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碗不過缸
第40章
糜芳雖然還未喝酒,但整個人卻像一大碗烈酒入肚一樣痛快。
痛快,實(shí)在痛快。
你們還嘲笑說我不是真男人,現(xiàn)在看到了,大家都一樣嘛。
從今往后,就沒有人會再嘲笑自己了。
糜芳想到這里,腦袋都往上昂了幾分,他扭了扭頭,卻發(fā)現(xiàn)楊歡臉上變顏?zhàn)兩荒樑で谋砬椤?p> “楊老板,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嘛?”
“沒有?!?p> 楊歡道:“還沒有給錢呢?!?p> “哈,不用放在心上,這次我請了?!泵臃钾?cái)大氣粗,幾枚錢幣,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是錢的事,說了,不能請客?!?p> “不是錢的事,還能是什么事,我請難道也不可以嘛?!?p> “不可以?!睏顨g斬釘截鐵道。
“唉,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們今天就不用楊老板請客。”一個漢子將手伸向胸口,忽然臉色一變。
臥槽,今天沒帶錢。
他們都是有軍餉的人,但軍餉也未必發(fā)錢。何況,現(xiàn)在做生意的人也不多,他們身為軍人,也沒有什么需要買的東西,所以沒有隨身帶錢的習(xí)慣。
更何況,今天明明說是糜公子請客,他們更加不會帶錢。
“兄弟們放心,今天的消費(fèi)由糜公子來買單。”
“不可以?!睏顨g回答得很簡單,卻很堅(jiān)決。
“為啥啊,難道我的錢就不是錢?!?p> 楊歡想了想道:“我有一個主意,先由糜公子把錢借給他們,再由他們結(jié)賬,一碗酒只需要五十錢,這個價格,很實(shí)惠的?!?p> 糜芳的眉頭皺得越來越近,他困惑地看著楊歡:“為啥呢?”
“這……”
楊歡也根本無法解釋。
“你這個人有毛病吧。”糜芳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我已經(jīng)說了,我不欠你的錢,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多此一舉?!?p> “這……”
楊歡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地看著糜芳道:“糜公子,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卻發(fā)現(xiàn)你根本不懂我?!?p> 糜芳被楊歡如此認(rèn)真地盯著,也有了片刻的茫然。
“我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我想讓每個人都喝到便宜酒,實(shí)惠酒,真正的糧食酒。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最好的結(jié)果,酒只能賣給有錢人,窮人就喝不到了,這完全背離了我的理想。”
糜芳發(fā)現(xiàn),楊歡說著說著,竟然眼含熱淚。
在楊歡如此偉岸的人格面前,糜芳突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楊兄弟,對不起,我錯了,我沒有理解你?!?p> 糜芳大手一揮,道:“都聽楊老板的,每人五十錢,把錢分下去。”
楊歡擦了擦眼淚,心想,這個時代真好吶,你隨便編個謊話,別人就相信了。
經(jīng)過一套繁瑣的程序,不僅僅是糜芳,其他武士,也對楊歡肅然起敬。
這是一個有性格的人。
我們尊重有性格的人。
大家這才舉杯痛飲,也不敢太痛,如果像喝黃酒一樣,很快就會和老劉一樣。
“這酒不錯,好酒,夠勁?!?p> “感覺以前喝得根本不是酒,簡直就是水?!?p> “雖然比平時喝得酒貴一些,但這酒一碗要頂二十碗,反而更便宜了?!?p> 楊歡回到柜臺后,默默數(shù)著人頭,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足足十一個人,自己今天的工資又增加一斤。
“楊老板,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糜芳這時走了過來,他今天沒怎么喝酒,所以還保持著清醒。
楊歡奇怪地看著他,不知糜芳要同自己說什么。
難道是準(zhǔn)備入股自己的酒館,可惜自己并不需要。
糜芳道:“我準(zhǔn)備在你這酒館門前,擺三碗酒,誰能一口氣喝三碗而不醉的人,就可以領(lǐng)一千錢,當(dāng)然,這筆錢由我出。”
楊歡倒抽一口涼氣,一千錢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事實(shí)上,能拿得出一千錢的人根本不多。
可是楊歡也有些奇怪,道:“糜公子為什么要這么做?”
“當(dāng)然是幫你宣傳宣傳啦,你有這么偉大的理想,難道我就不能出一份力?!泵臃脊笮Φ馈?p> 他口中如此說,心里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的確,今天已經(jīng)開始在小沛洗刷自己的恥辱,沒人會嘲笑自己。
但是,徐州不止一座小沛,糜芳在徐州也大小是個人物。
估計(jì)現(xiàn)在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下次見面,肯定有人會嘲笑自己。
這件事可能會跟隨自己一輩子。
三國,是個要臉的時代,你可以殺人放火,可以搶人家嬸娘,但是,不能被說成不夠男人。
區(qū)區(qū)一千錢,洗刷自己的名譽(yù),根本不算什么。
楊歡大約也猜出了糜芳的用意,這件事可以宣傳酒館的名氣,增加客流量。
唯一的壞處,就是可能會忙一些,累一些。
楊歡道:“糜公子的境界,已經(jīng)和我差不多了,怪不得我覺得咱倆是朋友呢。只不過,如何才能知道一個人醉了沒有?”
楊歡心想,現(xiàn)在也沒有酒精檢測儀之類的東西啊。
“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一個人醉了,硬說自己沒醉,這種人也是有的?!?p> 糜芳皺眉沉思,忽然瞥到柜臺前的酒缸,瞬時眼睛一亮:“有了,你找一口大缸,擺在門口,誰喝完酒,可以跳過水缸,就可以取走一千錢?!?p> “好?!?p> 楊歡忍不住擊節(jié)贊賞,道:“我就再寫一張紙,紙上寫幾個大字:三碗不過缸?!?p> “好好好?!?p> 糜芳和楊歡越聊越投機(jī),當(dāng)時命令仆人取過紙筆來。
“楊老板,你來還是我來?”糜芳抓著筆桿問。
楊歡那三腳貓的字,可不敢在糜芳面前露。
“還是糜公子來吧。”
“好。”
糜芳立刻揮毫,刷刷刷寫下幾個大字:三碗不過缸。
楊歡倒抽一口涼氣:“好字?!?p> “咦?莫非楊老板也懂書法?”
楊歡道:“略懂,略懂?!?p> “那究竟哪里好。”
“瞧著好。”
楊歡道:“你瞧這墨,多黑?!?p> “有眼光,這是糜家自制的松墨,一兩松墨一兩銀子,外面根本買不到。”
“好字配好墨,墨好字也好,也就糜公子配用?!?p> “楊老板這話在理?!?p> “來,走一個?!?p> “走一個。”
兩個人舉起酒碗,干凈的酒液在粗瓷大碗中搖晃,帶出一陣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