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地一聲。
楊歡施展出來的一道白光,猛然之間在虛空集卷,化成了一座恢弘的原野。
原野之中似乎開始刮起了春風,皸裂的大地開始復蘇,枯敗的樹木開始還春,灰沉沉的嚴寒九天猛然崩潰……
春風所過,任何的死寂都煥發(fā)生機,博大的力量轟隆隆席卷,無所不在。
而在另一邊,馬文才大筆之下,一股股黑色墨汁灑出,化成了一個個戰(zhàn)士,將軍,駿馬,戮刀,眨眼之間就是一片曠世戰(zhàn)場。
戰(zhàn)場之中散發(fā)漆黑的穢煞,空氣之中散發(fā)著濃郁血腥,軍隊橫掃,戰(zhàn)鼓隆隆,馬蹄聲聲,白骨累累,戰(zhàn)火風云,所到之處,萬物凋零。
兩種意境,兩幅畫面,一戰(zhàn)一和,一生一死,頓時的撞擊在一起,發(fā)出驚天動地的響動,在楊歡和馬文才兩人中間突兀爆開,化成了狂風,四下吹拂。
兩人站在風中,衣袖翻飛,發(fā)絲飛揚,雙眼都是死死的瞪著對方。
那一黑一白兩色霞光瘋狂的撞擊,每次碰撞都是如山如海一般,巨力伴隨,震得周圍的人不斷后退。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春風,竟然占盡了生機,任憑我白骨遍天也難以壞你的春意。”
馬文才此刻和楊歡真正對上,頓時的滿臉興奮,似乎終于真正的遇上一個對手一般。
“你也不差,好一副戰(zhàn)爭盛況,一場戰(zhàn)爭萬骨枯,死氣遍及天下,莫說四季,就是生死也難分?!?p> 楊歡瞇瞇眼睛,倒也真心的贊一聲,不過緊接著他就快速倒退一步,做出了防御的動作。
因為在那同時,馬文才眉心之中白光激閃,開始再次攻擊過來,招法爆發(fā)。
“既然你的春風厲害,生機無限,那么就嘗嘗我的無邊戰(zhàn)場吧。
看我殺招,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烽火三月!白骨成林!血流成河!”
轟!
一聲巨響之后,馬文才筆下頓時飛出了無數的凌厲殺氣,這些氣息灌入戰(zhàn)場,一下子就將戰(zhàn)場染成了血紅。
白色的浩然正氣和漆黑的戰(zhàn)場一個融合,直接化成了灰白色的枯敗之氣,所過之處,萬物腐朽。
灰白之下,那些將軍戰(zhàn)士,烈馬兇刀,全部變大凝實,瘋狂廝殺,所過之處頓時的白骨累累,烈火滔天。
這群戰(zhàn)士就像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魔頭,所過之處,一切的生機全部破壞,一下子,那對抗著的春風原野和戰(zhàn)場就開始扭曲。
這戰(zhàn)爭的灰白風暴竟然快速的席卷原野,抵抗了春風,將那大地染成血紅,地上燃起了戰(zhàn)火,冒起了濃煙,山河破碎,萬物凋零。
一瞬間,楊歡面前白光消散,幾乎全部被戰(zhàn)火焚燒,血流遍地,白色的骨頭架子遠遠的化成了灰塵,漂浮過來,卷起了風暴,灑向整個失去春風的原野之中。
眼看著那灰白之氣直奔楊歡的面龐,要鉆入他的眉心,連他的文宮也攪碎破壞,下一刻,楊歡猛然動了。
“好雨知時節(jié),當初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p> 他大筆一揮,直接凌空的書寫狂草,點化山河。
春雨!
這戰(zhàn)場和原野之中竟然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春雨。
這春雨沒有聲息,沒有征兆,說下就下。
春雨貴如油,隨風潛入夜。
這雨水甚至沒有淅淅瀝瀝,沒有纏綿潑灑,只是悄無聲息的降落。
然后,整個灰白的大地竟然瞬間就開始洗去鉛華,那血染的戰(zhàn)場被淘洗干凈,虛空之中的白骨飛揚開始塵埃落定,就連那些被殺戮充紅了眼睛的戰(zhàn)士,也一下子被澆醒。
春雨很冷,很慢,很細,很小,幾乎沒有聲音。但是所過之處,潤物細無聲,一切的塵埃,浮躁,暴虐,乃至被春風剪開的大地,只要被灌注,頓時的松軟起來。
這春雨洋洋灑灑,卻遮蓋了灰白之氣的腐蝕,在滿地瘡痍的狀態(tài)之下,悄然滋養(yǎng)一切,恢復生機。
“春天的太陽,應該是溫暖柔和的普照下來,驅馳黑暗,灑下溫暖。”
“春天的大地,應該有淺草生長,蔓延開去,無邊無際,哪怕是戰(zhàn)場之中,也擋不住春的氣息?!?p> “春天,不應該是戰(zhàn)爭的時節(jié),萬民疾苦,當以社稷為重,無有農耕,無有槡種,哪來的糧餉供應?這樣的戰(zhàn)斗,無論誰勝誰負,傷的都是百姓!”
眼看春回大地,春風消散,春雨降臨。楊歡筆下開始出現春天的太陽,田野,蔓延無邊的淺草,還有無數耕種忙碌的農民。
一下子,那一方戰(zhàn)場格外的扎眼,那許多的戰(zhàn)士將軍愣在原地,然后……他們沒有了糧餉,沒有了春天,只有冰冷的戰(zhàn)刀,和餓到少氣無力的枯瘦戰(zhàn)馬。
“不戰(zhàn)了不戰(zhàn)了,我們本就是被拘押的殺戮,是流放在戰(zhàn)場之中的怨煞和軍魂,既然為國而死,為民而死,又如何能夠再起戰(zhàn)爭,禍害百姓?”
“我們本就不該存在啊!”
那黑云籠罩的將軍挺起了胸膛,血紅從雙眼之中退下,然后,竟然嘩啦啦的隨風消散,化成了一道道碎裂的黑色光點,灰飛了。
“嘩啦啦!”
將軍死,戰(zhàn)士死,戰(zhàn)馬死,一切都灰飛煙滅。
戰(zhàn)爭,戰(zhàn)場,戰(zhàn)馬,戰(zhàn)刀……全部消散。
整個灰白之色的原野在春回大地之后,又失去了戰(zhàn)爭,一下子染成了雪白,連帶馬文才的浩然正氣也恢復了白色。
“噗!”
不過就在同時,馬文才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面色發(fā)白,死死的瞪著楊歡露出了滿滿的不可置信。
“你,你竟然,竟然破了我的殺招,破了我的軍魂,不是見招拆招,是把我逼到了有招而無招。
任憑我再厲害,也不可能再對天下百姓動用殺戮,不可能再對你下殺手,否則,我就是自毀浩然,當不得儒家教化。
如果再動殺念,戰(zhàn)爭再起,我就是千古罪人,必然邪氣入體,走火入魔。
哈哈哈哈,好厲害的楊歡,好厲害的文宮。
好厲害的春!
沒想到我苦修的戰(zhàn)魂竟然敗在了一個字之下?!?p> 馬文才滿臉凄然,先前那一口血并不是楊歡傷害他所致,也不是他自己生氣急火攻心造成,而是無數戰(zhàn)魂自我覺醒,自我灰飛,讓他受到了反噬。
那些戰(zhàn)魂,就像是一件法寶,供他驅使,一旦反噬,他自然神魂受損。
這一比斗,顯然是楊歡贏了。
“成也戰(zhàn)魂,敗也戰(zhàn)魂,我修煉戰(zhàn)魂歌,一直以浩然正氣模擬戰(zhàn)場,以殺戮平定世間不公,想要借助殺來教化公正,沒想到,竟然錯了!”
馬文才倒在地上,此刻滿身狼藉,發(fā)髻炸開,衣衫凌亂,狼狽不堪。
最關鍵的,他再也沒有了高高在上,沒有出塵浩然,此刻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瘋子,不斷的自言自語,雙眼之中蕭條無限。
看一眼馬文才,楊歡來到了絳紅茶樓最中間一張石臺上,那上面放著兩件東西,一個是楊歡的金旨,另一個則是一方漆黑的硯臺。
這是他和馬文才二人比斗的抵押之物,此刻他贏了比斗,兩件東西自然全部歸他所有。
輕輕的拿起兩件東西,楊歡掃一眼馬文才身后的眾人,甩袖離開。
“站住,楊歡你站住,你不能拿走我的戰(zhàn)魂硯,那是我的證道之物,是我幸苦祭煉的儒道至寶,其中有我在九處戰(zhàn)場才辛辛苦苦積累的九千戰(zhàn)魂,你不能拿走。”
就在這時,馬文才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一下子來到了楊歡身前,死死的盯著楊歡手里的漆黑硯臺。
“哦?戰(zhàn)魂硯?你就是用這方硯臺研磨,給楊玲功畫了一副戰(zhàn)爭圖吧,現在他被戰(zhàn)爭之氣反噬,泥宮破碎,此生再無望修煉神修,究其原因就是這方硯臺?”
楊歡看著馬文才充血的雙眼,看出了其中的堅決和瘋狂,頓時皺起眉頭,垂眼看看自己手中的硯臺。
“是的,就是這硯臺?!瘪R文才死死的盯著楊歡的左手,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那方硯臺,露出了深深的渴望:“我可以拿其他東西給你,我有一副古卷經冊,其中有一個字乃是儒道半圣所書,臨摹的是上古大能莊周的字體,我和你交換?!?p> “戰(zhàn)魂硯?看來你并不是依靠自己的能力開啟文宮的,你的文宮,乃是抽取這里面戰(zhàn)爭之氣強行破開的吧,既然你已經被煞氣入體,那就應該苦修閉關,更不應該染指這件兇器了?!?p> 楊歡皺起眉頭,看著馬文才露出了怪異之色,馬文才的神志此刻似乎不太清晰。
按理說,他先前所說的那個字,比這硯臺貴重了不知道多少倍,沒想到他竟然要交換?
“你先前施展的戰(zhàn)場,軍魂,也都是從這硯臺之中抽取的吧,眼下你也被反噬,可見這不是一件好東西,還是我替你保管吧,否則,以你現在的心境很可能被其中的戰(zhàn)魂反噬,奪取心神,變成殺戮機器?!?p> 再看看馬文才身后的眾人,楊歡不愿意落人話柄,說他占便宜,所以只能苦笑搖搖頭,拒絕了。
“還給我!”馬文才頓時的渾身散發(fā)黑氣,兇惡無比的對著楊歡嘶吼,張開手就直奔那硯臺抓去。
“嗡嗡嗡嗡嗡!”
就在這時,那硯臺也似乎有所感應,頓時的瘋狂顫抖,似乎要脫離楊歡的手掌。
“哼,戰(zhàn)魂作亂么?既然如此,既然你執(zhí)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了!”
楊歡死死抓住了那硯臺,瞪一眼馬文才,下一刻猛地將自己另一手的金旨舉起來。
“女帝在上,今有馬文才祭煉兇器,以此硯拘押戰(zhàn)魂,被其內含怨煞污染心智,走火入魔。為護佑在場之人,楊歡愿獻祭金旨中一尺功德,點化兇器,釋放戰(zhàn)魂,使其不得作亂,望女帝成全!”
說著,楊歡將那金旨狠狠的對著硯臺砸去。
“不……”
馬文才凄厲的慘叫著,下一刻真?zhèn)€人臉色都遍布了黑色的煞氣,狠狠的對著楊歡撲殺而來。
“嗷!”
就在這時,那金旨之中猛地一動,竄出來了一條小小的金龍,仰天長嘶一聲,對著帝宮的方向不斷的遨游著。
“準!”
帝宮之中突兀的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下一刻,那小小金龍頓時崩潰,化成了一道金光籠罩漆黑的硯臺,眨眼之間,其中黑煙滾滾,血氣泄露,被強行的拉扯,從其中揪出了一道道虛幻的兇魂,集卷著沉入地下,不久之后,那漆黑的硯臺變成了乳白之色,而其中的功德金光也完全消失了。
“?。 ?p> 與此同時,那白色的硯臺啪地砸落在地,而馬文才則是凄厲的慘叫一聲,眉心之中咔嚓響動,嘴角鮮血流下,他的心神聯系和這白色硯臺徹底斷絕。
“唉!”
搖搖頭,楊歡撿起硯臺放到馬文才的手中,轉身離去,朱二胖和翠云姑娘緊緊相隨。
“楊歡,哈哈哈哈,楊歡,你好狠,竟然廢了我的證道之寶,廢了我的道。
我以殺戮證浩然,以戰(zhàn)爭做教化,專治南夷蠻民,何錯之有,你大膽,竟敢廢我寶物,我和你拼了!”
不過楊歡剛剛走出兩步遠,馬文才頓時的瞪大眼睛蘇醒過來,卻猛然彈起身子,轟地揪起那白色硯臺對著楊歡的后腦砸去,似乎要一下子把他打死。
這里面包涵了浩然正氣的力量,包含了巨大的武修力量,一個砸來,楊歡都來不及躲避。
危機襲來,楊歡頓時的驚怒交加,他沒料到這馬文才竟然這般執(zhí)迷不悟。
不過同時,楊歡卻是更是新生殺意。
念頭一動,身體之中的血劍猛然調動,不過他不敢動用劍體本身,而是激發(fā)渾身的氣血一下子燃燒,在血劍之中拓了一道劍影,呲啦一下子從腦后鉆出。
血紅的長劍之中集卷著恐怖的陽剛之氣,劍體之中的春秋劍法鬼魅無比,似乎因為蘊含了力量,眨眼之間就快速的閃過七八十劍。
這劍招呲啦一聲匯聚,直接的撞擊在了白色硯臺之上,將其擊飛,下一刻,呲啦一聲直接貫穿了馬文才的面部,在其眉心一點,轟地爆炸,恐怖的血氣劍意在其中肆虐,馬文才眉心之中的白色烙印咔嚓一聲崩潰。
楊歡竟然一劍將他的文宮也廢掉了。
“嘶——”
楊玉衾剛剛從昏迷之中醒過來,頓時看到了楊歡大發(fā)神威,甚至也不轉,直接就腦后飛出血劍,一劍將白色硯臺挑飛,之后廢掉了馬文才的文宮。
“??!”
隨著一聲凄慘的尖叫,馬文才直接的口噴精血,昏死過去,眉心之中流著一絲白色的血液,文宮烙印徹底消失。
廢了!
“唰!”
幾乎同時,孔奇猛然從天而降,一把揪住了仰天倒去的馬文才,之后再看向了楊歡。
“唉,還是來晚了一步,楊歡,你……”
孔奇顯然也是有些怒了,文宮是一個儒修的核心,就像是凡人的心臟大腦,像是武修的血氣,像是仙家的丹田,都是核心所在,沒了文宮,再天才的儒修和就廢了。
馬文才是陰朝唯一的圣前功名,自啟文宮,此刻竟然被楊歡廢了,他能不發(fā)怒么。
“噗!”
不過同時,楊歡轉過身子,他的面色慘白,渾身顫抖,沒有一絲人色,他體內血氣抽離,氣若游絲,幾乎死亡,只有眉心的儒氣文宮綻放白光,似乎在護佑其精神不至崩潰一般。
“何必呢,算了算了,快去療傷吧,這是雪蛤丸,快速回復血氣的,你自己去閉關吧,我去看看馬文才的文宮還有沒有救。”掃一眼楊歡,孔奇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一眼他,直接丟過來一瓶丹藥,此后就直接的大袖一甩卷起馬文才,化成一道寶光飛走了。
“嘿嘿,有意思的小家伙,你以德報怨,想要解救馬文才不被戰(zhàn)魂噬心,走火入魔,卻被他以怨報德,險些喪命,現在小命都去了九成,反而遭人埋怨,真是倒霉。
嘖嘖,不過你最后那一劍果然凌厲狠辣,一劍直接燃燒渾身血氣,刺破馬文才文宮,倒也算是心狠手辣,哈哈哈哈,我喜歡!”
就在這時,虛空之中再次白光一閃,落下來了一個面若桃花,放蕩不羈的儒衫男子,這男子拎著一根竹竿,笑瞇瞇的瞪一眼楊歡,之后卻甩甩手中的竹竿,將那遠處的白色硯臺挑回來丟在了楊歡懷里。
“拿著吧,這東西本就是你的戰(zhàn)利品,現在屬于你了,望你好生祭煉,切莫再誤入歧途了!”
甩甩衣袖,怪異男子同樣飛身而起消失不見。
“那人是孔奇大人的師兄,據說叫做墨千秋,他曾經畫一幅畫,把紫霄宗的宗主紫菱道人拘押在畫中四十九天,直到最后釋放出來,紫菱道人竟然被墨千秋追著打屁股,足足抽了一百八十下,從東洲余野趕回去了霧洲雷霆山紫霄宗。
近百年來墨千秋都未曾出現過一次,據說是躲避紫霄宗的追殺,沒想到竟然出現在了陰朝?”
怪異男子離開,楊歡身后不遠處一個面色漆黑的老頭自言自語一聲,同樣掉頭就走,臨走,他深深的看一眼楊歡,咧嘴一笑,不懷好意的朝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咦?那是誰?”
心里一跳,楊歡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這樣的人物。
這人張嘴就是一個墨千秋和紫霄宗宗主的恩怨,顯然不是陰朝的小人物,最起碼也是修士,那么……他最后對自己做一個殺頭的動作是什么意思?
楊歡吞下孔奇給的丹藥,頓時渾身暖洋洋,那丹藥之中血氣散發(fā),快速的幫他恢復元氣,不消片刻他就可以站起身來了。
“走吧!”
左右手被翠云和朱二胖攙扶著,楊歡可惜的看一眼那金旨,搖搖頭離去,當然,那白玉硯臺他也拿在了手中。
唐鈺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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