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貊庠都是縮在自己的小窩里不肯出去,生怕與那位霓凰的姐姐再行接觸。
……因為,真的不是一般氣鬼,直到一只可愛的小鬼撬開了她的房門并偷摸鉆了進來,還對著受到驚嚇倉皇起身的貊庠投去一個抱歉和略帶祈求的眼神,緊接著就關好了門,又拉著貊庠一同藏了起來,并將自己還有身邊的她一同用荒草掩埋到了頭頂。
貊庠余光看著身旁遮掩嚴實的孩子,幾乎瞧不出他在這里。
她好笑的將自己臉上的草抹了下來一些,露出鼻孔來,覺得很是奇怪,自己竟會毫無顧忌的配合他的行動。
她發(fā)誓這是生平以來第一次,沒有吃了這個小孩子,反而是順著他胡來。
于是,她伸進草里捏了捏他軟糯的小臉蛋,心里則樂開了花兒,這手感真心不錯,或許,吃起來味道兒應該也是極好。
她當即心情美滋滋的展了展眉,放緩聲調問道,“小朋友,你在干嘛?”
然而,目光卻肆意的一直盯著面前一團白嫩的小可愛上下打量,心里嘀咕道: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吞下肚子里去呢,她被禁錮的術法應當也會回來的吧!
“我要藏起來,我……我爹爹他不喜歡我,我要逃走,去找我真的爹爹。”小家伙忽然開口,因為害怕,故而小身子整個都蜷縮在貊庠的懷里,不,應當是小家伙不知不覺間竟然藏在了貊庠懷里,像是四爪魚一樣攀爬著她的脖子。
貊庠難能可貴的也不生氣,任由他去,因為她聞到這家伙似乎和她是同道中人呢!
她好奇,他是怎么上來九重天的,還有這口中的爹爹又是誰。
思量間已經排除了可能是九重天上神仙的孩子,而是來自九幽冥界指定是錯不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怎么上來的,會不會也知道怎么下去,還有把她也能捎帶下去或許也可以吧,貊庠想!
經然,她打消了要吃他的念頭。
心頭盤算了起來,她循循善誘的柔聲問,“小家伙,你是怎么上來九重天的,知道怎么下去嗎?”
小家伙橫眉一豎,立馬用小手捂住了貊庠的嘴巴,一張小臉緊張的不答反問,“噓,大娘,你不要講話這么大聲,會把他們都招來的,你閉上嘴不要講話,好不好?”
“叫我大娘,還不興我講話!”貊庠臉色刷的一黑,當即掰開了他的手,吼了一遍,“你剛叫我什么?”
小家伙像是急眼了,瞅了一眼緊閉嚴實的門口,心都揪作了一團,他連忙捂上了貊庠的嘴巴。
這次卻聰明的對著渾身臟亂不堪的老女人違心喊了一句,“姐姐,你說話小聲點。”
貊庠這下滿意了,對著不情不愿地小家伙點了點頭,冷酷的用手指了指他的小手,示意他先放下來。
小家伙聰明伶俐,立刻心領神會放下了手,可警惕的又看了看緊閉的大門,聽到外面暫時沒有人來,才放心的又轉回了腦袋,對著貊庠,小聲說道,“姐姐,等會兒來人了,你千萬不要把我給交出去?!?p> 貊庠要笑傻了,直言這是哪里來的傻小鬼,這是才剛入行吧,知不知道這鬼是最不會講義氣的,難道就沒聽過鬼話連篇。
貊庠笑的花枝亂顫,硬是對著他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小家伙的話。
小家伙對著貊庠甜甜地會心一笑,“謝謝,姐姐!”
貊庠愣了一愣,心神也隨之一蕩,尷尬的有在稍微后悔剛才對一個鬼孩子扯謊,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誰叫她不是好鬼呢!
言歸正轉,她繼續(xù)認真的打聽,“小家伙,你告訴姐姐,你是怎么到這九重天來的好不好,什么時候回去?”
小家伙看著貊庠一張臟不拉嘰的臉,分不清長什么模樣,可一提到這茬,心里不知怎的就格為委屈,于是整個人都窩進了她的懷里,也不嫌棄她臟了。
小手小胳膊更是抱緊了貊庠的脖子,奶生奶氣的說話道,“我是被我爹爹帶到這里來的,說是要參加伯伯的婚禮,婚禮結束了才會回去?!?p> ……伯伯的婚禮?
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夏衍的婚禮,那霓凰的姐姐不日前便有說過。
可這個她知道啊,貊庠繼續(xù)打探,“那你爹爹是誰?。俊?p> 聽到“爹爹”兩個字,小家伙身子莫名的一抖,臉色也跟著逐漸慘白了起來,好久才聲音發(fā)顫可又堅定非常地說,“我爹爹是冥殿中的王,寄染姑姑說的,他是九殿冥王賀槿。但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真爹爹,他是壞人,他把我的爹爹囚禁在了不知道的地方關著呢,還有我娘親也是!”
貊庠的心登時咯噔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才能算是慰藉。
只有把這孩子緊緊地摟在了懷里,用力地更加用力,似要給他足夠安全感。
可是她心里門清兒,待會兒這孩子口里那所說的假爹爹一旦找上門來,她會毫不手軟的將這小家伙給一腳踢出去,并十成十的拎清自己。
因為,關鍵這孩子的假爹是冥王哎,那可是鬼祖宗啊,千萬招惹不得的。
貊庠惶恐的緊,不想在說話,反而這孩子似乎成了話筒,滔滔不絕的開始向貊庠講說那人的壞話,惱怒的模樣真心是想逃離那個假爹爹賀槿。
造孽啊!
貊庠聽著小孩子的哭訴說不動容,那都是假話,可是她也不能不要命去招惹人家冥王??!
她算哪根大象鼻子里的蔥??!
還有,她在枉死城里的時候,曾聽那些鬼頭子們講過那九殿冥王賀槿不是個好東西,為神,殘暴不仁,冷血陰毒,落在他手上那些略有姿色的女鬼男鬼,大都普遍被玩弄的死去活來,生不如死,更有甚者說他是真正的魔鬼而不是冥神。
若是真如傳聞里說,那這孩子當真實屬可憐,依照那人禽獸不如的惡心程度,確實是有八分真,會搶人家兒子作兒子,還關押人家的爹和娘。
“你別哭啊,別哭,好不好!”貊庠被越說越委屈的小家伙搞的煞是心疼,手足無措的給他抹眼淚,一邊又胡亂的說話安慰他,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感覺自己在說話罷了。
“嗚嗚……我沒哭,可我就是忍不住,寄染姑姑對不起,我答應過你……不哭的?!毙〖一飸K兮兮的雙手掩面,最后直接趴在貊庠懷里一抽一抽的,哽咽的話連不成句。
“你別哭了,我都被你吵死了!”貊庠雙手捂著耳朵,被這孩子哭的渾身不舒服,最后受不住直接上手敲暈了他。
貊庠將孩子放在草垛上,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涼氣,狀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手法生疏的笨拙。
恰在這時,霓凰風風火火的臨門一腳就闖了進來,對上貊庠一張驚嚇到五顏六色的臉,還有草垛上那來不及遮掩的小孩子。
霓凰的心就如掉進深淵一樣的發(fā)沉,任她怎么看,這小孩子,都如是神界里那鋪天蓋地要尋的九殿冥王之子溫蘊一個模樣。
她不知道該怎么講話才能算合適,貊庠姐姐似乎是被姐姐給惹惱了,一直躲著她,任她們兩現在的艱難關系,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話生生就卡在了喉嚨里,進退兩難。
貊庠驚詫過后,用手使勁兒的揉了揉自個兒的眼睛,再睜開眼睛,發(fā)現霓凰還在,一顆僥幸的心頓生驚恐,一張臉上的表情何止用波瀾壯闊來形容,簡直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瘋狂的在想這下該怎么解釋的好,這冥王的孩子可不是她窩藏的?。?p> 不過……看這霓凰闖進門來的急切樣子,不會是這孩子爹爹已經找到這里來了吧?
貊庠想著一下慌了手腳,看了看眼前草垛上臉頰還在掛著淚痕的孩子,又看了看霓凰萬分驚駭的表情,心中隱隱約約的一股不詳之氣蔓延,隨即她故作鎮(zhèn)定地揚起來了一個不怎么好笑的笑臉,然后神情嚴肅的對著霓凰老實交代道,“這孩子不是我窩藏的,我敢打包票,是他自個兒跑來的。所以,要不要趁現在他還昏迷著干脆扔出去,嗯,我看可以?!?p> 霓凰愕然,滿臉拒絕地搖了搖頭,心里直打鼓,那些人喊打喊殺的都快要翻遍整座天宮直奔這里殺來了,屆時發(fā)現孩子在這處,任她們兩人就算是說破了嘴,肯定也會百口莫辯,脫不了一個偷孩子的罪名戴身上,哪里有人會信是這孩子是自個偷跑來的,何況,冥界一直與神界關系緊張,幾乎是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備狀態(tài)。
若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亂子,不用想也知道,這冥界可不就有理由大戰(zhàn)了,搞不好,到時她們兩可不就是神族的罪人了!
還有貊庠姐姐又是冥界中人,弄不成,這好不容易才解決的帝女之事兒,指定又會被擁護帝女一黨的人,再次別有用心的重提,屆時天帝若是不給玄武帝君面子非要治罪起來。
那貊庠姐姐肯定不會止于守神樹這般簡單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霓凰皺眉,思忖著對貊庠叮囑道,“貊庠姐姐,你等我千萬別亂來,我去找殿下幫忙?!?p> 貊庠伸出欲要拒絕的手,還未將話說出口將人給堵回來,霓凰的影子一閃就沒了人。
貊庠冷酷著一張臉,喃喃道:“霓凰,你他媽的,別去找那挨千刀的水神啊,把這孩子丟出去不就可以了嗎?”
到時,先不說別的,你姐姐就會第一個殺了我的,她可記得清楚那女人說的話,不能和水神有接觸的,雖然原因她不怎么懂,但是她覺得遠離是對的。
不過稍許爾爾,門外就有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且?guī)е还衫淙舯臍庀ⅰ?p> 貊庠意識到危險,抬眸之際便見一位身穿黑衣華服、長身玉立、芳華絕代的貌美男子就已立在了她面前,臨窗而站,那渾身盡勢散發(fā)著凌冽的殺伐之氣,仿若睥睨眾生的霸道帝王。
她的心……本能得一縮,隨即就欲要鉆進草垛里去藏著,當然也不忘帶著一旁的小家伙一起,可是連草的影子碰都未碰得上。
貊庠就連帶著那懷里的孩子,一同被一股莫名的大力給拉扯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后腦勺兒毫無征兆的砸倒在地,腦子猛地一暈,五臟六腑仿若都移了位的發(fā)出悶疼。
貊庠將抱在懷里的孩子掀翻在一旁,捂著腦袋起來,發(fā)現渾身都疼的像是碎了骨,可見襲擊她們的人下手是有多狠,差點都要摔死她。
然而,剛才被貊庠死命護在懷里的小溫蘊此時卻幽幽轉醒了過來,他懵懂著一雙黑萄溜圓的黑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貊庠一張仿若痛苦的臉,惶然失措。
可抬眼的霎那間,看見屋子里站定的黑衣男人時,一張稚嫩的小臉頓生恐懼地頃刻間便說不上來話,聲音被生生卡在嗓子里,上氣接不了下氣的只能聽見壓抑著哭腔的嗚咽聲,下意識地就往貊庠懷里鉆。
見情況不對,還有這小家伙的表情,用鼻子想都能讀出來,此人莫不就是那傳聞里所講說的魔鬼賀槿,大概想來是錯不了多少。
貊庠突然就支楞起早已不聽使喚的發(fā)僵雙腿兒站了起來思量間就想跑。
可是溫蘊卻緊緊地抱著她的大腿不肯放,她實在掰不開這小家伙死命拽住她衣裙的手。
無奈的果斷就放棄了掙扎,心想被這小鬼這么拖著,她到時指定也跑不遠,與其被抓回來,還不如此刻拎清自己偷孩子的嫌疑,于是她趕忙跪下認錯求饒命。
此時的貊庠蓬頭垢面,根本看不清面容如何,褪色嚴重的藍色衣裙更是破損不堪,破洞里隱約還露出充滿臟污的黑色皮膚來,簡直一個惡心到底的臭乞丐模樣無疑了。
不過這磕頭倒是一個接著一個磕的很是實誠,模樣比磕她爹墳頭都認真。
賀槿眸子微微一瞇,掃了溫蘊一眼,然后很是被眼前骯臟不堪的陌生女人突如其來的舉動,搞的嘴角莫名抽了一抽,他皺眉連忙往后退了幾步,神情盡顯吃驚和驚詫。
可轉瞬之間嗅見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陣陣尸骸味兒,雖被仙氣遮蓋地淡去了不少,但也能肯定,這個女人是個惡鬼無疑。
賀槿詭異的微一挑眉,深邃一笑,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樣,冷嘲了一句:“真是有趣兒,神界可是比以往來說大度了不少,合著天帝那老頭可是真心打算與冥界重新修舊好嗎,還是對帝女不盡心意??!”
忽然,賀槿神情一閃冷梟的光,淡凝著雙眸瞥都未瞥地上磕頭直求饒的惡心女人一眼,對著一旁還扒著貊庠死命不放手的溫蘊,言語間冷酷的沒有一分感情的道,“你要跑哪兒去!”
聞言,溫蘊一張稚嫩的小臉懼怕的一皺,小手更用力地抓緊了膽小怕死磕頭直求饒命的女人胳膊,一雙泛著氤氳水汽的黑葡萄眼睛,死死的瞪著不遠處黑衣華服的霸道男人,控訴道,“你不是我爹爹,我不要跟你走,我要找我爹爹?!?p> 賀槿漂亮的眉眼一下布滿陰森,對著小小年紀,可異常會找死的溫蘊冷嗤了一聲,幾步過來,一把就將他提了起來,一雙碧色的桃花眼中帶著詭異的笑,冷的卻不見一丁點溫度,無視他的捶打抗議,直接就拎走。
跪在地上連頭都沒有抬起的貊庠,見兩人都消失在了屋子里,程度可見的松了一口氣,像是泄了氣的皮筏,一下癱軟在了地上趴了四平八穩(wěn),捂著跳到嗓子眼兒的心,嘆道:好可怕,千萬別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