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衡一直在等待丁豐南的到來……從上午那場變故之后,一直等到現在。上官衡也沒有去細想,為何丁豐南來得有些遲緩。人總歸還是來了,就算沒有忘本。
上官衡雖然足夠囂張,但卻并不代表他就是無知的。囂張只是性格使然,無知就是心智的問題了!上官衡不算絕頂聰明,但至少能稱得上聰明。這幾年在祖父和父親的看顧之下,上官衡于官場之上行走。雖說因為身份的特殊,導致他接觸到的官場并不全面。不過,上官衡也算見識到了高層官員悄然爭斗之中的血腥,還有底層官員令人不屑又不禁有些佩服的生存智慧。那些高層的爭斗并未讓他這個世家子有什么觸動,反而是那些底層官員,甚至底層小吏們的油滑功夫,倒讓他覺得大開眼界。
這些低層小吏,大多在官府之中負責文書事宜和其他雜務,本身的權限并不大??墒牵魏芜@些小吏數十年流水功夫,鑄就了一身本領,令得誰都不敢小視。
于下,這些人包攬訟詞,肆意妄為,將主官和民眾隔離開來。于上,這些人能夠欺瞞上官,中飽私囊。更有甚者,這些小吏居然能夠挾持主官,逼迫主官,架空主官,以滿足私欲。上官衡很是驚奇這些卑賤之人,居然能有這等作為。在不屑他們爭斗小權小利之余,心中難免是有些佩服的。
眼前的這位,如今高居郡守之職。可以前卻是這些卑賤又油滑的小吏之中的佼佼者。故此,當年才進入了急于滲透并州官場的上官家的視野之內。
上官衡既然主動請命來并州,自然對能夠借重的丁豐南下過一番功夫。上官家既然敢把丁豐南抬上郡守高位,對于丁豐南的了解,自然無微不至。
上官衡在仔細琢磨丁豐南履歷的時候,很是有些佩服。
雖說有上官家這個絕大的助力,推著丁豐南一步步向上走。雖說上官家的助力,對于丁豐南的官途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墒?,丁豐南能走到今天,也絕對離不開他自身出眾的能力。上官家在并州扶持的人,并不只有丁豐南一個。這些人,受到上官家的助力是相同的。可丁豐南就能卓然不群,抓住了這個機會,成就遠高于其他人,成為上官家在并州最大的一枚棋子。
這枚棋子甚至已經大到,即便被霍去病看破之后,霍去病仍舊不方便遽然除去的地步。雖只是不方便,可讓霍去病感到不方便,丁豐南應該很是欣慰了!
上官衡的父親曾經說過,越是這種從最底層一步步走向高位的人,對上官衡這種生來富貴的世家子,越是有一種發(fā)自內心深處的藐視。不論他們表面上多么恭敬,內心的藐視,卻絕對會壓抑不住的存在著。
看著眼前的丁豐南,上官衡從郡守大人的神情之中,卻發(fā)現不出哪怕一絲半點藐視的痕跡。任誰看來,丁郡守的恭敬都是發(fā)自內心的。可越是如此,上官衡就越佩服丁豐南的官場功夫。
官場之上,上一刻言笑晏晏,仿佛高山流水般的知音。可下一刻就有可能刀劍畢現,生死立顯。如同丁豐南這種的心中藐視不屑,神情卻滿是恭敬,倒也還算常見。
此時,大廳之中氣氛稍顯尷尬……
兩人方才見面之后,頗是寒暄了一會兒。無非一些世家風范,地方父母的恭維之言。可兩人又像是約定好似的,都絕口不提今日的變故。所以,一番寒暄之后,就顯得有些無話可說的樣子。丁豐南沒有主動找話題的自覺,上官衡更不會湊上去說些什么。
上官衡就那樣看著丁豐南,眼中審視之意很明顯。除了想從丁豐南神情之中找到些他想找到的蛛絲馬跡之外,在上官衡心中,也未嘗不是有意讓丁豐南先開口。
可丁豐南的官場造詣自不是上官衡能夠比擬的!跪坐在客座之上,即便不發(fā)一言,神情之中的恭敬之色,丁豐南也有信心能夠保持一整天。雖然丁豐南此來有他自己的目的,可也不急于這一時。既然上官衡想稱量一下他自己的耐心,丁豐南自然是輕松應對。除了丫鬟給兩人奉茶之時,上官衡主人般向丁豐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外,一時間,客廳之中居然就靜寂了下來,卻不知兩人較量著什么心機。
“郡守大人……”兩人在客廳之中相顧片刻,上官衡終于開口了。
不過,不待上官衡將話說下去,丁豐南就已經從座位之上站了起來,很是有些恭謹的說道:“公子折煞下官了!下官深受府上貴人大恩,這才能忝居郡守之職。如此厚恩,至今無以為報!若是在公子面前,再以老將軍恩賜的官職自居,何異豬狗!在公子面前,哪里有什么郡守,哪里有什么大人……您直呼下官名姓便是!”
上官衡看著眼前的丁豐南,看著他恭敬甚至有些惶恐的神情。上官衡甚至發(fā)現,在丁豐南的鬢角已經有汗水滲出!
被人恭敬甚至懼怕的滋味的確美妙,而丁豐南輕易就表現出了這種恭敬慌張甚而有些畏懼的神情。若是以前的上官衡,此時一定迷失在美妙的感覺之中,被丁豐南牽著鼻子,一步步走向郡守大人想要的結果。可畢竟此時的上官衡已經對官場有些了解了,雖仍遠遠比不上丁豐南的官場功夫。不過,卻也不至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呵呵呵,丁郡守說笑了!爺爺和父親賞識郡守大人,自是郡守大人資質過人,干練出眾。在下涉世未深,官場之上更是所知甚少,正要向丁大人請益!還望郡守大人,不吝賜教??!”
上官衡先是笑了幾聲,顯得對于丁豐南的恭敬很是滿意的樣子。接著說了些沒什么實質的恭維的話,卻又和丁豐南寒暄了起來。
“公子世家風范,居高臨下,世事洞察自不在話下……”丁豐南免不得又是一通亂夸,心中卻有些驚疑。
眼前的世家子,看似并沒有那么好對付??!單單只是耐著性子不提今日變故,就顯示出了很好的耐性。以前見識過的狂妄自大的世家子,若是放在今日,此時定然早已氣急敗壞,大呼大叫??磥砩瞎俸獬藝虖埣w绔,也還是個聰明人?。?p> 正當兩人又一番毫無營養(yǎng)的相互恭維之中,上官衡冷不丁的幾句話,令得丁豐南心中大呼厲害。
“呵呵呵呵,今日,在貴府之中,卻有仆下談論在下的不光彩之事!也怪在下性子粗魯,傖俗不堪,竟然失手傷了云苓姑娘性命……唉!今日之事,說起來還是在下連累了貴府的丁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