貊庠抱著包袱蹲在石屋門口,梗著脖子張望著院子里來來往往的精怪們,排著長隊(duì)直到院外,就算冒著風(fēng)雪也要找老巫婆卜上一簽。
貊庠心里嘀咕,這樣真的有用嗎?
如果有用,讓老巫婆幫忙卜一簽,找到那溫蘊(yùn)的娘親也好?。?p> 省得整日被他們纏著了……
她推了溫蘊(yùn)是有些后悔沒扶他起來,然而更是因?yàn)閯C沒有責(zé)怪她,令她終于拾起歉疚了。
就這樣,貊庠蹲到最后一個(gè)小鬼離開,老巫婆開始收攤,才摸索著過去。
她坐在老巫婆對面的椅子上,伸手按住她要收起的骨簽,一臉正經(jīng),“老巫婆,算算溫蘊(yùn)娘親在哪兒唄!”
老巫婆收回手,并未接話,只是長長吁了一口氣,陰翳像是生病的眼睛,像是死魚眼一樣泛白了起來,看著像是生病嚴(yán)重,虛弱的又像是幾日未睡。
只是幾日未見而已,老巫婆這是出攤出的太勤,以至于累著了?
“老巫婆,累了,你完全可以歇歇在干啊,反正你那簽文也是瞎抓糊弄那些普通求簽之人的,真真讓你出手的恐怕沒有幾個(gè)吧!”
貊庠殷勤了一番,不忘來此目的,繼續(xù)道,“你現(xiàn)在,算完我這最后一簽,你就將那山外的結(jié)界設(shè)起來,不放那些求簽的進(jìn)來,你也剛好休息休息!”
貊庠自認(rèn)為,此計(jì)甚好,于是綻開笑臉滿是璇旎好看。
老巫婆揪著衣襟的左手,微顫了一下,依舊沒有說話。
貊庠急了,提高了音量,“老巫婆,你倒是說話?。 ?p> 老巫婆抬眸,深深地看向貊庠,云翳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低聲拒絕道,“算不了!”
“你又騙我了,老巫婆!”貊庠嗔怒道。
疑惑,這老巫婆,是傻了嗎?
這事兒都不幫忙,可知道她對凜與溫蘊(yùn)再好,也抵不過將他們最重要的人尋回來,來的好!
老巫婆的視線游移到貊庠背上的包袱,一下緊張起來,“你要去哪兒,可是對溫蘊(yùn)與將……凜,說了!”
貊庠睜著一雙大眼睛,“和他們有什么好說的啊,我們可沒關(guān)系!”
“真的,老巫婆,不是我說你,把溫蘊(yùn)的娘親找回來,不就是對凜最好的補(bǔ)償嗎?”
“你不懂……”老巫婆搖了搖頭,低頭望著腳背,很長一段時(shí)間的靜默,才錯(cuò)開話題道,“把東西給我,不要離開這里了,外頭危險(xiǎn)!”
“老巫婆,我是不懂你們之間的糾葛恩怨,只是一個(gè)局外人沒錯(cuò)。所以,你愛幫不幫,反正和我沒關(guān)系,我盡心了就好,其他看你們怎么弄呢!”貊庠起身,將包袱護(hù)在懷里,認(rèn)真道,“這個(gè)不能給,所以,我就先走了,危不危險(xiǎn),我自己會看?!?p> 老巫婆一手攥住貊庠的袖子,神色變幻莫測,“不要離開這里,賀槿就在外頭!”
話音未落,就在此刻,一陣陰冷的厲風(fēng)卷襲而來,涌起一股巨大的雪龍猶如風(fēng)暴一般襲來,瞬間,院子里一片狼藉,大雪漫天,就連桃樹也被削去了一半,無數(shù)枝條插在雪地里,如是小小的樹苗一樣。
老巫婆絲毫不受影響,她將骨簽一簽不落的收回簽筒,抱在懷里,才看向來人。
那人一襲黑袍罩身,卻除了一雙犀利的眸子之外。
貊庠從雪堆里爬出來,摸了摸懷里的包袱還在,松了一口氣,嘆道剛才的風(fēng)可真大。
可就在抬眼的時(shí)候,被那人又嚇得縮回了雪里,幾把雪便掩埋了自己,那是一個(gè)藏的干凈,都看不見雪堆里還有人。
貊庠尋思,那人似乎很眼熟來著,但是不知道在哪兒見過,但是感覺很兇!
她還是藏在雪里比較安全,看情況,他來者不善啊!
嗯,等老巫婆打發(fā)走了他,她在出來。
不過,順便也能聽一聽他們要做什么,或者說什么……
嗯,真心不錯(cuò)。
老巫婆抱著簽筒,略掃了一眼完全藏在雪里的貊庠,看不出一絲異常,才轉(zhuǎn)向院中端立的男子,“魘神,你來此想要作何?”
“找一人!”魘神冷冷的道明來意,一絲來者是客的意識也沒。
老巫婆神情凝重,只問道:“誰!”
“師以宣!”魘神劍眉微微一蹙,沉聲說道。
他走近老巫婆,看向雪中藏起來的女子,抬手的瞬間,一片光波涌動間便將貊庠給從雪里拽了出來。
貊庠猝不及防,整個(gè)人伴隨著一股大力被拉扯栽到了老巫婆的面前,最后一步?jīng)]剎住直接撲在她的懷里,險(xiǎn)些將人給撲倒。
辛好,老巫婆底盤挺穩(wěn),又眼疾手快,將她死死的給拖住了。
“嚇?biāo)牢伊?!”貊庠站穩(wěn)后,拍了拍心臟的位置,稍稍緩了一下。
緊著,肚里就腹誹起來,剛才聽兩人談話,來人是魘神,那魘城里最大最厲害的存在,而找的人卻是師以宣。
哦,貊庠恍然大悟,對來著,她也是霓裳仙子。
記得,她在魘城那一路神菱花的盡處,某一間屋子進(jìn)去之后,很長一段時(shí)間,才出來一位黑袍男子抱著一位昏迷不醒的青衣女子出來。
最后直到她和夏衍離開,也沒有見霓裳仙子出來過。
當(dāng)時(shí)夏衍沒有說,她也沒敢過問!
可如今這人找來,又是指名道姓的找,又是為什么?。?p> 難道,那日師以宣逃跑了,可是她怎么沒看到呢?
老巫婆伸手抹去她臉上的霜雪,柔聲對著她說道,“我有要事兒,你先回去吧!”
“……我,哦!”
貊庠欲要拒絕,但是瞄了一眼魘神,直覺他的眼神真的好生危險(xiǎn),比賀槿的眼神還可怕,于是快步離開。
可最后還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蹲在了屋角的拐角處偷偷看。
偌大的院中,霜雪飄落,一地狼籍,相對而立的一老一少,看起來氛圍有些奇怪。
“她死了!”老巫婆冰冷的看著立在眼前的黑袍男人,戲謔說道,“你選擇復(fù)活綏苑的那刻,便已決定了她的死期!”
“記得,老婆子告訴過你,不要后悔,你那時(shí)說不悔?!?p> “所以,你該做回東夷神主,綏苑的丈夫了,而不是以魘神的身份在老婆子我這里鬧事。”
“本神愿意將剩下的半條命獻(xiàn)給巫神,你讓她回來!”魘神的眼睛一動,死死盯著面前的老婦,分明是求人辦事的言辭卻生生以命令的口吻說出,一時(shí)半會兒,令人琢磨不透他是不是真心伏低做小的祈求!
“晚了!”老巫婆抱著懷中簽筒,漫不經(jīng)心地從里面抽出一只簽,上前一步,晃了晃左手,展示給他看,“我這死簽極其準(zhǔn),甚至于可以準(zhǔn)確到幾時(shí)死?!?p> “魘神,今日這簽,老婆子當(dāng)就白送你了!你看就卜這一簽,老婆子就浪費(fèi)了整整百余年的命數(shù),你說,你今日悔了,便想來彌補(bǔ),可知你已經(jīng)沒有那個(gè)機(jī)會了,這世間任何事兒,都需要付出代價(jià)的,即使是錯(cuò)誤的決定,那也需要代價(jià)……成倍的代價(jià)!”
老巫婆的簽不比尋常算命先生的簽,無非就是圖財(cái)、借運(yùn)、換命罷了,而……她要的自始至終不過所求之人一半壽數(shù)!
自然,這種窺得天機(jī),不管是何人,都將會必得天罰!
即使是神也如此,稱為神罰,也是天劫,為混沌四劫,方作地劫,水劫,風(fēng)劫,雷劫,但種種皆逃不過一個(gè)神魂俱滅,化身為四劫之息。
當(dāng)然,曳嵐也是逃不過,不過時(shí)間長短問題而已……
“……可本神沒想她死,她就該活!”魘神氣息微喘,喉間隱隱帶著血?dú)?,袖中的手已?jīng)控制不住的顫動,“你有辦法讓她活過來……對嗎?”
老巫婆挑起眉毛稀稀拉拉的眉基,眼神犀利,“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在意,區(qū)區(qū)一介藥引的生死。別忘記了,你去蠻荒之境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尋找比長蛇更適合綏苑的藥引不是嗎?”
“東夷神主,你該回了!”老巫婆提氣吐出一句趕人的話,可見他不動,冷笑一聲又作譏諷道:“你對她又有幾分情真,只不過心內(nèi)的嫉妒作祟罷了!”
“你自私薄涼,孤芳自賞,以愛情作謊,傷她、騙她、殺她,背叛于她,如此的你,卻看到長蛇愛她、護(hù)她、一味兒的寵溺于她,無非在激發(fā)你心里的占有欲罷了?!?p> “如今,你又求我逆天而行尋她回來,即使她回來,你又能作如何,一如既往的,重復(fù)你不愛她,卻又不肯放過她的橋段嗎,別忘了,你身邊還有一女子,她的位置,你根本做不到放棄!”
“問問你自己的心,那方寸之地,可還有一絲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