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危山的深丘腹地九百里處,佇立著難得一見的八十里平原,上面覆著常年不消融的八尺寒雪,雖然時有石如巨匪扎出雪層若隱若現(xiàn),沃土黑若灰礁,但是一眼望去終歸還是較平緩一面的,不肖似整座山勢嶙峋拔起峭陡,倒像刀兵神戟辟出的一塊兒平整規(guī)一的地臺,赫然屹立,傲然遽物。
不遠處的地臺正中,一處老朽木屋不偏不倚的在雪中矗立,廊檐雕梁棟柱婳姽,威風凜凜又寸寸透著如訴孤寂,朽木非堅么?
不,那樁基內(nèi)里甚固,木也堪堪只腐了一層表皮漆器,孑然四處奔襲掠來的陰風暴吹不塌,雷雪自九天而降強壓不破,足以此現(xiàn)狀保持已是長達萬千年有余,歲月絲毫未減其狀,無虞煩憂會屋破地陷。然垂在小屋門楣上的長明馬腳燈在暗霧里黃黃的亮起,占卜算命的老女巫推開屋門端出八角宮燈,左手胳肢窩里揣著一桶九十命簽,斷手的左袖一晃一晃的隨風顛簸,像是殘破的枯葉揚飛在枝頂上,變異的詭橘。
不大的院子里積雪已經(jīng)清掃,只是荒蕪盛著枯死的幾株桃樹,萎靡糟粕。
屋檐下排著三四人的隊,不,準確來說是三個鬼一個半妖,而那女半妖則側身倚靠著橫斜的桃枝,懷里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銀狐在咯咯咯笑。
貊庠默默路過,沒有人覺得她會去插隊,她也沒理會誰,抬腳踢騰了一下鞋子上面的雪就跨進了院子里。
枯死的桃樹掛著的長明燈亮堂堂。樹下坐著雙手懷膝交疊的橫死鬼大叔,滿目猶疑,旁邊的二姨娘,滿臉悲戚的抹著眼淚,喑喑啞啞的詞不解意。
橫死鬼大叔說:“站住?!?p> 貊庠拔腿就往瘋女巫的屋子里跑。
橫死鬼大叔操起一把鈍刀追趕,高喊,“你個死丫頭騙子,該死的不要臉,說,你領回來的小白臉到底是誰,我靈丹妙藥呢?我積攢的家底兒呢?我家媳婦們呢?”
二姨娘一看這架勢,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驚慌失色的大叫:“真是我偷拿的,不是阿貊,難道我不像賊嗎?”
貊庠急急推開擋路的瘋女巫竄進屋子里,連蹦帶跳的關上門,用背抵在門后,不忘記回頭隔著門縫兒喊:“橫老三,你就那么一丟丟藥材銀子,你還好意思藏枕頭里日日枕著怕丟了,說出來也不羞恥。怎么著,為了那些個破爛東西,你要打我。那你打我呀打我呀,等我傷好了,不說藥材,還偷走你新娶的二十房姨娘,看你到哪兒去顯擺!還你媳婦,人家小丫頭根本就不喜歡你,別和我張嘴要人,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去輪回了!”
院子里的女半妖抱著的銀狐一把丟下,嘴快道,“橫老三,你說阿貊破天荒領男人回來了,而不是抗尸體回來!”
橫死鬼大叔一刀劈進門板里約有一寸深,一臉罵罵咧咧道,“你還真能挑重點,什么男人,那是個快要死了的仙!”
女半妖吃驚的張大嘴,故作高姿態(tài)的捂住嘴,哼哼唧唧擠出一句,“完了完了,是快要死了嗎?那阿貊豈不是要霸王硬上弓,那個病秧子,怎么受的?。 ?p> 說完,女半妖還一副心疼樣的抓回被摔在地吱呀亂叫的銀狐,五官用力的擠在一塊兒,胭脂厚堆的狐媚眉眼重疊的蹙起,一想起病歪歪的仙界少年與威武雄壯的女惡鬼,不自覺就唉聲嘆氣起來替那仙界孱弱的少年擔憂,會不會沒進洞房就一命嗚呼。
抽出卡在門板上的鈍刀,橫老三滿目火氣,呵斥女半妖道,“誰像你,沒了男人就不得行,我們阿貊可不像你,一整個發(fā)情狐!”
女半妖臉刷的一黑,咬牙切齒的正經(jīng)且嚴肅的解釋道,“橫老三,如此說來可不對,這所謂靈力雙修可不就是沒了男人不得行嗎?吾乃是精確這一門修煉之法,而且可是至此一家不傳外?!鳖D了頓,她瞄了一眼那哭哭啼啼緊張扣門的二姨娘,持笑道,“你不也是娶了一個又一個,就差是沒做成人間怡紅院了,誰想不想的到,有沒有采陰補陽。哈哈哈哈哈……”
“閉嘴,死半妖,趕緊算你的命,看看還有沒有的活!”橫老三俊臉一紅,狠狠咒罵道。
二姨娘面容梨花帶雨的怒嗔,打上橫老三寬厚的肩,責怪道,“仔細點,你別傷著阿貊!”
橫老三溫柔一笑,趕忙就將鈍刀丟下,小心翼翼的輕拭去二姨娘臉上的淚痕,寵溺道,“知道你心疼阿貊,但也別哭啊不是!”
“這兩扎眼的狗男女!”女半妖酸澀的別過眼,極致溫柔的撫摸著懷里的銀狐發(fā)誓再也不搭話了,肚里則暗暗的詛咒,橫老三怡紅院,死虛鬼,趕緊去死!
橫老三不知是何來歷的鬼,幾乎尋遍整個枉死城里也沒幾個鬼知道,就連那些陰差冥王們也不知道,當然生活在虛危山的人也不曾知道。只是在很久之前,幾乎記不清準確的時間,奈何橋邊就突然多了一位豐神俊逸的少年郎來,仔細近前,才知是位英年早逝的少年,看樣子死時不過十八。
但是這位少年卻極其有錢,花也花不完的那種,賄賂各種陰司起來就連冥王們也是時常去尋著法子敲詐一筆,滋潤滋潤日子,而這少年為人異常的圓滑城府,縱是知道對方心思,也能在這冰冷無情、詭計多端的九幽冥府硬生生扎下根基人脈來。
只是除過了日常接濟有困難的漂亮女鬼這一癖好之外,總會在某一日里一直守在奈何橋旁,似乎是在等人。眾人一開始好奇,會注意問兩句,可是誰也問不出他究竟是在等誰,日子久了,大家也無聊的不在關注,只是在那一日路過的時候,總能看見那俊逸好看的少年郎,對著忘川黑色的水面愣愣的失神就連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可是不妨說,這位少年的女鬼緣可真是極好的,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這女人福,眾人們羨慕的都猜,這少年前世啊,不是帝王就是將相,聽說三宮六院里美人不是三千就是過萬呢!
只是現(xiàn)在這名字就是有些甚怪,也不知是誰起的,可大家為了方便也都就效仿的喊了他為橫老三,一開始是覺得會怪一點兒,但是時間久了也都就不覺得了。
三個鬼見女半妖吃癟,暗自笑笑不說話,只管看著這一折子出挑的戲碼解悶兒,臉上的僵硬也微微上揚,看著舒服多了。
被貊庠推過一旁散落了一地命簽的老巫婆,這會兒才慌張撿拾完,將一木桶命簽重新加回斷了左手的咯吱窩里,完整的枯皮右手擦了擦額上潛在皺紋里的薄汗,顫顫巍巍地起身,灰白的發(fā)髻被風掠的凌亂姿揚,面容憔悴老嫗,她駝著背吃力的坐到院子里的凳子上,中間隔著一張四腳桌,另一旁,是排著隊等候算命的妖鬼。
眾人都有所耳聞,言說這虛危老巫婆占卜的簽,含蓋萬有、廣大精微、包羅萬象。大致可為,一簽生離死別、二問仙緣神機、三解姻緣婚配、四望浮生六記、五聞天地六道、六知因果輪回、七鏡興衰更迭、八訣吉兇禍福、九道論骨換命。來此占卜者,皆為敬畏謹慎,細理棼絲。其辛可踏處處坎坷,其苦行至步步荊棘,其誠可翻山越嶺一步一跪,才方可來此解惑答疑得償所愿,拔盡浮云一念盡得消。
木屋的門口地板上鋪上涼席,坐著就能讓目光越過院子里的枯枝桃樹,望見八十里的平原夾縫在溝壑大渠,彎下去的弧線輕托著穹蒼滾雷的陰沼云澤,暗色浸染一片荒蕪枯木,礁石朽爛。
老巫婆盤腿坐在骨簽上單手描摹著今日的占卜簽象,一連四簽,皆是平平無奇可算作清湯寡水,毫無作用。她一雙陰翳的眸大大睜著,皺巴巴的紫色枯唇連連嘆氣。
貊庠下巴架在膝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巫婆名姓叫做什么、來歷何處,幾乎和橫老三一樣沒有人真正知道,只是在大約七百年前的虛危山腳下,為路過的八殿冥王寄染一簽解罷,句句準而實又虛無罔言,才風卷殘云一般聲名鶴起九幽甚至三界六道,無不拜服稱奇,久而久之,這名諱二字也因忌憚其神威就無人敢再提再議了,就算心埋頗多疑惑不解,也不敢妄議誹駁。
貊庠雖說一開始偷藥又欠她占卜費的時候也曾微微好奇過,但也因為實在礙不著自己什么事兒,也就未再刨根究底了。
但是現(xiàn)在,她有在想,這老巫婆究竟是不是曳嵐,記得沒錯的話在先前的九重天,九殿冥王賀槿大約提過,只要仔細一斟酌還是勉強能對得上一二的,比如回顏丹一事兒還有那只熬因獸,貌似都歸于她與這老巫婆之間糾纏,實在脫不了干系。
可是又一回想,就算這老巫婆是曳嵐沒錯,于她也沒什么實際關系在的吧,只不過是她眾多債主中的一個,她完全可以不用在意這些下去!
這一年正是虛危雷云驟起洶涌時,暗沉的光霧漫下地表來,沉如鉛。一鬼一巫,一老一少在屋檐下的角落相對坐著,默默無語,沉沉息聲。
老巫婆說:“取締仙骨神脈,該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貊庠抬起頭認真的看她,眼角的褶皺被風月狠狠刮過,像是樹皮一樣粗糙殘破,兩側顴骨很高,兩鬢的花發(fā)如灰真的是和殘軀老嫗一模一樣,她疑惑的問:“應是剝膚椎髓嗎?不……你怎么知道我抓回了一個仙,當然,橫老三那張嘴,你不知道也難!”她的語氣些許無奈。
老巫婆搖搖頭說:“其次而已,最好生吃活剝,囫圇吞之,神仙之體本就難得,可是堪比世間任何靈丹妙藥更不用佐之任何藥引!”
貊庠轉回腦袋,目光閃了閃說:“哦!”
老巫婆放下手中骨簽,“千載難逢的機會可勉強修成地仙,依照你的根基淺薄,已是莫大極限。怎么你會這般不上心,比起其他腐尸,你可別后悔,對于你來說,結局不是死也不是重生,而是消失,徹底的消失于天地!”
貊庠說:“消失就消失,聽說會化作人間的風雨,那時陌上花開,胡楊綠柳!”
老巫婆說:“你又撒謊?!?p> 貊庠吐吐舌頭,尷尬的說:“你怎么又知道?”
老巫婆說:“你從來都不是好鬼,至少我可以作證。這既然不想吃,可是又看上那人什么了,自然是重過于比吃了他更好!”
貊庠稍許錯愕,這老巫婆不瘋的時候好像很懂她似的,可也不經(jīng)失笑,不是所有認識的人都說她不是好鬼且又唯利是圖嗎!
過了好久她扭過頭,老巫婆已經(jīng)癡癡迷迷的又在搗鼓她那一堆破爛骨簽了,只是佝僂的背靠著墻壁,墻壁上面一片片蒼老的暗影斑駁晃動,像是藏在墓塋后線牽的皮影戲!
貊庠拿出隨身攜帶的碧玉簪,那上面的斷痕自中間而補接的痕跡若隱若現(xiàn),仔細一看就能知道曾經(jīng)折斷過,可是重接后也不失為另一種美,當然原是這物件兒本身就極為美吧!
她仔細的摩挲,細膩溫玉的觸感似磬音入心,精致優(yōu)雅的外形似乎巧奪天工,當真是不世之稀罕物,可是那上面卻透著極致的凡塵之氣,偏偏不是神器。
貊庠在想,自她撿到那刻起她就將此物抵了出去給人還債,如今陰差陽錯、兜兜轉轉怎又回到了她手里,那可算作別樣的緣分嗎?
所以,看在它的面子上才會想這先救一救那人也是可以的。還有他貌似有很多寶貝,袖中的霧蒙乾坤網(wǎng)就是,不過需要主人的口令才能使用……
“這簪子若是女子送男子,視為定情信物,一般意思是唯一的妻室,若是男子送女子是只以她做唯一!”老巫婆不知什么時候放下了手中的骨簽,突然幽幽地開口解釋道。
貊庠聽不太懂,只是下意識就將碧玉簪背在了身后,疑問道,“你什么意思,是要做夫妻的意思嗎?”
老巫婆低低咳嗽了一聲,嘆口氣滿是神秘兮兮的說道,“這簪子雖說是凡物,怎么滿是仙氣,你又是哪里扒來的,那個神界少年!”
貊庠連連否認,“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只是恰巧放在了他處而已,怎么就是他的東西了!”
老巫婆自然地伸出手,“這既然是你的,就好辦了,老婆子姑且算一算,勉強就低過了那些債吧!”
貊庠將簪子直接藏進了懷里,訕訕一笑,拒絕的按回了她的手,“這債務的事兒,好說好說,橫老三哪里兒我會再去一趟,神巫大人,你不著急要的吧,這地窖里想必已經(jīng)是滿滿當當?shù)囊粋€子也藏不進去了!所以說,您就寬限寬限兩日唄,我發(fā)誓兒一定會雙倍還給你!”
老巫婆掃了貊庠一眼,自然不信的又伸出了手,每一根指頭都伸不直,整個手都是厚厚的繭皮裹著,看起來真像用樹枝做成的,她說,“偷我的藥,現(xiàn)在就還回來,怎么聽你話,你又去了我家地窖!”
貊庠怵然一驚,直言完了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她急急咽了一口唾沫,解釋道,“……我沒有拿什么,你別多想!”
“是嗎?”
“是!”貊庠堅定的回答道,為了以示誠懇,舉起右手對天起誓道,“拿了算我的,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巫婆哼笑出聲,隨意翻起來了一只骨簽,拿在手里摩挲,那骨簽上面字跡清晰,梵文難解,她低眉徐徐一看,神秘叵測道,“嗯,還別說,你還真有這報應,而且應當是快了!”
貊庠冷了臉色:“你不會說真的吧!”
老巫婆說:“當然!”
“呸呸……真晦氣!”貊庠翻她白眼,“準不準啊,我又沒找你算命,難不成你改看相了,憑空一看就能捏造。還有之前你為我占卜的那些兒可一個也沒準時發(fā)生?。 ?p> 老巫婆憐惜地掃過手中骨簽,一本正經(jīng)的開解道,“這九十根骨簽可是匯聚了萬物精修的尸骸骨,當中生活時直取其陰伏骨所煉化,當然這死簽可是我的整個左手所煉之骨,怎么你不信它會自行為你占卜!”
貊庠驚駭?shù)目聪蛩龤埲钡淖笫?,袖子空空蕩蕩的張風飄著,在暗結的廊檐下深洞洞的詭異,她驚惶道,“荒謬……不是,你怎么能砍了自己的手,而且煉化成九十骨簽之一,又什么……自行占卜,你真是騙鬼呢,我可沒有那么好騙。當就自己砍自己手,就是作不成的,怎么可能會有人這般不憐惜自己!”
老巫婆暗自收回了手,骨簽墜落到一堆奇形怪狀刻著字跡的豎骨里,仔細辨別不出來,她的神色暗沉,眼里氤氳著濃濃的水霧,“憐惜這詞何來,我如今已人老成嫗,早已經(jīng)不中用了,何況是這只手呢,若是自己這個人也是未嘗不可煉之。”
貊庠的眼睛直了,搖搖頭說,“你果真是瘋了,難道沒有人跟你講過嗎?自傷這毛病可不好,沒有人會不拿自己當回事兒的,我不是說過,四百四十病,這瘋病自數(shù)最折磨了,而且還是自個折磨自個?!?p> 老巫婆苦笑不得的連連擺了擺頭,言語欲罷不能的癲笑,不想再解釋,言歸正傳道,“我算得可準了,只是你從來不肯信罷了,因為歷來我卜算的簽都和如今這一簽一樣?!?p> “你騙人一點兒都不像!”貊庠不信邪,剛毅的辯解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果真如此結局,死也要拼上一拼的!”
老巫婆善意的笑道,“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吧!”
貊庠不說話的定空看向她,語氣真摯道,“分明這話,你是先妥協(xié)了!”
老巫婆笑意盈盈的臉上逐漸僵硬最后破裂出了一絲嘲諷來,可對向貊庠的眼里卻生出來了一絲說不清的憐憫與哀傷,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她無盡落寞的喃喃道,“怎么可以抗橫過天道呢,就如同春生秋死人世更迭,誰也左右不得。因為不是喜歡春天就可以取締掉夏天秋天和冬天的,不是喜歡就可以得到的,不是想要就可以擁有的,不是得到就是想要的?!?p> 貊庠不解的發(fā)表意見道,“若是喜歡,直接搶來不就可以了嗎,管他得到得不到,擁有不擁有的,搶不來也就自己沒本事,再去另拿別的填上不就好了,何來這般衍生糾結,萬物都沒有一葉相同何況是萬物,就更不可能了,總有比其之好的替換那個不好的?!?p> 老巫婆徹底的笑魔怔了,一張枯樹裂痕的臉扭曲的如同鬼臉,她完好的右手捂住肚子,不知是笑的還是指甲戳的反正是直不起腰來,枯紫色的唇顫顫抖抖的支吾出話來,“你總有一日會明白的,也總有一日見了我,你也會想殺了我。永遠也沒有一笑泯恩仇,因為那太惡心了,對于曾經(jīng)的我來講,我失去了像是親生女兒一般的人,不是,或許是親生女兒都比不上吧,可是那樣子的我還是選擇了血脈!”
老巫婆瘋言瘋語又開始了,貊庠直覺頭皮一陣發(fā)麻,依稀記得上一次她和自己這般說話時,待她醒悟覺得這瘋子危險時,人已經(jīng)到了九幽之井,那熬因已經(jīng)抓破了她的左臉。
貊庠摸索上了左臉那到依舊還健在的傷疤似乎未愈合,心底深處發(fā)寒的剛想準備開溜時,側身就瞧見了站在院子里桃枝下的橫老三,彼時彼地他正一個人,負手而立,殷殷暮光下,潔白的衣訣翻飛如盛華的雪花一朵,眉宇間渡著潔凈的光忙,整個人清秀干凈的像是雪原一樣皸透,可是叫人唯一奇怪的是并沒有他家里的美艷姨娘作陪,至此終年瞅見他時,從來都不肯一個人的!
習習暮光又暗沉了一個點兒,女巫笑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離開了廊檐下的涼席,似乎是察覺到院子里的那人是在找貊庠,縱然如何也是聰明的要離開的。
基石耀青的廊檐唯余貊庠一人目光緊緊地鎖著院子里的那人,立在桃枝下枯色與周遭環(huán)境無甚另外,而他滿身清華,耀熠奪目,與此間重重暮靄格格不入,應像是謫仙一般華貴的神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