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承德八月
《隨風(fēng)飄零》第一篇
第一回承德八月
承德的七月是一年中最炎熱的,但是比起京城來好多了,這清朝的皇族來自北方,特別怕熱,這幾年一到這時,皇上就住在承德,這時那些當差的就忙了,相當于半個朝廷都搬來了這里,街面上也熱鬧不少。
避暑山莊建在承德的北面,山莊處于群山環(huán)繞之中,自從皇上下令修以來就沒停過,山莊的主體大殿已經(jīng)修完了,但各處的零星修建仍然在進行,只是皇上體恤民情,各地招募的工匠都給了優(yōu)厚的待遇。而特苦的活就留給了囚犯。
一群勞工在忙碌著,其中卻有一個人特別顯眼,因為男子中夾雜著一個女性,這看上去也怪異,何況她還挺著肚子。圣駕到來,他們都被迫跪下了。按理說圣駕不應(yīng)來這個地方,但是十六阿哥臨時想去萬獸園。
康熙留意到了這個大肚女人,獄卒雖然給她換了件新囚衣,但是還是看到了她手上的新血痂。別人不敢抬頭,可她偏偏抬起了頭,遠遠地看著自己,沖著自己冷笑。獄卒隨后就給她了一鞭子。鞭子打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就像打在了石頭上,除了一聲聲響,卻沒聽到半點呻吟聲,更不用是叫痛的聲音。
“這是什么人?”
八阿哥主管吏部,回稟道:“皇阿瑪,這個女人是江南一帶女匪。是雍親王府粘桿處送我刑部大獄的?!?p> 其實女犯懷有身孕不算稀奇事,稀奇的是她和男人在一起干活,有違常理。不過好像有人故意要把話題扯到懷孕的這個女人身上。
“誰做的好事?老八,你的獄卒可有人偷腥,你對下人也太寬了,應(yīng)該好好向你四哥學(xué)學(xué)。”康熙說道,他看著眾兒子的臉色,不過四阿哥并不在人群中。
“皇阿瑪,她的胎有點奇怪,據(jù)說和我四哥扯得上關(guān)系?!卑税⒏缯f道。
太子笑了:“老八,你就瞎扯吧。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人,竟胡說,老四要是在這里,按他脾氣還不扒了你的皮?!?p> 人都說多子多福,民間與皇室大不一樣,從老祖宗開始,清室的爭權(quán)奪利就沒停過,為了這皇位,這個家沒少死過人,康熙最早就想避免,學(xué)習(xí)歷代帝王立了太子,本想可以平安無事,哪知這太子胤礽實在做事過分,對兄弟囂張,對大臣無理,雖然才學(xué)不差,可在眾人中人品不怎么稱好,對他不利的奏折實在太多,都說他驕奢,想去他生母赫舍里氏就是因為他難產(chǎn)而死的,臨死前最牽掛的就是他,其實這孩子天性并不差,只因為他兩歲被立為太子,從此就高人一等,現(xiàn)在雖有錯一直不忍廢他,兩年前下決心廢他之后,卻換來各皇子之間拉幫結(jié)派,都想登上太子之位,想來太子也是有苦難言,為平息各派爭斗又復(fù)了太子位。如今太子其實大不比從前了。
“父皇,八弟手下沒那么次,這女人是粘干處送到刑部就有喜的,要壞事也是粘干處的人?!贝蟀⒏鐓s早已心知肚明,連忙說道:“太子,有些事你不知道,你怎知老八胡說,那事,我都是親眼看到的?!?p> 親眼看到?這些兒子看了什么?康熙震怒了。
“說,怎么回事?”
九阿哥說道:“這還是我八哥猜的,上回打獵的時候,大阿哥讓四阿哥飲加了料的鹿血,本想試試四哥,結(jié)果四哥楞忍著,后來他忍不了就連那種貨色也要了,八哥知道這女人是四哥經(jīng)手的……”
八阿哥著急了,這個弟弟恐怕添亂,于是搶過來說道:“這不能怪四哥?!?p> 八阿哥胤禩掌管的一直是刑部,人稱八賢王,其實八阿哥一直對太子之位躍躍欲試,他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可偏偏父皇瞧不起他,說他母親出身低微。老四的種,只可能是他的種,將讓自己抓到了,如果老四與一個女人犯有個孩子,那不是對老爺子得莫大諷刺嗎?其實這些都是大阿哥的安排不是嗎?誰要老爺子不肯立作為長子的自己為太子。只有那些兄弟都出錯,才會鞏固自己的地位。這事要讓老爺子知道很簡單,不用自己去說,大阿哥知道后一定會去皇上面前說,自己只消當作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消息讓人偷偷泄露出去。只要在老爺子帶著眾人巡視園子工程時出現(xiàn),一個大肚女囚,老爺子自然有興趣知道原因。那老大必定會把這盆水潑上去。
園子里氣溫宜人,花木皆以盛開,池塘碧波蕩漾,如此美景,康熙卻無法開心,從八歲登基,經(jīng)過多少風(fēng)雨,卻處理不好兒女之事。
于是皇帝轉(zhuǎn)過頭,安義一直是粘干處的拜唐。
安義稟道:“此事我已經(jīng)稟報過皇上了,皇上還記得去年歲末我家王爺喝鹿血之事嗎?此事大阿哥也已經(jīng)說過了。”
“父皇當時我聽說四阿哥是身子不行,所以到白云觀問王道士配了幾劑上好的偏方,沒料到四弟是急性子,先試了一劑,結(jié)果那藥勁大了,怕傷著人,所以暫時讓他在里面歇著。”大阿哥說道。
“我老了,有點糊涂了?!笨滴跽f道。
這里建園子需要人手,這個女人就那么樣被帶到了承德,皇帝對民力比較愛惜,所以有的差事就讓這些囚犯去做。本來照例粘干處送過來的重犯自然是得不到好待遇的,但是粘干處是個秘密組織,任務(wù)之一就是對付那些反清人士,她就是這次江南押送來的人犯之一,而且是送到那里去的唯一女性。據(jù)說之前掌管粘干處的四阿哥胤禛一直沒從她嘴里問出什么,而八阿哥胤禩不想問什么話,只想拉些能為自己所用的人,所以開始時也派人勸她為自己效力,但是她還是一聲不吭沒有任何表示,時間一長,老八也對她失去了耐心。也許是女犯的關(guān)系,開始那些重活也沒讓她做,只是讓她做些相對輕便的活,后來不管了,反正她還能做點重活。本來這監(jiān)中的女人就要受到男獄卒的欺負,但是就她那個慘樣,卻成了最好的保護傘,沒什么人對她有興趣。
天氣漸熱了,而她的肚子卻大了起來,而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許是鼓脹病,一般這些人有個什么病也就聽天由命了。獄中畢竟還是有些懂醫(yī)的,畢竟獄中不可以有大規(guī)模的疾病流行,牢頭讓獄醫(yī)給那女人搭了脈,結(jié)果卻是那個女人有孩子了。八阿哥有些心煩,于是找來了自己心腹打探此事,結(jié)果卻令人吃驚,按肚子的大小,應(yīng)該就是上次那件大阿哥作弄四阿哥留下的后遺癥。
安義回答道:“臣清楚這件事的,這個女人就是上次在粘干處我們王爺沾的的女人,但是王爺絕對沒有任何錯誤,當時他身邊沒有其他女人,大阿哥的鹿血很是厲害,我們王爺我怕他受不了那藥勁,所以我才放他進去的,本想那女人遲早是個死罪,但似乎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也許那女人身體的確不錯,這樣都懷上了孩子,皇上這事怪不得四阿哥。”
“父皇,這女人孩子都不能留,有損我們皇家面子,讓兒臣上去殺了她?!闭f完大阿哥就沖了過去,因為皇帝面前不得帶武器,大阿哥也僅想用拳腳解決,但是事情沒那么簡單,那女人雖然大肚子,手腳上又有鐵鏈,但是竟然能躲避大阿哥的拳腳,十幾回合下來,弄得周圍眾人都笑了,大阿哥覺得面子盡無,于是回轉(zhuǎn)來,看到安義配有劍,于是去拔,那安義是何等身手,豈能讓他搶了劍去,于是又有人忍不住笑了,大阿哥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原來是十六阿哥胤祿,他還小呢,還不學(xué)無術(shù),竟然也笑自己。
“住手!你算了吧,何況這是你四弟的家事?!被实壅f道?!凹热荒桥四苡形覀兓始已}。天下莫非王土,何況是個女人!”老四到底心里真是塊鐵還是內(nèi)心真如水般,康熙一直想試試。
八阿哥胤禩把老爺子想得太簡單了,老大作弄老四的事他早知道了,只是一直沒說而已,何況就是拿一個小小女囚出來損自己的面子,這種錯誤其實太多,自己也管不過,皇子們終日尋歡作樂,只要不擺到臺面上就好。上次為了老大作弄老四喝鹿血這件事,老四也著實嚇著了,據(jù)說還病了十多天,他本來就有些潔癖。這些故意損兄弟的不正是小人嗎?
四阿哥胤禛聽到父皇的密詔,不知何事,急急趕到承德。父親對他來說喜怒不可測,生在帝王家是種悲哀,自己的生活從來不能自己做主,父親的寵愛雖與自己無關(guān),母親德妃也喜歡自己的弟弟,他的睿智超過自己,要在眾兄弟中出人一等,那是多難,何況自己從小就被養(yǎng)母惠妃說是喜怒無常,其實父皇的心思才難測。
父親在亭里等著他,他請安后就不敢看父皇,他靜等著阿瑪開口。
“老八帶來個女人,據(jù)說在你那邊呆過,你自己去看看。你走吧?!卑斁驼f了一句話,就把自己打發(fā)了。
四阿哥胤禛奇怪,什么女人,自己從不去惹什么女人。承德的大牢的最里面是死牢,老八是掌管著刑部,那是他的地盤。老八已經(jīng)在那里等他了。
“四哥,那女人是你府上送過來的吧?!?p> “恩,是的。”老四一看,是設(shè)在自己府里的秘密組織粘干處送的,那是專為查清各路反賊設(shè)的,有些事明里不能抓來的人審清了都送刑部定罪,那女人本是死罪,但是有些事她沒說,要留她活口,應(yīng)沒讓她那么容易死。但是時間一長,那女人也沒說出同黨,于是送刑部了,只是沒料到她竟然還活著。在自己的印象中她的模樣很模糊,因為第一眼見到此人感覺就是一堆血肉,至于自己做的那件事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事了,當時自己看清她時,反倒驚恐萬分。
“她懷了孩子,九個月了。不知四哥怎么處理?”
胤禛吃了驚,他沒想到這點,按理說這算怎么回事啊。僅是一次意外,絕對是身不由己的意外。
“四哥如果下不了手,我可以幫忙,不過你有其他主意,也隨你去,阿瑪?shù)囊馑甲屇阕约耗弥饕??!?p> 胤禛想阿瑪?shù)降资裁匆馑?,讓他拿主意,從骨肉親情來說,自己子嗣不旺就算想留那孩子,但是于法來說這是萬不能的,自己以公正為名,傳出去讓人抓把柄,讓人知道怎么辦事。要自己選擇那本是困難的。
“我看就那么個女人,也不用那么在意人家的說法。”胤祀說。
胤禛知道父親以寬厚待人,如果真的了結(jié),恐怕要給他留下無情的印象。在老八面前,明擺著就是給他看笑話,但是這個笑話已經(jīng)惹下了,就算殺了那女人也無補于事。
“我看,你把這女人帶走,省得我煩?!卑税⒏绱叽俚溃骸凹热换噬献屇阕詡€拿主意,四哥可要好自為之。我這里只能是瞞下眾人做個徇私之人了?!?p> 這種事畢竟明里都不能傳出去,這種事其實也不少見,要不怎么有恩賜覺羅氏的說法,但是這個不明身份的女子能帶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