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去怡紅院
第二日,陳老爺陳夫人天剛亮就坐著馬車趕往柳家請罪去了。
二小姐被關(guān)在房間里不知情況如何,顧臣心急,一刻也坐不住,但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挽回局面。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他父親病重急著做手術(shù),顧臣四處借錢碰壁的時候。
以前的顧臣眼睜睜看著父親就這樣被活活拖死,他原本以為自己穿越到榷朝來,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換了一身好看的皮囊,或許就能改寫人生,沒想到這么快就重溫昔日噩夢。
顧臣絞盡腦汁把所有可能性都設想了一遍。
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便是調(diào)查清楚柳棕樸的底細,找機會扳倒他!可這柳棕樸是陳老爺都要忌三分的漢昌巨富,顧臣明白以自己目前的段位定是觸不可及。但荊陽這位柳老板卻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探聽一二。
雖知希望渺茫,顧臣還是決定馬上去趟怡紅院,找凝香姑娘,看看有沒有什么新的線索。
隨便找了個外出辦事的理由離府,顧臣二次來到怡紅院。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香味撲鼻、美人環(huán)繞,但這一次顧臣全無旁心。
“有勞姐姐們幫忙通傳一下,告訴凝香姑娘門口有個姓顧的,找她有急事,懇請見面相談?!鳖櫝辑h(huán)視一圈身邊的姑娘,急匆匆地說道。
有位著鵝黃色紗裙的姑娘聽到凝香的名字,笑嘻嘻地回說:“原來是姐姐的恩客,你隨我來吧。”
在二樓雅房坐定,不多時凝香姑娘便推門而至。
顧臣忙起身雙手作揖,道:“今日唐突拜訪姑娘,是有一事相求!”
古人含蓄,像這般沒頭沒腦上來便求人辦事的不多見,凝香立即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會令眼前這位如此心急。
“顧公子不必客氣,坐下慢慢說與我聽?!?p> 顧臣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斟酌再三,眼下凝香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如何才能勸說她全力相助是當前的關(guān)鍵。管他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全然豁出去了。于是他將大小姐逃婚乃至后來發(fā)生的事,都精簡地講了一遍給凝香聽。
“所以顧公子是希望我能從那姓柳的嘴里,打聽出一些可以扳倒柳家的有力證據(jù)?”凝香眉頭緊鎖。
“正是!”
凝香看著一臉懇切的顧臣,回道:“其實有些事情,上次公子問起的時候我有所隱瞞。”凝香理了理耳邊的碎發(fā),像是有些難為情,繼續(xù)說道:“望公子體諒,這告密的后果,可大可小。你我本是萍水相逢,雖公子有恩于我,但凝香一直在夾縫里討生活,自保慣了,不知此事對于公子而言如此重要。而且那只是姓柳的一些醉話,真假無從考證,所以……”
顧臣聞言,馬上起身對著凝香行了一個大禮,一字一句地說道:“顧某明白姑娘的苦衷,我可以在此立誓,無論今天姑娘相告何事,我都不會告訴旁人這事出自姑娘之口!”
“顧公子快請起!”
凝香將顧臣扶起,接著便說出了柳老板先前的那些“醉話”。
原來柳老板的布店里,近來多了些不太尋常的貨物。
貨品本身倒只是些普通布匹,不同的是價格定的出奇的高,但是卻不愁賣。隔三差五的便會有些“冤大頭”到店里,不問價格只管掃貨。
“可是姑娘之前為何說這是賺的官家的錢?。俊彪m然普通人都能覺察出這事有蹊蹺,但顧臣不明白凝香口中的“官家”作何解。
“我與顧公子有同樣的疑問,平時來這里尋歡的人,都習慣夸夸其談,說什么的都有。我便激那姓柳的,說他怕是在吹牛,別人為甚拿著大把的銀子到他那里換些便宜貨?姓柳的急了,就說出自己與那漢昌的富商柳棕樸是遠親。而他只需要將‘來客’的名字記下,再把這些‘貨品’賣得的錢款和名冊一并轉(zhuǎn)交給漢昌的柳員外,即可從中獲得一筆不小的抽成?!?p> 凝香意味深長地抿嘴一笑,繼續(xù)說道:“我問那姓柳的,既然這錢款最終要流向柳棕樸的口袋,又何必經(jīng)你這里倒手一下,豈不多此一舉。那姓柳的斥罵我一個彈琴唱曲的懂什么,柳棕樸與知府宋大人私交慎密,那些來‘買貨’的人其實就是變了相在給知府大人送錢,他洋洋自得地說,自己背靠著知府大人這棵大樹還怕?lián)撇坏胶锰巻?。顧公子認為,這算是在賺官家的錢嗎?”
顧臣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起身又行一大禮,道:“多謝凝香姑娘指點,今日之恩顧臣記在心里,若他日有機會,必當相報!”
走在回府的路上,顧臣努力將今天獲取的信息與扳倒柳棕樸的方法做連接,但是始終不得其解。他手上既無現(xiàn)成的“物證”,又無法供出凝香做“人證”。
焦慮的情緒使得顧臣感覺此時頭痛欲裂,正巧走到一處藥房門前,便走進店里買了些治頭痛的草藥。
正要離開的時候,看到店鋪顯眼處,擺著些店家自制的金瘡藥。
顧臣腦中閃過前日纓雪挨打的慘狀,可憐她什么都沒做也被無辜牽涉其中,便又買了一瓶金瘡藥。
回到陳府,顧臣想托巧月把金瘡藥轉(zhuǎn)交給纓雪,但轉(zhuǎn)念一想巧月此刻正陪著二小姐被鎖在房里。
只好自己來到侍婢休息的房間外,顧臣敲了幾下虛掩的房門,無人應答。
男女授受不親這事,在古時尤為明顯。顧臣不敢妄自進入女子休憩的房間,便又敲了敲門,喚道:“我是護院的顧臣,纓雪姑娘在嗎?”
重復了好多遍,才聽到屋里隱約傳出幾聲痛苦的呻吟,聽起來難受極了。
顧臣想起前些日子,皮糙肉厚的元寶挨了板子尚且多日不愈,不覺有些擔心起來,顧不了那么多,徑自走進房間里去了。
這房間不大,一共有兩張床鋪,纓雪此時便躺在其中一處,更確切地說,應該是趴著。
她額頭上掛著不少汗珠,嘴唇干的發(fā)裂。顧臣看到桌上有一只瓷碗,碗里裝著些黑乎乎的液體,端起來聞了聞,發(fā)苦的味道,想來可能是與纓雪交好的侍婢幫她煮了藥,沒來得及喂她喝下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顧臣拿起一旁的瓷勺,舀了少許,輕輕放在纓雪嘴邊。
纓雪虛弱地睜開眼,看到面前的顧臣吃了一驚,想掙扎著坐起來。
顧臣忙扶著她的手臂,小聲說道:“纓雪姑娘莫要亂動,小心傷口處崩開,是二小姐托我來的,我喂你喝完藥便離開。”
纓雪聽到顧臣的話,委屈地嚶嚶哭了起來。
顧臣拿起床頭的手帕,像以前照顧生病的父親那樣,小心幫纓雪拭去額頭的汗滴,又一勺一勺將碗里的湯藥都喂她喝下。
臨走前將金瘡藥取出放在床頭說道:“這是我今天在藥房買的金瘡藥,想來應該對姑娘的傷有些好處,我不方便幫你敷藥,待晚上同寢的姑娘回來,記得喚她幫你敷上。之后若是有什么難處,盡可找我商量?!?p> 纓雪沒有說話,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