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5）
玉嬌龍最近心情很不好，時不時的煩躁，伺候她的丫鬟、嬤嬤們好幾個都吃了她的臉色，幾乎每天都要從她的繡房里掃出一地的碎磁片。眾人都得到了玉夫人的吩咐，知道自己的小姐是因為快要出嫁了，心里煩悶所以才有這樣的表現(xiàn)，當然都是一笑了之了。還不時的找機會的勸說她們的小姐，什么“王府里榮華富貴了，長齡世子英俊瀟灑了”，“小姐你嫁過去一定很受寵愛，不用太擔心了”，“假如想念夫人、老爺也很簡單了，不時回來探視就是了”。那里知道說的玉嬌龍更心煩了，惹得她不時的大發(fā)脾氣！因為她心煩的根本就不是那所謂的婚禮，而是她有點后悔，不該糊涂的答應了和羅小虎私奔，雖然愛羅小虎的瀟灑、野性，可是真的值得拋下父母、拋下一切么？私奔的決定讓她失眠了，久久不能入睡。
房門詭異的打開了，玉嬌龍莫名的一陣心煩，不用看就知道，夜如此深了，這個時候來找自己的只有師傅了。
一聲溫柔的嘆息，碧嬤嬤幽幽的道：“嬌龍，又睡不著了？一定是為了婚事發(fā)愁吧！聽師傅的話，王府的生活不適合你的。”
本來就十分惱怒的玉嬌龍猛的一下坐了起來，一縷秀發(fā)垂了下來，遮住裸露的雪白的肩頭，構成了一副美麗圖畫，可是從柔美的外表下噴薄出來卻是積壓已久的怨氣！怒道：“夠了，不要再說了！我和你說過多次了，這是不可能的！再說了，我就是真的去闖蕩江湖，也不會和你這個惡名遠播的‘碧眼狐貍’一起的！”雖然玉嬌龍嬌生慣養(yǎng)，可是這幾天滿城謠傳的流言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里，第一次讓她知道自己那慈祥的師傅原來曾經(jīng)在江湖上做過如此多的壞事，是一個人見人厭的大魔頭，不由的讓她不生氣。
碧眼狐貍幽幽的一嘆，笑道：“嬌龍你知道了，那么師傅就不瞞你了！”說完半轉身，在臉上一陣揉捏，揭下薄薄的臉皮一樣的東西，又輕輕的解開發(fā)簪，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垂了下來。她愛惜的拿起玉嬌龍的象牙梳子慢慢的梳理自己的頭發(fā)，良久，才轉過身來，燭光映襯下，竟然是一張絕美的臉，峨眉鳳眼，挺直的鼻梁，烏黑的頭發(fā)垂下來，潔白的肌膚有一種說不出的妖艷之美！她保養(yǎng)有術，看起來不過比玉嬌龍只大著幾歲，不像是玉嬌龍的師傅，到像是姐姐。
見剛剛還暴怒的玉嬌龍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碧眼狐貍微微一笑，道：“嬌龍，很奇怪吧！為什么我有這絕世的容顏，卻要打扮成一個又老又丑的婆子？明明有絕世的武功，卻要在玉府作一個低三下四的下人？”
玉嬌龍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平常所見的面容不是師傅的真實面容，可是做夢也想不到她真實的容顏是如此的美麗！
嘴上卻不愿意認輸，強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必定是因為你結下的仇人太多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罷了！”
碧眼狐貍，幽幽一笑，坐到玉嬌龍的身邊，愛憐的撫弄玉嬌龍散亂在額前的秀發(fā)，道：“也有一點吧，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這張臉太漂亮了，害我痛苦了一輩子！師傅有點怕了！”
她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說服玉嬌龍跟隨自己去闖蕩江湖，再也沒有必要隱瞞，一口氣將自己以前的經(jīng)歷和盤托出！
道：“嬌龍，你不是想知道師傅以前的故事么！今天師傅就告訴你！”
“很久以前?。∮幸粋€小女孩，她有疼愛她的父母兄弟，雖然家里不算富裕，可是也不愁溫飽，那個時候的她天真快活，倍受寵愛，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碧眼狐貍眼里充滿了神往的神色，沉浸在童年的回憶里，難得的一臉恬靜。突然，臉色一變，道：
“可惜，上天把她生的太漂亮了，就是因為這一張漂亮的臉給她帶來了一生的厄運！”
“有一天，一個傳教的道士來到了村子里，他本事大的很，能治百病，還能呼風喚雨，村子里的人很崇拜他！后來他看小女孩聰明伶俐，就要收她為徒弟，可是，小女孩的家人太愛她了，舍不得她受苦拒絕了。不過那小女孩被道士的本事迷惑了，在道士問她自己的意愿時，傻傻的說什么，‘愿意！’就是因為這一句話給自己的家里帶來了滅頂之災！”
玉嬌龍認真的聽著，不由的問道：”師傅，這小女孩就是你么？！”
碧眼狐貍凄然一笑，道：“不錯，就是師傅，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一天，月亮亮的很！大隊的馬賊，見人就殺，整個村子都燒著了，火光沖天，我哥哥的腿被砍斷了，在地上慢慢的爬，痛的大哭，那些馬賊就圍在旁邊，快活的大笑，討厭極了！”
“你想不到吧！當時我不過八歲，可是一個小女孩碰到這樣的事情，一點怕的意思都沒有，想的不過是那些馬賊笑的讓人厭惡！所以你師公后來一直說，我本來就是適合吃江湖這一碗飯的！”
不知道怎么的，玉嬌龍聽了碧眼狐貍的話感到渾身發(fā)冷，十分的不自在，幾次想開口叫聽，可是又想知道以后怎么樣了，最后好奇心占了上風，只好強打精神聽她繼續(xù)的講。
“后來，我被那個道士救了，也就是你師公了，他收了我當徒弟，把一身的功夫都教給我，沒有一點藏私。在我出師后，他說出了一切，原來當年就是他隱身在幕后策劃害死了全村的人，為的只是能讓我沒有顧慮的學習武功！他對我說，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傳了他的衣缽了，他就很高興了，雖死無憾！我可以殺了他為家人報仇了 ！”
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慘烈的事情的玉嬌龍滿臉蒼白，不敢相信人世間會有這樣的事情，僅僅為了收徒弟，竟然將徒弟所有的親人都殺死！
碧眼狐貍沉浸在回憶里，繼續(xù)用幽幽的口氣訴說：“當時我恨極了，想為家人報仇！可是卻怎么也下不了手，10年了，他對我好極了，當年就是父母也沒有對我這么好！除了練功以外，什么都依著我！我下不了手，除了他，我在人間再沒有一個親人了！可是我也不能原諒他，所以離開了他，一個人去闖蕩江湖！”
“時間長了，才知道道士傳給我的一身功夫是多么的珍貴！足以橫行江湖了。那些殺害我父母的馬賊很容易就被殺的干干靜靜！我把他們每個人都砍斷了腿，看著他們在地上慢慢的爬，哭喊的驚天動地，掙扎了很長時間才能死去，看著這些，我心里面十分暢快。”說著，平靜的臉上透漏出凜冽的殺氣，仿佛又回到了那慘烈的一夜?？吹挠駤升埐挥傻囊患れ` 。
“我武功好，人又美，很快在江湖上闖出了名堂！哼，什么仇家！現(xiàn)在我所謂的仇家很多不過是因為陰謀沒有得逞，惱羞成怒罷了！當年‘碧波仙子’的裙下之臣可是多如過江之鯽呢！”
“可是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開心，直到遇到了他！那個時候他很年輕，剛剛從師門出來歷練，不知道是怎么的，可能因為他斯文有禮讓我感到安心，師傅瘋狂的喜歡上了他，他也是喜歡我的！我們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約定稟報各自的長輩后就完婚的！”
“這個時候，我才想到除了道士，我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已經(jīng)原諒了他，所以我回去找?guī)煾?！可是已?jīng)是人去樓空了！”
“我等啊等??！終于師傅回來了，可是他負和很重的傷，人已經(jīng)不行了，他告訴我是被武當派的人打傷了！心里掛念我，強撐著回來的！說完就不行了！”
“我恨極了，為什么所有的親人都離開我，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要報仇，可是武當派勢力很強大，我需要幫手，所以就找上了那個負心人，江南鶴！多情的女人真是傻?。【谷徊恢雷约旱男纳先烁揪褪俏洚斉傻?！還是武當著力培養(yǎng)的掌門弟子！而我?guī)煾稻褪潜凰退麕熜致?lián)手打傷的！”
“更沒有想到的是，那些武當派的老雜毛，一見我的武功路數(shù)就說是什么白蓮妖孽！人人得而誅之！把我打的重傷！那個沒良心的還不算太壞，他苦苦相求，才讓我趁機逃走了！”
“一個年輕女子，身受重傷，孤苦無倚，才想起師傅待我的恩義來。更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所以我發(fā)下誓言，一定要讓武當派為殺害我?guī)煾蹈冻龃鷥r！我要讓武當滅亡！”看到玉嬌龍因為這惡毒的誓言而目瞪口呆，碧眼狐貍溫柔的一笑道：“傻孩子，你是不是認為師傅說大話??？一個女人怎么能讓武當滅亡？！”
“不要懷疑師傅，因為我很快就要做到了！”
碧眼狐貍美麗的臉上惡毒的笑著，道：“不要忘了師傅是女人?。∵€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有這一樣武器就足夠了！”
“武當?shù)拈T人雖然多，可是真正能夠得到真?zhèn)鞯囊淮贿^兩三人，師傅的計劃就是毀了武當?shù)膫魅耍賹⑽洚數(shù)奈涔Φ浼糠贇?，雖然麻煩些，可是過不了幾十年，不用別人動手，失去了精妙武功的武當自己就滅亡了?！?p> “所以，師傅首先誘惑武當那一代最出色的弟子江南鶴，他也是青春年少的少年！再加上和我有情在先！自然是兩情相悅了！那個時候他常常借著歷練的借口和我幽會！我和他山盟海誓，如膠似漆，那個時候差點就動搖了，想放棄一切，和他一生廝守！”本來碧眼狐貍說到這里渾身都散發(fā)著幸福的光彩，不過這只持續(xù)了極端的一段時間，她很快就變得陰郁起來，冷冷的話語里全是仇恨！
“可是，男人從來都是靠不住的！他嘴上說的好聽，卻放不下自己的親人，更留戀武當掌門的權位，當我聽說他為了當掌門，要娶掌門的女兒后，師傅徹底的失望了！”
“那個時候我萬念俱灰，心里想的只是報復，先是借著他們師兄弟之間的瑜亮情節(jié)，挑撥他們爭斗，從中推波助瀾，終于讓費錦破出武當門墻，還被追殺，要不是江南鶴一念之差，這老猴子早就死了！”
“后來，我又趁著床枕之間的親密，借口武當還在追殺我，讓江南鶴教我一些武當?shù)墓Ψ颍郧笞员?，那個時候他沒有戒心，除了太極拳劍，武當?shù)墓Ψ蛭叶加兴娅C。不過他迂腐的很，這武當最奧妙的武功，太極拳劍怎么也不肯傳我！”
“哼，以為這樣我就沒有辦法了嗎？不過是誘惑了武當另一個迷戀美色的長老，我不但用毒藥毒害了武當?shù)拈L老們，還盜走了張三瘋手書的《太極拳劍》，江南鶴這個負心人當然要對他好一點了，我給他吃了一種特別的慢性毒藥，暫時的不會要他的命，可是每當發(fā)作的時候卻痛徹骨髓，如入地獄！(說明：從碧眼狐貍的描述來看，她是中國有史以來最早明白重金屬-鉻功效的化學家！她描述的江南鶴的發(fā)病癥狀分明是鉻中毒的典型癥狀嗎！）。讓他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二十年，才終于死了！”
說完，碧眼狐貍用溫柔的目光盯著玉嬌龍，道：“嬌龍，你知道師傅為什么在被你發(fā)現(xiàn)我會武功后沒有殺你滅口么？可不是那時候為師心腸軟了，我經(jīng)歷了這么多，早就是鐵石心腸了！根本就是因為你那個時候沒有一點害怕，還嚷著要我教你舞劍，像極了當年的我！一時性起才教了你！那知道你天資聰穎，竟然是武學的奇芭，到最后已經(jīng)是欲罷不能了！”
“不要以為師傅什么都不知道，你和羅小虎的事情，甚至你偷學《太極拳劍》上面的武功，師傅都知道！我只所以睜一眼，閉一眼，是希望你總有一天會明白師傅的苦心！放下這不適合你的一切和師傅一起去縱橫江湖的！”
“本來師傅是可以等的，用不了幾天你就會和羅小虎私奔了！可是現(xiàn)在風聲越來越近，不但有人泄漏了我的身份，武當派的幾個高手都來了！連那個久沒有露面的費錦都出現(xiàn)了，不用問一定是沖著我來的！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和我走 ！晚了就走不了了！”
本來倔強的玉嬌龍聽了碧眼狐貍的故事很是感慨的，可是最后她的一番話語又惹玉嬌龍不高興，冷然的推開碧眼狐貍，合身躺下，道：“你怕武當派，李幕白，費錦什么的，我可不怕！我和你不一樣，是官家的千金小姐，睿王府未來的王妃，別說他們沒有什么證據(jù)！就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也不敢把我怎么樣的！要逃你自己逃好了！別連累了我！”
她賭氣的話激起了碧眼狐貍的傲氣，久不見天日的妖艷面容上生起一朵紅云，顯的十分妖異，道：“嬌龍，不要以為我怕了武當派！當年要不是他們人多，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現(xiàn)在師傅就去睿王府，殺了武當那兩個剩下的東西！再回來帶你走！”
最后還拋下一句話，道：“不要逼我作當年我?guī)煾底鲞^的事情！”
說完悠然躍窗而去！
玉嬌龍見她真的生氣了，不由的有一絲懊悔，連忙從床上起身，追了出去，可惜晚了一步，追到碧眼狐貍的房間，碧眼狐貍已經(jīng)不在了，連她平常所用的武器都不見了！
氣的玉嬌龍直跺腳，可是耐不住多年的情分，她飛快的返回房間，收拾停當，配上盜來的游龍劍，靈巧的像一只小貓，竟然比碧眼狐貍還要輕快幾分，也向睿王府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