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襲（中）

　　眾將聽了同時一怔，塔海忙問道：“許統(tǒng)領(lǐng)有何計策，快快說來?！?p>　　許岸視線掃過眾人，見公主望向自己，眼中也露出期許的神色，他緩緩點頭道：“我的計策就是一個時辰后，再次夜襲，這次敵軍必無防備?！?p>　　眾將又一愣，覺得這剛剛夜襲被打敗，差點全軍覆沒，現(xiàn)在還去夜襲，真實匪夷所思了，幾個將領(lǐng)的眼中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

　　許岸繼續(xù)道：“蒙軍剛剛再次獲勝，肯定以為城內(nèi)守軍被嚇破了膽子，這時再次夜襲才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次出營前，我們先需確定夜襲的目的是什么?！?p>　　嵬名世杰問道：“許統(tǒng)領(lǐng)覺得是什么目的？”

　　許岸朗聲道：“我們先看看尋常的夜襲目的有哪些。一種目的是殺傷敵軍主將，如此敵軍必亂，必然退兵?！?p>　　一個將領(lǐng)搖搖頭道：“敵軍十幾萬，營盤綿延不斷，主將孛魯?shù)闹熊妿ひ膊恢涝谑裁吹胤剑挂u中如何找得到？”

　　許岸頷首道：“正是，所以第一個目的我們做不到。第二個目的可以是燒毀敵軍糧草，讓敵軍斷糧，敵軍無糧草，就算再怎生到周邊盤剝，也不夠十幾萬人吃的，幾日內(nèi)必然退兵。”

　　嵬名世杰皺眉道：“敵軍糧倉在后方，靠近無定河，從城下殺過去距離太長了，還沒沖到糧倉便會被蒙軍圍住?！?p>　　許岸點點頭：“第三個目標是毀掉敵軍攻城器械，讓敵軍在無器械的條件下攻城，損耗士卒。”他在秋林寨便是夜襲燒毀了敵軍的攻城器械，而拖延蒙軍的破城時間，最后還成功殺了蒙軍大將朱楫，他此刻便想故技重施。

　　他接著問道:“器械營為了攻城方便一般都是在前營，你們方才夜襲可曾看見器械在何處？”

　　“看見了?！币粋€將領(lǐng)答眼睛發(fā)亮，忙道，“就在前營北面不遠處?！?p>　　許岸應道：“所以我選這第三個目的。破壞敵軍攻城器械。各位以為如何？”

　　塔海思慮片刻，問道：“事關(guān)重大，許統(tǒng)領(lǐng)可有把握？”

　　許岸搖搖頭道：“行軍打仗，哪來十足的把握，有個六七分就值得一試，兵勢千變?nèi)f化，為將者也當隨即應變。在下不才，若塔海將軍用此計策，在下可隨軍夜襲。”

　　他這句話緩緩說來，大堂中其他人都是一驚，外出夜襲風險極大，說九死一生也不為過，西夏將領(lǐng)都未必敢這個時候出戰(zhàn)。而許岸作為客將，他完全可以一聲不吭，這個時候愿意參與夜襲，眾將不由佩服他的膽色。

　　嵬名世杰上前道：“塔海將軍，末將相信許統(tǒng)領(lǐng)的判斷，愿領(lǐng)一支人馬出城再次夜襲?！?p>　　方才逃回的幾個將領(lǐng)也請命，要求戴罪立功，再次夜襲。

　　寅時，銀州中騎兵再次出動，西夏騎兵兵分兩路，一路由嵬名世杰帶領(lǐng)三千騎兵，殺入東城外的簽軍營中點火造成混亂，引起了蒙軍的注意。另一路由野利真率領(lǐng)二千騎兵，目標便是毀掉蒙軍的攻城器械。

　　蒙軍確實戰(zhàn)勝后沒有太多的防備，嵬名世杰率領(lǐng)三千西夏騎兵穿著蒙軍的衣服，輕易殺退了守在外圍禁戒的兵馬，攻入簽軍營中，在軍營中四處穿行，每到一處便點火燒帳篷。

　　他們都是騎軍，每五百人為一支，共六支隊伍分往不同方向放火。很多營帳中沖出的蒙軍見有幾百騎兵跑過，只道他們是奉命來救火的，沒人知道那些竟是放火的西夏軍。于是蒙軍一方疲于救火，西夏兵一邊到處放火.

　　軍營里燃起了幾十個著火點。秋季干燥，曠野里狂風呼嘯，帳篷一點就著。蒙軍好不容易救了一處，另一處又被點燃。前營住著的大部分是簽軍，這些簽軍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看著一隊隊身穿蒙古騎兵衣服的騎士將火把投了過來，又看到營盤被烈火吞噬，臉上帶著驚恐與不安，以為蒙古人要屠滅簽軍營，大喊著到處亂竄，立刻引起了營嘯。

　　冷兵器時期，軍法至嚴，但凡軍中，每到夜間，都是戒備森嚴。不僅防敵，也是防己。如果有人離開宿地亂沖入其他軍帳當中，按軍法當斬。或有人驚呼亂叫，巡營之人拿下，同樣當斬！營盤里面，各處路口還設(shè)刀車鹿砦隔斷道路。就是為了萬一發(fā)生營嘯，一個地方失控，其他地方還能掌握住，不至于全軍跟著一起崩潰。領(lǐng)兵將領(lǐng)每夜都要巡營，同樣是為了防止發(fā)生營嘯！誰有怨憤表現(xiàn)，或者有什么流言傳播，毫不猶豫的就馬上拿下砍了。

　　正規(guī)軍層層節(jié)制，如此戒備森嚴，還經(jīng)常免不了營嘯發(fā)生。簽軍的營地亂七八糟、統(tǒng)帶乏力，還混雜許多不受約束的老弱婦孺隨軍。這時人人心中滿滿的都是惶恐，輕易便引發(fā)了營嘯，所有簽軍都陷入了瘋狂的混亂和自相屠戮當中。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簽軍營怎么會營嘯？”當先一人，黑甲黑馬，身背大弓正是先鋒肖乃臺。

　　一個軍士過來稟報：“漢營蕭伯納將軍說是西夏人穿著我軍的衣服在營中四處防火，蕭將軍不敢擅自行動，請先鋒指示?！?p>　　肖乃臺怒罵道：“這當口，還要請示！令他快點彈壓簽軍，一旦營嘯席卷全軍，后果不堪設(shè)想。”

　　蕭伯納是投降的漢將，在蒙軍中資歷尚淺，夜間不敢擅自作戰(zhàn)，只能安排軍官紛紛鉆出營地，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準備御敵，而是趕緊調(diào)集兵馬，做好彈壓營嘯的準備。對于穿營而過的西夏人，只能來向他請示，卻貽誤了戰(zhàn)機。

　　“西夏人這是兵分好幾路防火，難道只是為了引發(fā)簽軍的營嘯？”肖乃臺眉頭緊鎖。

　　“敵軍新敗居然又一次來襲，還真是出乎意料?！币粋€將領(lǐng)在邊上道，“天亮就要攻城了，這時候還出來搗亂?！?p>　　“你方才說什么？”肖乃臺忽然覺得哪里不對。

　　將領(lǐng)應道：“我說天亮本來要攻城....”

　　肖乃臺頓時醒悟：“不對，這里放火是掩人耳目，敵軍真正的目標是攻城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