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菌類的一種，因為此種菌類有毒，所以在以前不會被采集。可現(xiàn)在的人對這種菌有了免疫，只是吃到的話還是會有眩暈感?！崩喜即鹨山饣?。
“骷髏頭把這種菌類放在血中，目的就是防止血液凝固。那個是天然的抗凝劑？”眾所周知，血液有凝固的特性，如果沒有抗凝劑，很難保存。
我們上了車，沿著地圖的指示前進(jìn)。
“怎么會在這種地方?！蔽覀儑椭鵁艋\看那簡單的地圖。
“鬼知道。”靈程風(fēng)靠著車子，直打瞌睡。
我們要去的地方并不遠(yuǎn)，雯子張著眼睛的樣子在這樣的夜里有點嚇人。
車子突然停了，老布問伙計，伙計說：“老板，前面有個人?！?p>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怎么會有人。
老布下車查看情況。
“先生，我可不可以搭車?！?p> “不可以。請你讓開?！?p> “不，等了這么久才等到有人路過的?！?p> 幾分鐘后，老布帶了一個人上車。是黑人，在黑暗中只剩一排牙齒的那種，沒有頭發(fā)，看樣子還是個孩子?？墒撬皇钦嬲娜耍莻€鬼魂，站在門口不敢前進(jìn)。
“老布怎么回事？”
“這家伙要和我們?nèi)サ牡胤椒较虿畈欢??！?p> “哪里？”我看向男孩。
“獐子村?！?p> “你也帶著別人的靈魂嗎？”
男孩慌忙搖頭，“沒有沒有?！?p> “難道鬼魂是可以被看見的？”
“其實我們一直都存在，可是只有這三天靈力可以達(dá)到最高，可以借助季風(fēng)的力量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三天后風(fēng)力減弱，我們就將失去形態(tài)，變成弱小的粒子慢慢飄回原來的地方。”
“可是，為什么有的看不見？”
“那些太過弱小的鬼魂，或者因為行走了太長時間，導(dǎo)致失去形體，必須黏著到一個靈魂才能繼續(xù)前進(jìn)?！?p> 這些鬼魂像是鮭魚一樣，每年都回到自己的村落。
“這里曾經(jīng)有50多個小村落。但是末日時期，權(quán)貴們?yōu)榱俗约旱纳?，趕走了那些村民。村民被驅(qū)趕至海邊，走投無路?！崩喜加沂謨芍?，似乎看到了那樣的畫面。
可是這些人為什么沒有升天？就佛家說法，死去的人靈魂會轉(zhuǎn)世，也有宗教說死去的人靈魂會到另一個世界，不管怎么樣，仍徘徊在人間這種事決不會正常的。
“就算是尸體久了也會腐壞，然后降解為有機(jī)物與自然融合，為什么你們的靈魂還存在？”
“不知道?！蹦泻u頭。
“我如果吹滅火光的話，你不要搶走我們的靈魂哦?！蔽夷闷鹈媲暗臒粽?，里面的火芯立即劇烈搖晃起來。
靈程風(fēng)立刻按住我的手腕，問：“你要干什么？”
“這樣的話他就只能蜷縮在門口?！蔽艺f。
“你這個白癡，他是鬼魂，感受不到冷暖，而且這里常年高溫，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彼f。
“可是那樣總覺得……”
這時，老布低下頭，吹了一口氣說：“過來吧，孩子?！?p> 這樣這個木箱子里就漆黑得什么都看不見了，我摘下淺黃色的眼鏡便能看到這個孩子。說來奇怪，這個眼睛在黑暗中捕捉物體形狀并不是靠光線，而是靠熱感。如果是沒有溫度的東西，溫度越低顏色黑，溫度越高顏色越偏紅，所以眼前的東西有光與影的感覺，便更加立體了。
他小心翼翼的向我們走來，在我們有兩步的距離處坐了下來。
“你的身體為什么不會穿過車子？”我突然想起來印象中的鬼魂身體是可以穿墻的。
“他要是有那種能力，還能擋住我們的車子嗎？”老布像是在說我低能一樣的口吻。
靈程風(fēng)看不到，干脆閉上眼睛靠在車子上說：“你想想，如果他能穿透物體，那么地球這么大個物體也能穿透了，他怎么能留在地面上呢？早就浮游到宇宙去了。靈魂，也不過是微型粒子的聚合體，并不是虛無的?！?p> “你又知道了?！鞭D(zhuǎn)念一想，是這么個道理，我看不見摸不到只是因為他像是存在著空氣中的氧分子一樣。想到這里，我擔(dān)心的問：“我們不會一呼吸就把你吹散了吧？”
“這三天不會，我的身形會緊緊的黏在一起，行程人的形態(tài)，但是過了這三天，不用你吹，我也會自動散去?！?p> “這么說，有一種像是磁鐵一樣的東西會把這些吹去的碎片再收集，等待來年又聚合到一起？”
小男孩搖頭。
“你記不記得你生前？”我問。
小男孩搖頭。
“名字呢？”
小男孩搖頭。
“喂，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老布有點不耐煩，“他們連善惡都失去了，做著身不由己的徒勞事情。”
我摸著這微微搖晃的木車廂，竟然討厭不起來這種鬼魂。
“小子，我們要去找一個人的靈魂。但是那個靈魂我們看不到。你可以看到嗎？”老布問。
“看不到，你們要奪回那個靈魂嗎？”
“沒錯。”
“我勸你們放棄吧，那個附著在靈魂上的是即將飛散的靈魂，為了到達(dá)目的地，他是不會放手的。每年都有大量這樣的靈魂，根本到達(dá)不了家鄉(xiāng)就飛散了?！毙∧泻⒄f。
那怎么行，雯子如果一直醒不過來怎么可以。我握著雯子的手，天氣很熱，她的收卻有些涼。她害怕鬼魂是有道理的，她的血液天生對鬼魂感到恐懼。
“其實有句話我覺得現(xiàn)在得對你說。雯子是血族，你不可以把她一直帶在身邊?！膘`程風(fēng)說。
“你說清楚點。”
這個人雖然每天一副笑臉，但是所說的話全是很嚴(yán)肅的事情。
“血族是群居的，獨居的血族是活不下去的。因為雖然他們有點力量，在現(xiàn)在的世界里還是無法獨自狩獵?！?p> “她一直跟著我?！?p> “你可以養(yǎng)她一輩子嗎？”
“有什么不可以，她又不會吃了我?！?p> “會的。血族無法生育，會通過傳染的方式延續(xù)種族?！?p> 這和吸血鬼的傳說相似。“但是這有什么關(guān)系?！?p> “你會害死她的，她對你過于依賴，一旦離開你，她就無法活下去了?！?p> “怎么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p> “你以為你會長生不老嗎？你這樣損耗體內(nèi)的能量，哪一天能量耗竭……你可以把每一天都當(dāng)做自己的最后一天。但是血族可以活百年之久，你有沒有想過她怎么辦？”
他是在替雯子考慮，雯子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女孩子，但是僅僅提供動物的鮮血是養(yǎng)不活她的。
“你的性格就是太優(yōu)柔寡斷，對每個人都好，那有什么用？那樣只會讓結(jié)局變得更加悲慘罷了?！?p> 車子里的氣氛沉重了起來，沒有人說話。
我以為是應(yīng)該的，善待周圍的人。
讀書的時候有過這樣一個故事，有個孩子發(fā)現(xiàn)一個繭，他希望幫助蝴蝶飛出來，于是幫忙剪破了那個繭?？勺詈蠛麉s因為沒有飛行的力量死去了。我就是那種人嗎？
靈程風(fēng)是個獨行俠，這么想也沒有錯。
車子停了，老布燃了燈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說道：“我們到了?！?p> 我抱起雯子下了車，靈程風(fēng)并沒有下車。
老布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世上沒有誰一定離不開誰。雯子是個好姑娘，所以我們大家才事事關(guān)照她。但是去冰川的話，你自己尚且危險，你仍要讓她陷入危險?！?p> 我要丟下她嗎？我從未想過?！拔覐膩頉]有想過讓她離開我半步，我不會放心?！?p> 但是想起地下城與雯子走散的情況，又不禁后怕起來。也許我根本保護(hù)不了她。大家都是為了她著想才與我說這些的，這樣的我，是不是真的有些自私。
“小子，我們到了，你去吧?！?p> 小男孩雙手合十表示謝意，然后向某個方向走去。未走出視野，他回過身，不動了。
“怎么了？”我問。
他向我們招手。
老布拉住我，我把雯子交給老布，然后向那邊跑去。
我手里沒有提燈，他的熱量形象色譜變化，從眼睛里流出了液體。那是眼淚，不是虛擬的假象，而是真的由水為主要成分。他指著虛空的黑暗，并不是我看不見，真的是虛空的黑暗。
“發(fā)生了什么？”
“拼命要回到村子的目的?！?p> 這里是一片廢墟，土地一片焦炭寸草不生。我俯下身。
“當(dāng)時并不是權(quán)貴為了生存而趕走所有人，他們和這個村子一起變成了焦炭。他們知道村子的未來，這就是留下的人要掩蓋的真相?！?p> 他哭起來，似乎又聽到無數(shù)這樣的哭聲，仔細(xì)看去，四周很多這樣的鬼魂。我心里一驚。
他們在尋找真相，但是每當(dāng)?shù)弥嫦嘀笙?，失去記憶，然后來年又如此前來。留在他們靈魂的信念似乎只有一個，就是一定要回來。
有些鬼魂就這樣哭泣，然后一點點消散。
我想幫他擦去眼淚，他退了一步，他是怕吸走我的靈魂。
我離開那里，順著火光回到老布身邊。
“你剛剛?cè)チ四睦?？”老布警覺的問。
“就是前邊?！?p> “開什么玩笑，前邊有什么。”
“那孩子的村子……”
“那孩子的村子距離這里還有很遠(yuǎn)的路程?！?p> “那我怎么會看到……”
老布從口袋里取出那瓶血液，給雯子喝了。雯子沒有吞咽的意識，喝掉那個非常困難。
等待的煎熬程度難以想象，那個時間我無法找到自己的思路去思考任何事情。腦子里亂亂的出現(xiàn)各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們身處的地方附近有不小木牌，為旅行家們刻著各種記號。
將近黎明的時候，雯子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和老布當(dāng)時正精神萎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她這樣一眨眼我們都吃驚得說不出話。
“早上好?！彼恢榈目粗覀??！霸趺磿谶@里？”然后茫然的看這四周的景色。
我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死了，嚇?biāo)牢覀兞?。?p> “說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死?！宾┳踊顒又碜印?p> “你昨晚被粘走了靈魂。”我說。
“你這么說，我好像是夢到自己在荒野中行走。”她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想什么呢？傻丫頭?！崩喜寂呐钠ü缮系幕艺酒饋?。
“不知道，好像有點難過。”雯子一下?lián)涞轿疑砩??！拔乙詾槭澜缟现皇Ｏ挛乙粋€人了?！?p> “說什么傻話?！崩喜寄罅四篥┳拥哪?。
我戴上淺黃色的眼鏡，看向昨晚那黑暗的方向，仍是荒野，沒有燒焦的土地，沒有靈魂的哭聲。
“雯子自己的話，也沒問題吧。”我說。
“不行哦。雯子要和大家在一起。”
“雯子的族人會不會想你呢?！蔽覇?。
“阿閃，你有沒有良心啊，要甩掉我嗎？我很礙事嗎？”
“不是啦，我是想，沒有誰會陪在誰身邊一輩子?！?p> 雯子看著我，眼睛里是失望？還是傷心？
她松開環(huán)住我的雙手，然后乖乖的跟著老布上了車。
黎明的太陽那么刺眼，照在身上，又那么刺痛。雯子怕冷，或許這次，不該帶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