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二十八年四月,草長鶯飛,京城一片春意融融。
江錚進了京,見了景成帝,又接了圣旨,成為了船廠督造。
著書的人選也已經(jīng)定了下來,崔振主筆,元瑜為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崔振年邁,主要的編纂工作還是元瑜來承擔(dān)。
江錚和元瑜有著些親戚關(guān)系,將來又要共事,所幸應(yīng)了元瑜的邀請,在九皇女府住了下來。除了陸府和循親王府拜謝了一遭,其余時間江錚皆是和元瑜一起,打著請教的名義,留在襄親王府。
在京城盤桓一月,終于到了啟程的日子。元瑜被良君請進宮去說話,只剩江錚一人留在元琦府上。
“多日叨擾,錚不甚惶恐?!?p> 桌上的茶杯換成了酒杯,算是給江錚送行。
元琦擺了擺手:“我真要以為你和江桓是一家人了,什么時候跟她學(xué)的這么說話?!?p> 江錚“哈哈”一笑:“我與岱旭是真的投契?!?p> 這也是江桓的本事,三教九流她都能稱姐道妹。
“罷了,平白多叮囑你兩句?!?p> 江錚心里知道,這才是重點:“殿下吩咐?!?p> “船廠造船有監(jiān)工,用不著你時刻盯著,若是有興趣,多看看也行。船造出來怎么用,這才是重點。清寧船廠造小型船,多是戰(zhàn)船。落入有心人手中,恐成禍患?!?p> 江錚斂了神色:“下官明白,凡戰(zhàn)船調(diào)用,必將經(jīng)過兵部和樞密院。但桃州總有些近水樓臺的便利。”
元琦笑著點頭:“不錯。桃州近安南、真臘、呂宋、柔佛,是海船進出補給、出航??康牡胤?,人多必然容易出亂子。平日里多要靠當(dāng)?shù)馗?,不到?zhàn)事起,多用不到兵部,那都是禮部的事情?!?p> 江錚在京城一個月,聽說了不少朝局的變動,包括這位襄親王殿下惹怒了皇帝,卸了她船廠督造的任,擬改遷往禮部,這才有了自己的機會。
現(xiàn)在乍一聽到這番話,江錚立即心如明鏡。惹了皇帝不快或許有,但遷任禮部并不是責(zé)罰,反倒像是這位殿下自己謀劃來的,依舊將桃州的事情握在手中。
“多謝殿下提點,下官明白了。”
和聰明人說話,元琦也樂得省心。
江錚并沒有因著和元瑜的關(guān)系而倒向元瑾,也沒有因著陸郎君的關(guān)系保持中立,對局勢看得很明白。交好別人的同時,知曉元琦才是她順利上任的關(guān)鍵。
經(jīng)營了大半年的地方,總不會因為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就拱手讓出,多的是架空她的辦法。江錚自己知情識趣,元琦才會暗中幫她一把。
景成二十八年五月,禮部主客司郎中秦輝任滿,吏部考評優(yōu)下,遷任戶部司郎中。禮部尚書楊茵向景成帝推舉,襄親王元琦接任禮部主客司郎中。
元琦離京前是工部水部司郎中,雖然沒什么實權(quán),但好歹是個有油水的肥差。主客司就是妥妥的事多不討好,做的好了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龅牟缓帽銇G了大周臉面,要被問罪責(zé)罰。
原主客司郎中秦輝,出身寒門,若不是有個兒子是八皇女元珃的正君,還坐不到這個位置上。元珃的父君姚氏,依附于元瑯的父君德君,才勉強有一分寵愛。秦輝的兒子嫁給了元珃,自然也就是元瑯一派的人。
但她還有個女兒秦明宇,是太女元琮的伴讀,更應(yīng)該是太女一派的人。中途改換門庭,使得她身份尷尬,這才在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位置上做了這么久。
元琦被指接了這個位置,還是禮部尚書楊茵親自舉薦,不少人推翻了之前二人和睦的猜測,不知這二人是否另有打算,抑或是楊茵借著這個機會,替太女“清理門戶”。
景成帝對于這個女兒,雖說不上多喜愛,但在桃州半年,她的表現(xiàn)還是很令景成帝滿意的,不至于如此苛待她。
可自從暗衛(wèi)關(guān)于卓氏死因的調(diào)查送到了御前,景成帝止不住地齒冷。
能對枕邊人痛下毒手,將來對于姐妹們又會如何?甚至于對她這個母皇又會如何?這勾起了景成帝某些遙遠(yuǎn)的回憶。
元琦帶著一紙任令,去禮部走馬上任了。
主客司,掌諸番朝見之事。
大周興盛之后,前來朝見的番邦之人不少,但不是所有來使都有分量讓景成帝接見。所以主客司時常要替皇帝接待使臣,甚至還要處理一些番邦之間的糾紛。
夏天的時候,再次啟程前往金洲的船隊,從瑞蓮碼頭起航,向東而去。
令元琦意外的是,江桓也跟著船隊一起走了。
在普通人眼中,金洲路途實在遙遠(yuǎn),一來一回要一兩年的時間,路上諸多兇險,稍不留神便會喪命。
江桓在中原財大勢大,又成了元琦的左膀右臂,可謂是如日中天。將來若是元琦順利登基,像曲亦瑤那樣從商人擠入士族,也不是不可能,實在沒有必要以身犯險。
江桓給的回答是:“都說金洲遍地是金子,眼見為實,不去看一眼,我將來怎么決定江家的船隊要不要下大本錢打通商路?”
她執(zhí)意要去,元琦也不攔著。
更令元琦驚訝的是,江桓在中原的產(chǎn)業(yè),都交給了江錚代為打理。這二人才認(rèn)識半年,而且瑞蓮江氏和金陵江氏,五代之內(nèi)真的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江錚也笑著解釋:“岱旭說,路途艱險,萬一她不能平安回來,這些產(chǎn)業(yè)都是她自己掙下的,不愿平白便宜了江家人。”
元琦自己沒有體會過,這種可以將全部身家托付的友情,著實不能理解。
好在江錚雖然出身士族,但是做事手段并不刻板,和江桓比起來毫不遜色,也不至于讓元琦無人可用,甚至身份上比商戶出身的江桓,有更多便利。
景成帝御駕從避暑行宮歸來,剛過了中秋,元琦等待多時的機會來了。
景成二十八年九月,高麗傳信回來,新羅百濟聯(lián)合扶桑,在邊境處再起戰(zhàn)事。
高麗二十多年緊隨大周,國力強盛,面對三國聯(lián)軍絲毫不落下風(fēng)。
然而,到了九月中,高麗忽傳急報,高麗王太后病重昏迷,高麗王遇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