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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生結(jié)

第一百零二章

千生結(jié) 行知如夙 6661 2023-01-10 06:12:22

  遇上雪的山路崎嶇不已,夏衍幾乎是一路爬上了那梅花謝過幾重的千年古廟,會寧廟。

  夜深雪落的古廟藏在山坳之間三面環(huán)山,卻廟門緊閉,清冷質(zhì)感一如千年之前的風(fēng)光,無甚有差。

  夏衍佝僂著身軀站起來,充斥著倦意的眼睛微微散發(fā)著紅色,卻緊緊盯著門口的木牌上,遲遲未有動作。

  “閉客……”

  夏衍干枯到裂出血的唇細細咀嚼那二字,恍惚間又是回到了那年一樣的光景,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凡人。

  可是選擇,卻又是如當初一樣,他都要去找那一人,求得人生解法。

  夏衍緩步移向那木牌,伸出手地時候卻仍有猶豫了一刻,可最后依舊是摘除了那橫在門上的攔門木,隨即他一把推開了廟門。

  迎面而來的便是院中的幾棵菩提樹,碩大無比,卻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無疑不是給雪夜添了幾分荒涼。

  踏步在雪中,那樹下枝葉因為人腳下的力度帶動,繼而翻出了雪中顯出一抹枯萎之色,那映在菩提樹中的廟院,黑色的院墻,青灰色的殿脊,青銅的鈴鐸繒幡,微風(fēng)搖擊散出空洞之音,全都沐在深夜雪下。

  他摸黑進到那燃著香火的大殿,跪在地上,黑色的衣袍隴著他幾近枯骨的身軀,虛弱的無力,他抬頭隱隱約約的看見那供奉著三清的雕塑,他手結(jié)陰陽印,舉至眉際,澄心存神,敬奉師祖。

  重重叩拜后,他說,“師祖,弟子雖修得神仙之體又歷世萬年之久,見得滄海變幻桑田莫不過一瞬之間,也見得人世離分王朝霸域更迭與之滿目枯骨,本以為可以看得開,放的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p>  “可為何,卻仍然愚鈍不可及……眼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終局,可沒有任何辦法去救她得往生路,求求師祖,現(xiàn)神顯靈,為弟子指點迷津?!?p>  門口著道袍的道人,臨雪而立,他為著那一聲重重的叩拜而現(xiàn)顯,又像是只為渡一人之求才存在,他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如是千年前那般停在他身后一尺開外。

  經(jīng)久,他才看著跪在殿中一如往昔的少年遙遙頭,不知何意,卻只是留下一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后越過他,身影停在香案之前,爐中便又燃起三柱香火。

  煙氣繚繞之間,夏衍抬起頭,卻已經(jīng)尋不見那人,只有香爐之中重新又燃起的香燭。

  得到卻并不是想要的,他用力的站起身,看著殿中依舊的陳設(shè),卻只是余光斜了一眼那泥塑的師祖雕像,心中了然,這是他們的命也是劫,不是求得身居穹蒼最高的神明就可避免,即使重來一次,依舊是他們之間本就無緣可守,唯有劫數(shù)難逃。

  橫老三不知幾時倚靠在門口的邊上,發(fā)被霜雪鋪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冰晶,可見是等了很久,他側(cè)眸看向殿內(nèi)的某人,神色一片冰冷,幽幽開口問詢:“三界已然動蕩不平,妖祟盡出,水神殿下藏在這里是不打算除惡務(wù)盡嗎?”

  夏衍閉上眼睛又一次睜開,折身向著門外看去,回應(yīng):“既然都逃不過,那么坦然面對,無不是解決之法!”

  “即使再一次使她死亡!”

  橫老三盯向夏衍,莫名握緊了藏在寬大袖子里的鞭子,那鞭似是能夠感應(yīng)到主人的情緒一般,一下渾身殺氣騰騰。

  橫老三不得不微扣了扣那鞭子,以示撫慰她安靜下來。

  好奇在想夏衍求這穹蒼最大的三尊神明,到底能夠起什么作用,到頭來還不都是劫數(shù)自扛,妄語什么死既生生即死的大道理。

  別以為他看不真切其中深意,說白了,那重來的人終究不是同一人。

  ……所以,他的選擇是什么?

  或許,從來都不會是她,這個所有人都很清楚。

  那么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是嗎?

  橫老三將臉轉(zhuǎn)回院中,隔著重重雪幕望向那森然孤寂的菩提樹梢,“幸好這一次,我的身份能夠從頭到尾都站在她的身邊,而不是獨善其身。”

  緩步走出殿外,夏衍同樣望著院里的幾樹菩提,他似是很累,蹲了下來坐在殿前臺階上。

  思量了好久,確定趙重九的來意不是只為說這一句,他才肯開口,卻像是一種以死為價的決絕決定,“所有的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p>  然后他克制倦意,只是閉上眼睛,小心翼翼的想,她該是很痛,再面對南戎時,連活著都是一種負罪。

  橫老三垂眸,盡是不屑,“那么連同這個三界一定都要結(jié)束,那才是公平!”

  夏衍忽的一下掙開眼睛,瞳孔里的血絲揭露了他的虛弱,他看見他的臉,安靜至極地一絲表情也沒,卻貌似不像是假話!

  所以,這也才是她真正的想法,毀滅三界眾生,等著同他的相逢。

  夏衍收回視線,忽然就笑的眼淚奪眶而出,手指扣在石階上,直到磨出血來,他才冷著眸子答非所問道,“趙重九,你應(yīng)當知曉,在此地此間,你殺不了我!”

  ……他怎么會知曉,不過也的確瞞不過他。

  橫老三用力甩開藏在袖中的鞭子,表露了隱藏起來的殺伐,“她想要等著你的卷土重來,如是千年之前的那一戰(zhàn),可我卻不想。”

  “這一次,你必須先要死去,至少我要讓她如愿帶走整個三界。”

  夏衍止住了笑,不,他不能先行死去,他們之間的劫數(shù)該由他們來結(jié)束。

  他安靜地看向他手中所持之物,卻是問道:“那是她的?”

  “是,如今為我所有!”橫老三揮動鞭子,對著夏衍就是猛烈一擊,“邪祟之物,最適合殺你這等神仙?!?p>  一把抓住揮向他來的那力可奪命的鞭子,夏衍止不住輕咳了起來,而喉嚨里的腥甜已經(jīng)泛到了嘴邊,他警告道,“……趙重九,這里容不得你作亂?!?p>  “呵,作亂,我可偏要做亂一場這仙門道場,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還會怕你們!”

  橫老三竭力抽回鞭子,再一次沖著夏衍殺伐而去,他可不是什么好神,既然她的結(jié)局非死亡不可終結(jié),那么陪葬,至少是這個三界方才可。

  所以,第一步,便是殺了這些為之蒼生解禍的神明。

  夏衍躲過第一鞭,那第二次襲來的鞭子他沒有再行抵抗,當胸生生挨了一鞭,所謂皮開肉綻。

  可他的背脊仍舊挺得偉岸,“這一鞭,你是為了她,我承了,終究,是我對她不起,可劫難已生,避之不及。”

  橫老三僵僵一笑,面對他的突然不反抗,并未有絲毫影響他再下殺手,“你在開脫三界無罪!”

  “受害者,怎能有罪!”夏衍反問。

  “好一句受害者怎能有罪,可她并不在其中!”橫老三駁斥,手中鞭子帶著殺戮如同他心中的憤懣,鋪天蓋地般迸發(fā)出所不能承載的身軀。

  夏衍眸生一絲深淵般幽靜的冷漠,在那一擊必殺的鞭子襲向他時,欲要伸出手,可會寧山中在世而修的道人卻比他先一步動手攔下趙重九。

  正好,他有時間可以將溢出嘴巴的血腥堵回喉嚨,舍去半生修為逃出千階祭壇的夏衍,撐著到了此地已是極限。

  可他終究未能找到不重復(fù)千年之前那場死劫的解法,但是這世間卻總沒有那么多的如愿之事兒。

  蒲陽的時疫終究沒有因為封城而得到有效控制,那些時疫就像隨著風(fēng)而動,以至于大虞全境百姓死傷極重,整個中洲腹地仿佛都處在地獄里一般,無救贖可言。

  其他三國雖無時疫卻都防患于未然,可同時也都在虎視眈眈的惦記大虞國,是否可淪為囊中之物。

  可與之疫中重地的帝都城蒲陽相隔了千山萬水的邊城湘潭,卻是平安至極,可卻都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一面擔心時疫的突然爆發(fā),一面又在警惕鄰國晉地。

  畢竟距離上一次的戰(zhàn)爭還不過月余,雖然他們撤兵不再攻打,但是虞和晉兩國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就連兩國之間普通交流也斷之絕地,戰(zhàn)爭可謂一觸即發(fā),而如今此時無不是一個開戰(zhàn)的好契機。

  黎明的光線破窗而入,一縷暖光照射在與濃的臉上,她刺眼的皺了皺眉,看見半趴在她床側(cè)的彭離,并沒有多余的想法一把就推開了他。

  彭離被推離,然只是換了一處繼續(xù)睡,繼而還抱緊了被子,睡的死得可謂一點兒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與濃揉了揉睡的發(fā)酸的眼睛,沒有過多考慮要不要叫醒他,就披衣出門。

  因為,她需要他,所以也就放任他。

  畢竟,很有可能她再也見不到她的阿貊,而這個人,可以幫她。

  院子里的小鬼娃娃和小二在準備小菜的食材,看見與濃開門出來,兩個熱切的跑上前你一眼我一語的說道:“老板,我們湘潭可是一個疫病也沒有發(fā)現(xiàn)!”鬼娃娃興奮的說。

  小二言辭缺缺的接話道:“我看啊,新城主這么嚴苛的備醫(yī)存藥,還每日的派人檢查,到底是有些杞人憂天了?!?p>  鬼娃娃嚴肅的反駁:“你才懂個屁,湘潭可是有神仙姐姐在,我們才平安的!”

  “神仙姐姐是誰啊,你個小破孩子,這么小知道些什么,還神仙姐姐,大虞帝都整個都要完了,怎么不見有神仙救命啊,連我們的國師都沒有法子,聽說啊,帝宮里試藥之人都要燒了幾車骨灰了,我們這地兒純屬外置偏僻,才沒有事兒?!毙《吆叩溃桓辈恍判爸?。

  也是,他還沒有那個本事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同他共事兒的三人是一鬼一妖一仙。

  鬼娃娃見他不信,嚴肅的板起臉,又一遍強調(diào)道:“我就是知道有神仙姐姐……不,我才不和你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人說話,不過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蒲陽為防止時疫的擴散明明已經(jīng)封閉整個都城了。”

  小二見狀兒一臉得意,拍了拍鬼娃娃的腦袋說道:“我當然是有渠道才知道的啊,但是你有一句話說的真是對,咱們這帝王封城這一項上,抉擇真好,不然我們可有的受,不過也有不好的地方,這晉國沒有被傳染,我們說不定沒有感染時疫,就要被戰(zhàn)爭殃及,但是禍福相依,說不定他們也不敢打,若是被時疫害上,豈不是自尋死路!”

  鬼娃娃不屑,“大虞都這樣子了,你還詛咒,到底是不是大虞的子民了。”

  與濃有點兒反應(yīng)不來這般話多,難免生了煩,隨即阻止道:“沒有時疫的確挺好,不過檢查也是對城中百姓負責(zé)!”

  小鬼娃娃自顧自拉了與濃的手,小聲兒道:“神仙姐姐,我知道是你,湘潭城才沒有時疫的殃及,不過那位姐姐去哪里了呢,為何從那次見她與一漂亮女子打架,到現(xiàn)在都不見她人。”

  深知小鬼娃娃并沒有惡意,可與濃并不想多話,于是模棱兩可的道:“沒有了,她會回來的?!?p>  說罷,她抬眸望向碧藍色的天空,那千絲萬縷的博云覆蓋這穹蒼。

  阿貊,不管這一切是不是因你而起。

  但是我們的湘潭,一定會是如從前那般,等我,會接你一起回家。

  彭離欲要推開門的手,再聽到與濃說出那句她會回來時,一瞬插了門捎就收了回去,躺回了床上繼續(xù)裝睡,可一口氣始終堵在嗓子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漲的他全身都痙攣的難受。

  他捂著心口一邊給自己順氣,一邊不由分說的暗道:若是這次幫了與濃,那么他還會是神將嗎?

  “砰砰砰……”敲門聲突然猛烈的傳來,像是要拆門一樣!

  彭離不用想也知道此時外面敲門的人是誰,心里本能反應(yīng)的一陣心悸,他死死咬住嘴巴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來,想要用睡覺麻痹外面的人,同時也讓自己能夠逃避現(xiàn)實。

  可是帝君的招令,又一次傳來,不是他拒絕就可以放任下去……

  敲門的聲音逐漸急躁起來所以維持沒有多久,緊接而來的就是“轟”得一聲,那響動完全似要震飛屋頂?shù)墓?jié)奏。

  當然,被插了暗梢的門確實是打開了,但是也面臨著要重換門板了。

  院子里的一鬼一人,端著菜碟,目瞪口呆的望著西屋門口一腳踹開門板的瘦弱女子,

  與濃疾風(fēng)一般沖進了屋內(nèi),可是諾大的屋子里,什么人都沒有。

  她冷眼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捂著胸口的悶痛緩慢的蹲了下去,對著已經(jīng)沒有彭離一絲氣息的空氣凝緊了眉,呢喃道:“執(zhí)明,是你帶走了彭離嗎?”

  門外一道青衣的影子如風(fēng)一般劃過,與濃抬眸看了過去,一剎那,她的心跳似停了下來,可是表情細微之處并不意外那來人,像是早就猜到一般。

  蒲陽的整個城市里幾乎癱瘓一樣,商鋪關(guān)閉,長街荒涼,一眼望去周遭壓根兒沒有健康的人走動,只有城中官兵與民間醫(yī)者,可他們都是劃在一定區(qū)域里才會出現(xiàn),然而哪里是比他們不知多了幾倍的疫者,如是堆積一般疊在他們眼前,不是奄奄一息,下一刻就是死尸。

  貊庠手里握著一束新綠的芙蘭草,行至長街中才悠悠停下,眼中的蒲陽帝都哪里還有繁華可言,幾乎是死氣彌漫,然而卻不見一個魂靈飄蕩。

  她凝眉看去路邊大門緊閉的商鋪,沒有一家開門,而街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官差們?yōu)槟切┻€在健康的百姓們送去必需物,可這些即使儲糧豐富的濮陽城也維持不過一月。

  貊庠不知所意的遙遙一笑,卻走向一處小攤旁,伸手拿過那攤上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燈籠,樣式很多,手藝也很精巧。

  哦,記起來了,據(jù)說時疫爆發(fā)的時間正是新年后的第三天,大家都還沉浸在新年闔家團圓的幸福里,自然這種象征著好意的物件才會出現(xiàn),不過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收回去,那攤主想必也是兇多吉少了。

  貊庠剛放下那燈,繼續(xù)換別的燈把玩時,突然她回身望去身后的長街,只見空出來的街上駛出一群策馬疾駛的黑衣人一閃而過,像是勁風(fēng)一樣掠過。

  貊庠站立在街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群人遠去,搖了搖頭,心里暗道,這位百里奚總是能夠讓人出其不意。

  怪不得國師會頭疼了,連她都有些感覺艱難了。

  可是,就算刀山火海也阻擋不了她不是嗎?

  貊庠倒是不怎么有興趣兒那群人是何目的,只是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在想世人眼里神秘不可測的大虞國師,該是時候要出現(xiàn)了不是。

  然而,那遠去長街的馬隊中竟然有人狠狠地勒住了韁繩,白皙如玉的手指被深深地勒出了血紅的印子,可是青檸的眉宇之間沒有絲毫疼意,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樣。

  馬兒因為主人突然的動作,死命停止后呼嘯嘶天,直接兩蹄揚在了半空猛地又落回地面,踩出一攤積水四濺,那巨大落差的張力差點就將人給摔下了馬背。

  可騎馬的黑衣男人貌似騎術(shù)精湛,他于驚慌失措停滯了的馬隊前穩(wěn)穩(wěn)地控制住了馬兒,半分不得前進。

  最后他緩緩落于眾人身后,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深邃地遙遙望向街道中央那突然消失的那一襲青衣的模糊背影,看的仔細似要鐫刻在眼底與心底深處的那個人重合。

  可一瞬,那鋒利冷峻的側(cè)臉驀地就轉(zhuǎn)了回去,喃喃道了一句聽不清的話,遲疑了一下便策馬離開,一騎絕塵,而方向……是帝宮。

  慶云宮,暖閣之內(nèi)。

  黑衣男子端坐在窗檐前,身姿銳松,側(cè)臉線條冷硬,指尖捻著一顆白玉棋子,久久落不下去棋盤,思緒遠飄向又開始落雪的陰蒙天外,眸色沉的若如墨色。

  對面身著墨袍的百里奚執(zhí)一手黑棋,可舉手投足之間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重重的香燭之味兒,像是出自廟堂不久,但是卻遮掩不住本身帶有的檀木香,那是蒲陽帝都最名貴的香料,具有安神最好的作用,可是長時間沿用卻只能是做驅(qū)鬼燃香,古籍上早有記載。

  黑衣男子盯著棋盤上孤身進入白子包圍的黑子,眉心微不可擦的一凜,明顯這是孤注一擲之舉,是步險棋。

  然而對應(yīng)此刻大虞此番腹背受敵之境,的確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語氣卻故作淡淡地問道,“陛下,晉國的確是在湘潭城外蓄集兵力,謀一發(fā)而動全身?!?p>  “所以,此奕非戰(zhàn)不可?!卑倮镛苫氐?,黑子頃刻便沒入了掌心,表情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極為平淡之舉,像是談?wù)撘粓霰静魂P(guān)己之事兒,繼續(xù)看向眼前糟糕透了的棋局,籌謀手中所執(zhí)之子該落何處。

  “單倫兩國兵力實屬不差上下,可是我朝此間時疫爆發(fā),傷至根本,臣認為戰(zhàn)之不可,需先除疫?!焙谝履凶犹一ㄑ畚⒉[,濃墨的眸子折射出一絲迫人的堅持。

  百里奚終是再未落下一子,而這一場棋盤上的博弈,從第一枚棋子的落下早就注定了有一方會輸,可兩人卻都十分默契的直接下到最后一步才肯作收,可見其多是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

  他抬眸,咀嚼“時疫”二字時,平靜地神色中不經(jīng)有了一絲龜裂的破綻,如是精美的瓷器被風(fēng)劃列,雖然細致入微可仍然有瑕疵。

  忽然說道,“此次時疫來得詭異,就像國師與那位賀醫(yī)師一般,總有一種叫人無法探知的隱秘感,可是也的確大虞子民死傷極重,讓孤不得不信任他們?!?p>  黑衣男子眸色一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拱手施禮恭敬的問道,“那陛下意為如何?”

  “如何?”百里奚直直的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他一月前委派湘潭城的城主,一雙蘊含著穹蒼一般深幽的眸中露出一個看似嚴肅且又認真的笑意,卻冷的滲人,“那么閣下何故扮做湘潭城主,又是什么目的?!?p>  黑衣男子微微一驚,可是隨即便恢復(fù)如常,像是能夠理解。

  的確,不愧是大虞的帝王,識人的本事也是頂級好。

  可是從一開始,為什么就沒有揭穿他呢?

  難道這就是所謂權(quán)謀者的惡趣味喜歡戲弄已知的獵物,還是過于高深的謀略在探他的底。

  黑衣男子不覺暗暗有佩服這位人間的帝王,到底不是平庸者,他干脆的承認道,“決明真境水神夏衍,為蒲陽時疫而來也為三界而來。”

  百里奚眉目微挑,壓下胸中波濤洶涌的情緒,可語氣依舊滲出驚詫,可他到底是這大虞的帝王,歷經(jīng)諸多驚世駭俗之事兒,所以即使是面對天塌下來,他也能控制自己理智,找出應(yīng)對之法。

  他合理的存疑道,“哦,決明真境水神殿下,曾庇佑夏氏王朝的福神。可是閣下用這個解釋,倒叫孤十足訝異的很,因為比起神仙,閣下棋藝精湛,倒是與南疆會寧廟中的那位道人一般無二,孤更加傾向于你是會寧廟中之人。”

  夏衍并不意外,畢竟南疆會寧那是唯一一處仙地神場,作為一代帝王去過很是正常,不過這棋的確是會寧廟中之人所授,是他身為夏稀之時,他不卑不亢的回應(yīng)道,“陛下睿智遠超俗世之人,有何疑惑,由心而問便好?!?p>  百里奚倒不客氣,“既然是神明,那么何故扮做凡人踏進這宮闈,這場時疫又何故事關(guān)三界,孤倒想聽聽原由,畢竟神明的身份可不是一句兩句就可以表明是否為真?!?p>  “陛下,信不過國師也信不過那位賀醫(yī)師,無非是重啟祭祀之事兒實屬前朝,那么想必相信陛下并不是一個愚昧奉神之人,可是陛下,如何識得那會寧廟中之人?!?p>  “順其自然,緣到所致?!卑倮镛纱鬼?,情緒懨懨,倒是答的坦誠。

  可心中已有八分裁決,這人神明之說雖然還有待證明,畢竟他可沒有見過活生生的神明,可是這棋風(fēng)的確出自會寧廟中之人,同樣不簡單,倒是比起國師與那位賀醫(yī)師,他信他更加會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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