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事情前，小章總說，白石這個人啊，不知道怎么說他了，總是事后諸葛亮。江山說，如果之前他就提過，那時候沒有通過，現(xiàn)在我再提，而且是通過了，一般人都會有他現(xiàn)在這樣的反應的。小章總說，江山，你是剛來，如果我給你說下他曾經(jīng)干的那些事，可能你就不會這樣說了。然后小章總就開始了他的故事，其實，與其說小章總說的是故事，不如說是他對白石的積累已久的埋怨。因為小章總和白石，曾經(jīng)一起跑過一段時間的業(yè)務，人與人接觸久了，自然就會有很多對彼此的不滿。
小章總說，我們先從小事說起，比如有一次我們倆約定好了，要一起去一個客戶那，那天正好我在一個供應商那，我就和他說在供應商的公司集合，然后一起去。結果你知道嘛，他個奇葩，等他到了客戶那，才告訴我，他已經(jīng)到了，讓我自己去客戶那。
小章總繼續(xù)說他的第二個故事，有一次我們一起在一個平臺上找服務商，找完線上我轉發(fā)他，就說已經(jīng)找到了三個服務商，三個已經(jīng)全部電話確認過，對方表示沒有問題，都愿意來我們公司詳談。結果你知道嘛，他立刻就到我辦公室，和我確認，三個電話是否真的都打了。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再電話過去，只有一個電話是正常的，其余一個電話說我們的條件不合適，不愿意合作，另外一個壓根電話都找不到了?？词沁@個結果，他還洋洋得意的和我說，幸好他跑來，向我確認了下。
第三個故事，是怪白石不陪同洗腳的事情。小章總意思有次，他為了公關某個客戶，找了個關系人。當時他們三人吃完飯，才中午十二點多點，但是客戶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半，于是就想找個地方休息下。結果看到飯館旁邊有個喝茶養(yǎng)生的地方，關系人就說去做個足療，結果白石這個奇葩，竟然說他不去，因為他要給客戶修改一個合同。結果很尷尬，白石在前臺做他的工作，他倆去做了個足療。
第四個故事，小章總是說他找了個采購，對方想先支付一點好處，他再公關。本來就不多，對方也是著急用錢，再說也不是白石的錢，是公司的錢，是他爸的錢。他爸為了綁定兩人，非要兩人都簽字，才能付款。結果白石就非常不爽快，非要問清楚這個采購的底細，比如他的工作情況，比如他的家庭情況，比如他的喜好。別說我們不熟悉，哪怕熟悉，工作就是工作，人家家庭情況會和你說嘛。
第五個故事，小章總是說有次他女朋友過生日，但是提前他約了客戶，意思就讓白石幫他擋一擋，去赴下約。白石可好，白石非要問清楚，這次去是見具體什么人，和這件事的關聯(lián)度如何，談什么事情。小章總又事前沒有了解清楚這些，他只當是個聯(lián)絡局，做銷售嘛，難道非要有具體的事情才能聚，有時候就是閑談，在閑聊中增進感情。但是白石不這樣認為，他意思不問清楚，如果沒有具體的事情，他覺得這個飯局就是沒有意義的。
第六個故事，小章總說，這是白石最讓他炸毛的。意思他兩個人出去談客戶，說的定位是，他是公司總經(jīng)理，白石是副總經(jīng)理。經(jīng)常在介紹公司產(chǎn)品的時候，白石在一旁會說，不不不，然后自顧自解釋一套。小章總說，你說我們都是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哪怕我真錯了，你能在客戶面前否定我嘛。大不了，你事后解釋的時候，再找個說辭對付過去。白石非要給我犟，給他講了幾次這其中的道理了，這人腦子就是不好使，都不聽。
那天江山聽的都累了，小章總好像還沒有講累，最后江山都不記得他講了多少故事了，十一個，也許是十三個，總之江山聽的的確有些疲憊。關鍵講的都是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沒有任何的內涵和含金量，站在江山的角度看來，這些故事，但凡兩個人中，有一個人是那種境界修為稍微高點的，都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但是很快，有一次江山和白石的喝酒過程中，白石把小章總一一也回吐槽了一番。雖然白石還講了一部分，小章總的很多其他毛病，但是大部分內容，講的還是和小章總之前埋怨他的內容，是有重疊的。給江山印象比較深刻的，還是回應小章總六個故事的部分。
第一個故事的回應，小章總太啰嗦，事無巨細，總想完全控制對方。比如有次我們倆相約去客戶那，他在供應商那，我在公司開會，他非要我到供應商那和他集合，再到客戶那。雖然當時我答應了好，但我確實不知道，會要開到什么時候，會開完我就去客戶那等他，為了擔心他說我沒履約，雖然我提前到了客戶那，但是我也沒有獨自去客戶那，還是在附近等他。就這，他還是生氣了，按照他的邏輯，是怪我沒有按照他的要求來。我只要去提前到客戶那，不耽誤事，按照不按照他的具體要求做，有那個必要嗎？這也計較，實在無語。
第二個故事的回應，小章總經(jīng)常說謊，不管是對客戶，還是對自己人。有一次他在線上約了三個客戶，為了確認，也為了節(jié)省大家彼此的時間，我又重復確認了一遍。結果他又生氣了，說我不相信他，怪我說再確認一次是多此一舉，他說來對方就會來。然后我就把我確認的結果告訴了他，因為確認的是，只有一個客戶是確定要來的，第二個客戶壓根就沒有同意來聊，第三個客戶電話都打不通。結果他當著我的面出丑了，但是他不僅不反思自己，還覺得我故意給他找難堪。
第三個故事的回應，他找的關系人品質有問題。比如有個關系人，每次不是洗腳，就是打牌，關鍵是對接的業(yè)務一點起色沒有，有時候真的是疲于奔命，而小章總呢，對此還樂此不疲。我不好好招待，他還生氣。記得有一次和那個關系人吃完飯，正好我要緊急修改一個合同，他和關系人呢又要洗腳。我就直白的和他們說，讓他們自己享受去，我在洗腳城前臺修改合同。結果他又生氣了，反而怪我情商低，不會為他人考慮。
第四個故事的回應，小章總辨別能力差，找的關系人騙他都不知道。你說我們找的關系人，一般都是干成事，才按照合同回款給予提成，有一次他找的關系人，把他自己吹的多牛似的，但是見了客戶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么回事。關鍵是他事情還沒有做成，就猴急的找理由想兌現(xiàn)提出。很明顯就是騙子，但是小章總不這樣認為，小章總覺得人都有經(jīng)濟狀況不好的時候。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這人典型的騙子，正常人怎么會差這幾千。如果幾千都搞不定，怎么可能能搞定上千萬的大合同呢。當我問這個關系人具體情況的時候，小章總竟然說不出來，當我提醒他這不正常的時候，提前兌現(xiàn)現(xiàn)金，不簽字的時候，小章總又在怪沒格局。我就不知道這和格局有什么關系，當了冤大頭，還不知道，還說沒格局。
第五個故事的回應，小章總對關系人的管理判斷能力差。比如有的關系人，很明顯就是為了喝酒而喝酒，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組的酒局。小章總還不知道，還以為別人都是為了公司。結果去了酒桌上，對方不是說不認識對方關鍵人，就是說盡可能去談談看。這很明顯就是約人之前沒有問清楚，約的人壓根就不是關鍵人物。類似這樣尷尬的酒局，白石和小章總參加了兩次，第三次再參加，自己自然是要問清楚的。雖然浪費的錢是公司的，但是時間是自己的，如果在這樣的低效率的事情上浪費太久，業(yè)務自然不會好。
第六個故事的回應，小章總太虛偽，個人私欲太強。他自己不學習業(yè)務知識，不學習產(chǎn)品知識，經(jīng)常會在客戶面前介紹錯，我指正了他反而還怪我不應該揭他的短。我不說能行嘛，有時候客戶聽到他說錯話，明顯表情就不對。再說了，其實我知道他的小心思，他不熟悉的，原本可以不說的，比如讓我來做，但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就是因為他想把客戶都攥到自己手里。你說這人有意思吧，公司是他爸爸的，這個客戶在我手里，和他在手里，最終不都是給他爸爸打工嘛，換句話說就是給他打工，他還要這樣，我實在無語了。
聽完白石對小章總的埋怨，再綜合之前小章總罵白石的話，江山算是明白了，哪怕是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敘述，不同利益、不同角度，描述出來完全是兩個版本，甚至是結果導向完全相反的兩個版本。其實這倆人壓根就不適合做搭檔，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會這樣安排，難道是故意使然，所謂困難才能磨礪人的勵志。不過從兩人的故事中，江山突然理解了一個詞：權力的尋租空間，當你有了權力之后，更能看出一個人，他把這些權利是用在自己的私處還是用在了公處，小章總現(xiàn)在的崗位，不就是印證了啥叫典型的權力的尋租空間了嘛。
江山想，如果老板讓自己評價兩人的合作，自己應該會這樣說，先說兩個人各自的優(yōu)勢，再說兩個人的缺點。小章總優(yōu)勢是善于整合資源，溝通協(xié)調能力強；但缺點也很明確，個人私欲太強，喜歡情緒化，性格太強勢，不愿意聽取別人的意見，他只能給其他人提意見，其他人萬萬是不能指責他的。白石的優(yōu)勢，對公司產(chǎn)品專業(yè)，認識透徹，做事踏實，一板一眼；但相應的劣勢也不少，說話太直接，不喜歡拐彎抹角，他不清楚提問題重要，但是提問題的角度和態(tài)度更關鍵，因為這直接影響著對方接受的意愿，
產(chǎn)業(yè)園外部園林綠化做好了，就等著到服務中心裝修了。章龍兒子小章負責園區(qū)的運營，所以很早他就提前準備好了裝修方案，但是出了三稿都被章龍否決了。小章不服氣，這天回家準備拉上媽媽，一起說服爸爸新的裝修方案。這也是章龍給小章定的規(guī)矩，章龍在公司任何決定，小章哪怕再大的意見，都不能當著公司員工的面反駁，有問題回家說，自己一家人關起門來說。
小章還是沉不住氣，還沒吃完飯，小章就頗有情緒的向爸爸發(fā)難。
小章說，爸，服務中心想裝修不裝修了。章龍對老婆說，你看這孩子說話，有一個和爸爸說話的樣子嘛。章太太友情提醒道，小章，以后和爸爸說話要注意語氣、態(tài)度啊。小章說，爸，裝修方案你一次次駁回來，到底幾個意思嘛。章龍說，你自己沒有想過原因嗎？小章說，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你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章龍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給的方案，明顯的就照著高新區(qū)大祥產(chǎn)業(yè)園抄來的吧。小章說，爸，你要這樣說，你明顯沒有仔細看方案。章龍說，這種方案，一天不知道我要看多少，還要看完才知道嘛，看一眼就知道了。小章說，我就實話給你講了吧，參考是參考了他們的，但是我是在參考他們的基礎上，比他們做的更好。章龍說，我就擔心你比他們裝修的更好，你想過沒有，人家的后臺是誰，人家的后臺是大祥集團，人家還有地方支持，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首先定位你就搞錯了，我們能和人家比嘛。小章說，媽，你看看，我爸他永遠就知道，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章太太說，你別急，聽你爸細說。章龍說，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一口吃不了胖子，做生意首先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小章說，爸，我算是明白你意思了，你就是摳，就是不想花錢。章龍說，我們倆說的就不是一碼事，做生意是不是就是為了賺錢，不賺錢，我們圖啥。說著說著，兩人吵起來了。章太太說，好好說啊，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好好說的。小章說，沒法好好說，我爸這個人，你沒有看出來嗎？一提錢就急，現(xiàn)在都什么社會了，這么摳搜搜的，一點不想先投入，怎么發(fā)展壯大?；ヂ?lián)網(wǎng)社會了，數(shù)字社會了，三個月就是以前的一年，慢半拍就永遠跟不上對手了。章龍說，說你年輕，你還不承認，生意是急出來的嗎？生意是花錢堆出來的嗎？小章說，你知道姜峰為什么走？人家給你提了幾次加工資，就是不給人家加，被對手挖走了吧，人家現(xiàn)在的工資比我們這高出了三分之一。章龍說，他又沒有成績，我憑什么給他加工資。小章說，我看你就是老了，鼠目寸光，不適合這個新時代了。聽到這，章龍坐不住了，起身就要抽兒子。章太太趕緊攔住他，嘴里勸兒子趕緊閉嘴，小章，你該干嘛干嘛去，別在這里惹你爸爸生氣。說著，小章一肚子氣走開了。
章龍為什么會有意無意給小章總一點阻礙呢？其實他內心有他的打算。記得前兩年，看楚漢傳奇，里面說到秦始皇身邊有個太監(jiān)，叫趙高。后期由于秦始皇要保持神秘，于是開始疏遠大臣，趙高就在其中扮演著唯一的上傳下達的使命。結果，久而久之，趙高開始了欺上瞞下的勾當，再然后他開始按照自己的利益取向，來傳達圣旨，最后就連丞相李斯在他面前都得低下頭顱，誠惶誠恐的過活，甚至秦二世都讓他派人給殺了。
章龍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在企業(yè)里，像趙高一樣。甚至只要他意識到，一段時間有一個紅人在他身邊出現(xiàn)，他就要像他開刀。他希望的是人人自危，而不是下面團結起來，更不是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存在。當然這些話，章龍不可能和自己的兒子說，甚至連他自己的老婆他都故意隱瞞著。不管是站在企業(yè)經(jīng)營的角度，還是站在經(jīng)營家庭的角度，他都覺得自己這一招，是深謀遠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