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集 驚舞（上）
玉貴妃本來一副和善的笑臉，一雙柔荑疊在膝上，意態(tài)閑適，可聽了來人的媚聲，寒意自眉梢眼角一閃而過，卻在強(qiáng)大的自我控制下化作盈盈笑意，手微微一揚，輕聲道：“原來是昭儀妹妹?！?p> 張昭儀蓮步盈盈，緩緩進(jìn)了椒房殿，登時滿殿生輝，連空氣中都不自覺地游弋著淡淡的芬芳。
錦瑟知道此人是當(dāng)今圣上的新寵，也就是那日在倚紅籠翠，杜大人小心翼翼地說出的那個名字。依稀記得，那杜大人曾言：關(guān)大人就是被這位昭儀娘娘吹枕邊風(fēng)告倒的！
是個厲害人物！
錦瑟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來人，感慨一聲，果真是明艷不可方物。那白家的玉貴妃算得上是女人中的頂尖人物，無論樣貌身段、行為舉止都是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舉手投足都透著高貴典雅的淑女風(fēng)采?？蛇@張昭儀與玉貴妃正好是兩個極端，她一張小巧的瓜子臉上，一對眼睛好像是會說話一般，加之行走言語天生一股媚態(tài)，直叫人酥到骨子里！怕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動，何況是以花心著稱的當(dāng)朝天子？想來白萍雖然地位尊貴，可有這么個狐媚子在側(cè)，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張昭儀一進(jìn)殿就讓氣氛尷尬起來，四處都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息，雖然小幾后坐著的貴妃千金們都知道二人不對付，可還是作出一副欣悅的表情，玉貴妃的臉恐怕都要笑僵了。
“姐姐開宮宴也不知會妹妹一聲，倒像是要和妹妹生分了一般！”張昭儀在右首最尊貴處坐定，端起梅花小幾上的香蜜凝露茶，輕輕呷了一口，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
玉貴妃淡然一笑，搖著手里的宮扇，“不過是請各位誥命夫人、千金小姐來這小聚，哪里敢勞煩妹妹大駕？”
張昭儀冷嗤一聲，“陛下剛賜給姐姐一支綠玉凝華纏絲鐲子，姐姐也該借此機(jī)會，拿出來給眾人開開眼！”
錦瑟黛眉微蹙，這張昭儀話里話外好像對玉貴妃得到這支鐲子充滿醋意和不甘，左不過是一個飾品，她們都是寵妃，肯定都得過不少賞賜，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至于如此針鋒相對？還是她只是借著這個鐲子撒氣？
片刻文昌侯夫人就替諸人解答了這個疑問，只見她掩嘴笑道：“聽聞這綠玉凝華纏絲鐲是先朝時大食國的貢品，總共有兩對，一對在太后那里，她老人家成日戴在手上；一支在已故皇后的棺醇中做了陪葬；另一支陛下竟賜給了貴妃娘娘，足見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張昭儀會為了一個鐲子來尋釁滋事，這鐲子不單單是個飾品，還有重要的政治意義。
鄭國夫人此時也道：“聽聞這鐲子通身都是用挫絲技術(shù)攛造，是非常珍貴的手藝，連大食國的王氏也只有這兩對罷了，珍貴無匹。而最為難得的是，它極其的輕，戴在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的重量！”
在鄭國夫人和文昌侯夫人繪聲繪色的解說下，張昭儀的臉越來越難看，而玉貴妃的神色倒是十分和悅，想來也頗以陛下將此鐲賜予她感到志得意滿。
白荷仗著是白家的嫡女，幼時又蒙白萍親自照拂，當(dāng)下開言懇求：“貴妃姐姐，便拿出來讓我們瞧瞧吧！”
寧舒郡主也是久聞此鐲，未見實物，心里著實好奇，聽白荷這么說，心上就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般，癢癢的，亦開言道：“請貴妃娘娘賞咱們這個臉面，拿出來給諸人開開眼界吧！”
玉貴妃抿著嘴微笑不語，她被寧舒郡主等人說的心中一動，本來那鐲子很是珍貴，素日里她都是舍不得戴的，以免損壞或遺失惹來大禍，可今日經(jīng)不住眾人懇求，又確實想拿出來震懾一下恃寵而驕的張昭儀，讓她瞧瞧誰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誰才有資格問鼎后位！
當(dāng)下緩緩頷首，惹得在座諸人都是喜上眉梢，準(zhǔn)備一飽眼福，卻哪知玉貴妃剛想命貼身宮女將錦盒拿出來，就聽見殿外一聲猶如黃鶯般的嬌啼：“貴妃娘娘，錦墨已換上舞衣?！?p> 話音未落，只見蘇錦墨一襲天青色氳染青花舞衣，迤邐于地，上面手繪著點點淡藍(lán)色的青花，放佛微雨蒙蒙中的素色薔薇。適才凌亂的發(fā)絲也被金色的束發(fā)金環(huán)籠在腦后，垂至纖腰，白皙的俏臉上峨眉淡掃，額間用胭脂點著五瓣的梅花妝，恍若神仙妃子。
錦瑟瞧著嫡姐這一身的裝束暗自冷笑，天青色氳染青花舞衣是她重金請臨安的錦繡樓花了數(shù)百金制成的，其中最珍貴的要數(shù)這舞衣的顏色。青花瓷本來是瓷器中極為難得的珍品，因為天青色這一色彩極不容易染出，必得煙雨天才能調(diào)制出這樣清麗的顏色。而這雨還不能是瓢潑大雨，那樣不僅沒了情調(diào)還會讓空氣里過多的水汽改變?nèi)玖系念伾?，那樣染出的舞衣，色澤就比真正的天青色要暗一些，須得是如酥?xì)雨，點點滴滴，雨后晴天時，天空中那一抹藍(lán)青便是此種染料的最高境界。
錦繡樓為了染成這樣的天青色，廢了十幾匹雪紡，這才出了這么一件舞衣。蘇錦墨又特地去請名冠臨安的畫家在上面點染了數(shù)朵青花，這才大功告成。
她今日特地帶這件衣服進(jìn)宮，看來是算準(zhǔn)了要殿前獻(xiàn)舞，并想借此大出風(fēng)頭，繼續(xù)維持她臨安第一美人的榮耀。
不過，她真能得償所愿嗎？錦瑟嘴角含著隱秘的冷笑，看著嫡姐施施而來。
玉貴妃見此，頷首笑著對張昭儀說：“素聞這蘇家大小姐舞藝精湛，而妹妹你也擅長此道，便請品評一二！”
張昭儀見她就勢不肯拿出纏絲鐲，只是冷哼一聲，對破壞自己計劃的蘇錦墨十分不滿，當(dāng)下只是冷冷地道：“就請?zhí)K大小姐開始吧！”
錦瑟微微一怔：為何這張昭儀一定要看這綠玉凝華纏絲鐲，難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荷和寧舒郡主的好興致都被蘇錦墨掃了，可她自己還沾沾自喜，渾然不覺。相比她即將表演的綠腰舞，其實大家更關(guān)注玉貴妃的那支鐲子，可惜蘇錦墨并不知道眾人心中的微妙變化，反而長舒玉臂，在樂官奏響的悠揚絲竹聲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