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總有這么一個親戚,她是年終話題女王,七大姑八大姨圍在一起開始“親切問候”,二十幾歲了吧,還沒結(jié)婚,也沒個對象,人家隔壁比你小一歲的那個姑娘今年都生二胎了。趕緊找個吧,別挑了,一上年齡,這姑娘家就更嫁不出去了。
言外之意,大齡剩女多數(shù)結(jié)局就是“剩下了”。
后來,你堂姐到了適合婚配的年齡,你開始同情她的遭遇,同時有些幸災樂禍,還時不時在催婚大隊冒個泡。
再后來,歲月在你的眼尾勾勒了幾筆橫行交錯的線紋,你就成了那個親戚……
除夕過了就是年。
窗外的爆竹聲余音繞耳,夜空中的煙花美得奪目,闔家團圓的日子一頓餃子也無比溫馨。在這個熱鬧非凡紅紅火火的日子,同樣,三個嬸四大姑的問候也讓人恍恍惚惚。
“翠花,過年就研二了吧?”
這句“翠花”黎醉硬是沒反應過來,直到大表姑拉過她的手。
“嗯?!彪m然距離明年九月還有九個月,但四舍五入也算研二了,畢竟是個長輩,黎醉也沒撫了她的面子。
在慶城黎家是個大家族,過年的時候主系家的孩子會聚在一起陪老人家吃餃子。她爺爺有五個哥哥,兩個妹妹,還有很多堂哥堂弟堂姐堂妹,大表姑梨寶蓮是她大爺爺?shù)男∨畠?,大爺爺去世之后就跟她家一起過年,小時候嬌縱的很,沒上學也大字不識幾個,見到“醉”字就喜呵呵的說認識,“是翠花的翠”,后來就一直喊她“翠花”,別人糾正了也不改,不知道是記不住還是自己跟自己較勁。
黎醉知道她肯定要開始長篇大論了,但一般都是單純炫耀,第一年出嫁炫夫,第二年買了個鉆戒炫富,第三年單手開勞炫車,……,前年炫女兒研究生畢業(yè),去年炫外孫女上了幼兒園,每年變著花樣的炫,黎醉習慣了,充其量就是個聽眾,也就當樂呵了,今年不知道炫什么。
就……還挺好奇。
“翠花啊~過了年二十四了吧?”
黎醉一個不注意把餃子咬斷了,剩下的半塊餃子掉到了桌子上的醋里,濺到了左邊袖子上,她淡然的拿起紙巾擦了擦。
伸出剪刀手收了回來,強忍著懟人的沖動,繼續(xù)吃餃子。
隨著她就聽到了大表姑說:“有男朋友了嗎?你表姐大學就結(jié)婚了,大四畢業(yè)了孩子,研究生上完,一上班孩子上幼兒園了,正好也不耽擱事?!?p> “哦,那挺好?!痹撍赖拇呋楸却笠虌寔淼倪€準,黎醉知道躲不過,隨意應著,低頭又吃起了餃子。
畢竟對方證據(jù)確鑿,也沒什么可辯解的。
沒有男朋友是真的,但沒有二十四也是真的,她今年才二十二歲,慶城師范大學美術(shù)學院國畫專業(yè)研一在讀,大三的時候她的畫被一個商業(yè)大亨高價收購了,一舉成名,被王勉教授相中收做關門弟子,成了第二個破格跳級讀研的人。
去年大表姑還拿這事顯擺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轉(zhuǎn)頭又忘了,還真是……令人頭疼!
催婚這事就怕開頭,一開頭就沒完沒了,三堂嬸說,“有喜歡的就談一個,大了就不好找了,想找的時候也找不到好的?!?p> “是啊,到了年紀了,黎醉你也該找個男朋友了?!辈皇遣粓?,時候未到,前年被她催婚的大堂姐黎千千也抱著小豆丁加入了催婚行列。
黎醉瞬間覺得嘴里的牛肉水餃沒了味道,意思著吃了幾個水餃,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姑姑,嬸嬸,伯母,姐,你們先聊,我有幅畫還沒完成,先回去了?!?p> “寶兒,我先回去了?!?p> 再不走她怕這二十多年來在長輩面前維持的淑女人設葬送在大年初一。
“嗯,去吧,讓你爸送你。”曲晚凝點點頭,她女兒這么乖,被這些老妖婆欺負,要不是看老爺子面子,她一定讓她們看看什么叫護犢子。
“不用了,我坐公交走?!?p> “就知道畫畫,別畫傻了!”
大表姑盯著黎醉的背影撇了撇嘴,還想再說什么,就被曲晚凝打斷了,“孩子還小,不著急,我們家遠之前幾天還說怕女兒嫁太早,還說要一直養(yǎng)著女兒,你也知道,做父親的都這個心思?!?p> 黎醉還沒走遠,聽到母親的話,勾唇笑了,我爸媽都不著急,外人急個屁?
……
從樓上下來,黎醉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黎遠之面前,“大寶,我先回去了,爺爺還沒醒,你幫我跟他說一聲?!?p> 隔壁桌上喝著酒的黎遠之看到黎醉拿著包往外走,叫住了她,“寶貝兒,這么晚了,還要出門?”
老爺子離開后,桌上有幾個男人一直在拼酒,走進一聽炸的腦門疼,她揉了揉額角,低聲道,“大寶,我回公寓,明天再過來?!?p> “囡囝,穿那件羽絨服出去,外面太冷了,和屋里溫差大你別感冒了?!眲倓偩涂此^上冒著薄汗,這會兒穿著羊絨大衣走,曲婉婷怕她凍著。
“好的?!崩枳碛檬种篙p輕捻去額角的汗,拿起那件邊婉送給她的情侶裝男款羽絨服,眼底劃過一抹流光,回過頭對著黎遠之眨了眨眼睛,大聲喊道,“大寶,你別忘了幫我告訴爺爺,明天小仙女帶著孫女婿來看他!”
說完,她優(yōu)雅且慢斯條理地穿上羽絨服,靦腆一笑,低著頭雙手攥著包包帶子,轉(zhuǎn)身小跑出去。
留下了……
一臉懵逼的眾人,還有摩拳擦掌想立馬沖出去屠狗的黎遠之。
……
黎醉漫無目的的走著,一路上,她看到了牽著手慢慢走共白頭的爺爺奶奶,大冷天在路邊吃著糖果受著冷同甘共苦的小情侶們,就連拿著仙女棒的小孩子也玩著過家家的游戲……
只有她……
她又是一個人了……
從人聲喧嘩的別墅區(qū)到通往市中心的站牌,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她走了一小時二十五分鐘。
不過,還好……
還好路牌就固定在這兒,等著人去找它。
不像有些人,說是在原地等你,但還是走了……
她抬手將一頭黑長直假發(fā)扯下來,左黑右白頭發(fā)在路燈下耀眼奪目,公主切的發(fā)型襯托著鵝蛋小臉更加陰郁。
腳邊的三個煙頭閃著惺惺紅光,等了半個小時,如約而至的只有2019年的初雪,卻沒等來那輛車。
她仰頭抬手接到一片雪花,隨即融化掉了,就像十年前那個夜晚那個人,稍縱即逝……
“呵~”
什么時候暖色路燈也這么刺眼了,將手里的煙頭丟到了遠處,抬腳踩滅旁邊的那三個煙頭,三個里面總有一個單著吧。
也好,結(jié)局哪有那么美好呢!
……
“艸”(一種植物),黎醉帶上了帽子,雙手抱著胳膊,“真他祖宗的冷!”
坐了一會兒,吃的那幾個水餃也被消耗了,饑寒交迫。
拿起右手邊的假發(fā)蓋在臉上,倒頭瞇了會兒,連假發(fā)掉了都不知道。
……
“大小姐,快上車。”
林叔打開車門,看著戴著帽子的黎醉看了很久,走進一看那件衣服他才看出來。
“林叔,你怎么在這兒?”
黎醉將腳邊的一攤黑發(fā)往后一踢,聳了聳帽子,默默將扣子按上,拎起包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腳麻了,走的像個二百斤的胖子。
果然,冷空氣阻礙了她拔腳的步伐!
“我的大小姐呀,大年初一晚上八點之后車都停了,哪里還有車啊。”
“我……就走走。”催婚給孩子催傻了,把這事給忘了。
她也是突然煩躁想回公寓,想著讓林叔和林姨好好過個年,她坐公交回去就行。
上了車,發(fā)現(xiàn)果然林姨還和以前一樣,陪著林叔出門,或許是天太晚了,她在車上睡著了。
林叔遞給黎醉一個電暖寶,黎醉輕聲說了聲謝謝,靠著窗戶呆呆著看著。
黎醉看到林叔往手上哈了哈氣,等手上的寒氣散去,才把林姨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看著前面的兩個人,不得不說,一瞬間有些羨慕了。
人總是在累了倦了的時候,才會感到孤單。
她也在想,是不是真的該找一個人,過著兩人三餐四季的生活,平平淡淡,簡簡單單。
管他是誰呢,最起碼是兩個人。
可是,誰又真心愿意和魔女湊合過一輩子呢?
壞人,配不了她。
好人,她不配的。
……
第二天一大早,黎醉就收到了奪命連環(huán)call,宿醉未清醒,頭突突的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慵懶的聲音有些沙啞,“寶兒,之前初二不也沒什么事嗎?今天我下午再回去?!?p> “男朋友?什么……”
“哦,你說他呀!”
黎醉第一次覺得自己傻住了。她是腦子有坑吧,竟然會被一個事媽的一句話激到口不擇言。
“寶兒,那是……”假的。
“什么?大寶告訴爺爺了?我……”一句mmp不知道當不當講。
“沒什么,我就是有些害羞,害羞~”
“寶兒,你跟爺爺說他最近回……國了,沒空過來,等他回來我再帶他過去看爺爺?!辈皇潜緡耍粫r半會兒回不來,這下不能再催她了吧。
……
等掛了電話,黎醉后知后覺差點把舌頭咬到,最近這嘴怎么不受腦瓜子控制呢,這下慘了,三條腿的本國男人都找不到,上哪找個藍眼睛黃頭發(fā)的歪果仁?
要不找個……海歸?
“啊,我死了!”纖手掩著半張臉,何時這么崩潰過?
……
一個小時后,水凝灣4公寓808公寓傳來了一陣哄笑聲。
“醉哥,不虧是你!”
“哈哈哈哈!”
邊婉捂著肚子大笑。
祁肆的臉上也露著一絲無奈。
“黎醉,所以你要怎么圓過去?”
黎老爺子的性子他們都知道,老了老了愛較真,說什么都信,一生氣跟個孩子一樣鬧絕食。
這事讓他知道了,老爺子又盼著有個孫女婿,估計不把假的變成真的,就很難交差。
“大不了我就租個男人回去唄”,有錢還怕沒男人上鉤嗎?
“下樓右轉(zhuǎn)六百米,有一個男友執(zhí)事店,我上次路過看到招牌上的男人挺多,我過幾天去挑一個買下來,養(yǎng)著唄!”不就是多一個人吃飯嘛,當養(yǎng)寵物著,解解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越界。
“好主意!”邊婉一萬個贊同,“你去的時候帶上我唄,我想去很久了,怕被拍到?!?p> “大明星你可別湊熱鬧了,被你粉絲知道了,你醉哥被挖了老底,我弄死你!”
“那你什么時候去?”
“過兩天?!?p> “你拍視頻給我,我想看小男仆,小奶蓋,小狼狗~”
邊婉掰著手指頭,“還有還有,我還有看腹肌男,大塊頭那種!”
黎醉挑起她的下巴,“小碗婉,你想的挺美呀!”
“哼!”
邊婉扭過頭,摸不到還不讓看?
誰不喜歡后宮男寵三千,一天揭一個牌子?
“好,給你拍,乖!”黎醉摸了摸她的頭,笑的有些寵。
邊婉比黎醉大兩歲卻長了一張娃娃臉,入圈五年硬是立了個高冷女神人設。
但在黎醉這里向來跟個小孩子一樣,會撒嬌會賣萌,體貼得很,就算耍個小脾氣,黎醉也一直縱著她。
“要不點兩個,送你一個?”不就是個需要養(yǎng)著的寵物嗎?多一個少一個的問題。
“你!”祁肆眼底蘊著薄怒,蹭的站起來,“黎醉,感情不是兒戲,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不這么隨便?”
“祁大少爺,我不就一直是這么隨便的人嗎?”黎醉窩在沙發(fā)上,手里玩著打火機,一副姐就這樣,別拿道德綁架姐,不吃那套的樣子。
“門在那,祁大少爺要是看不上我們這種人可以走?!?p> 祁肆沒動,“黎醉,隨便有個男人都可以嗎?”
“那我……”
聽到這句話,邊婉抓著黎醉胳膊的手下意識收緊,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小肆!”
“小肆,醉哥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就是開個玩笑。別這么嚴肅嘛!”
“也不是!”
黎醉晃了晃食指,起身走過去定點指向他,“你~”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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