杜荀鶴的才能掌管一部都綽綽有余，這五品的官倒有些委屈了他。
“那就先當(dāng)別駕，渤海事后再行擢升。”我接著說。
“殿下，大都督不可如此，小人寸功未力，當(dāng)不得如此高位?！倍跑鼹Q連忙搖手說。
作陪的趙樸二人也幫腔勸杜荀鶴。
Anyway，杜荀鶴被強(qiáng)拉硬拽的當(dāng)了別駕。
注：第一首詩是取自杜荀鶴《唐風(fēng)集》的<冬末投長沙裴侍郎>。
第二首詩是取自顧炎武得五言古詩《精衛(wèi)》。
第三首詩是取自秋瑾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