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暗探（中）

　　會仙酒樓在城北，許岸他們進(jìn)城的時候曾經(jīng)路過，記得位置。從驛館去會仙酒樓，需要向北穿過青州的朝天門，大概有五、六里路，那是青州最繁華的地區(qū)。

　　青州城中繁華，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但看起來井然有序，城頭中刁斗森嚴(yán)，巡邏士卒在城內(nèi)游弋檢查，不露一絲破綻。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腳店、酒肆、布行、酒樓、青樓、瓦子等等，比比皆是。

　　小商小販們挑著擔(dān)子穿行在人群中，賣餛飩的，售炊餅的，只要招呼一聲，他們就會挑著擔(dān)子在你身邊停下。許岸出了驛館明顯感覺身后有人兩人盯梢，他假裝不知，不緊不慢地走著，越靠近大街上就越繁華，行人商販以及過往的車馬也越來越多，也越容易擺脫。

　　他假裝閑逛，發(fā)現(xiàn)兩名跟蹤者不遠(yuǎn)不近地綴在身后，他每次回頭，兩人就立即轉(zhuǎn)過臉，裝作朝兩側(cè)的店鋪打量著商鋪中的物品。許岸裝作不知，猛然間加快了腳步向前急行，這讓兩個跟蹤者有些慌亂，不由得也快步緊跟了上去，這一下讓他們的跟蹤徹底暴露。許岸飛快地在前面路口猛地左轉(zhuǎn)。

　　兩名追蹤者大吃一驚，連忙也緊跟上去。他們看到許岸的背影在一家茶鋪的招帆之前一晃就不見了，急忙粗暴地推開身邊的行人，快步向前奔去。

　　兩人好不容易在前方街對面看見了許岸的身影，這時候恰好一隊巡城的士卒穿過街道。穿過之后，街道對面的許岸已經(jīng)消失了。兩個跟蹤者面面相覷，站在原地茫然四顧，愣了一陣，然后悻悻地轉(zhuǎn)身離去。

　　躲在對面茶樓之上的許岸居高臨下看去，確認(rèn)再沒有人跟蹤之后，便下了樓，從茶樓后門溜了出去。

　　會仙酒樓是廬州中最大的一所酒樓，樓高五層，雕梁畫棟裝飾得精美絕倫，富麗堂皇。這日午時剛過，在大街的邊上，雕飾華麗的馬車爭相?？浚茦侵欣锩嬉咽侨寺暥Ψ?。

　　他進(jìn)了酒樓，一樓是散臺，簫聲鼓樂震蕩長空，又有幾家豪門大擺宴席，招待客人。酒保、茶博士穿插其間，好不熱鬧。一個幫閑湊上前來，低低的聲音道：“五樓。”

　　與樓下熱鬧相比，樓上數(shù)層都是雅間，越往上走越是清凈，五樓很幽靜只有一個雅間，雅間坐著一位人背對著自己，聽得有人過來，那人轉(zhuǎn)身站起，只見他劍眉黑眸，儀表堂堂，笑道：“橫舟別來無恙！”

　　“義夫兄?！痹S岸怎么也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余玠。余玠是廬州通判趙葵的幕僚，此刻卻出現(xiàn)在青州。

　　許岸心中有著無數(shù)疑團(tuán)，問道：“義夫怎么會在青州？李全府中那個婉玉是你們的人？”

　　余玠頷首道：“橫舟勿急，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p>　　余玠帶著他穿過五樓走廊的盡頭，進(jìn)入一個斗室。斗室狹小，卻是隱秘。他請許岸坐下說道：“你昨日見到的那個婉玉，是東翁在李全身邊布下的暗探。有個重要的消息沒法傳出來，昨日我獲悉橫舟來到青州，那只能出此下策，橫舟勿怪?！?p>　　對于余玠，許岸是信任的，他拿出那個蠟丸遞了過去。問道：“趙通判如今在何處，也在青州城中么？”

　　余玠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東翁前些日子被宵小彈劾，被迫辭官，此刻在揚州?！?p>　　許岸一驚，問道：“那義夫怎么會在青州？”

　　“橫舟稍安勿躁?！庇喃d將蠟丸拿起，細(xì)細(xì)觀察。

　　這蠟丸制作時，先在防火的油紙之上，用特制的墨汁寫上書信內(nèi)容，將其塞入一個小球狀的容器中，再往這個容器里灌滿蠟汁。蠟汁冷卻凝固后，剝?nèi)ネ饷娴娜萜鞑潘阒瞥?。而且蠟丸密信是一次性，只要掰開蠟丸看過一次，蠟丸也很難恢復(fù)原先的模樣。許岸暗暗慶幸沒有先拆蠟丸。

　　余玠拿起蠟丸說道：“橫舟稍后片刻，我去去就來。”說罷就匆匆離開。

　　許岸在斗室之中思來想去，將各種信息在腦中快速過了一遍，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趙葵失勢之后去了揚州，那就意味著周邊跟隨的勢力如今都聚集在趙葵之兄，揚州知州、兼淮東安撫副使趙范的周圍。

　　他卻不知道，趙葵上次赴大名府見彭義斌，路上被李全派出的刺客襲擊，幾乎喪命?；氐綇]州便開始組織反擊，他四處奔走，游說兩淮文武共同對付李全，兩淮的文臣武將早對李全的跋扈心生不滿，紛紛相應(yīng)，上書彈劾?？善@個時候先是老皇帝病重，又是新帝登基，朝廷紛亂，主掌朝綱的宰相史彌遠(yuǎn)只想著穩(wěn)定朝堂勢力，不愿意這個時候節(jié)外生枝，于是將這些上書都給壓下來。

　　趙葵無奈，動用私財，暗中布置力量，派出細(xì)作潛伏進(jìn)各處忠義軍中，并拉攏南北各地邊將對抗李全。李全也感知到了危險，收買諫官彈劾趙葵擅離職守，趙葵被迫離任。

　　過了大致小半個時辰，余玠再次匆匆趕來，一進(jìn)門便對許岸行了一禮：“這次多虧橫舟將蠟丸帶出，若不是如此，還真難發(fā)現(xiàn)李全的隱秘?！?p>　　許岸心中猶疑，問道：“李全這是要反？”

　　“李全有反心，但原先未必會這么快造反，他屬下中的南軍將領(lǐng)忠于朝廷，北軍將領(lǐng)雖然沒那么忠心，但讓他們造反，也未必愿意?？扇缃裥蝿莶煌恕！?p>　　“如今形勢有何不同？”許岸問道。

　　余玠皺皺眉頭，摸了摸下巴道：“淮東制置使許國上任之后，一改前任賈涉一面拉攏一面打壓的對策。不斷盤剝山東忠義軍，動不動就克扣軍餉糧草，各軍頗有怨言，再這么逼迫下去，不反也得反了?！?p>　　許岸皺皺眉頭，淮東的形勢比他想象中要復(fù)雜多了。許國與趙范都想對付李全，雙方卻不能同心協(xié)力。可李全若是起兵反叛大宋，那實力還是不夠，除非有其它助力，可其它各處忠義軍中實力最強的彭義斌對大宋忠心耿耿自是不會隨他造反，想到這里又問道：“盱眙四將？”

　　余玠聞言微微一笑，點點頭道：“李全如今反與不反，關(guān)鍵便在盱眙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