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萬隆客棧的客房之中,臨著窗子,看著往來的人流。這其中,從容不迫的,步履匆匆的,面露喜色的,難掩憂愁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熱鬧之中,張道卻感到了一絲孤獨(dú),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獨(dú)!
但是,回過頭來,看見張遼一口就喝下了這杯值半兩銀子的清茶。而程宗如卻喝得很是小心翼翼,仿佛什么瓊漿玉液一般。至于立在一旁的張勇,卻不論張道怎么勸,也不與張道張遼兩人同桌對飲。一直立在兩人身側(cè),謹(jǐn)守本分。
看著這一幕,張道在苦笑之余,也終于將那不合時宜的,本不應(yīng)在這個世界存在的孤獨(dú),一掃而盡!
張遼根本未將這杯值了半兩銀子的云霧茶放在眼中,在他心中,這云霧茶卻和普通大葉子茶一般無二,無非解渴罷了。
程宗如乍一聽這盞茶之間,就耗費(fèi)了半兩銀子,卻有些不敢喝下去了。須知,半兩銀子,就是半貫錢,整整五百枚五銖錢啊!在此時物價來講,五百錢能購得一石大米。十升為一斗,十斗為一斛,即一石,一石大約有一百二十斤。換到后世,一石約相當(dāng)于后世的六十斤。程宗如出身貧寒之中,雖因近年在軍中之位攀升,家中過的也算富裕??墒沁@一杯茶,幾片茶葉子,就抵得上一石大米,卻令他如何也不能夠平常對待。
張勇,卻是謹(jǐn)守自己仆下的本分,絕不侍寵妄為。在這一點(diǎn)上,卻和他的父親,在張家頗受主人看重,更受其他仆下尊重的張福,有些相像。想必張福教育自己兒子,是將他的忠心本分傾囊相授了。
其實(shí),張道想來,在張家主事之人,祖父、大伯、二伯、父親他們眼中,之所以看重張福,卻也是因?yàn)樗闹倚暮捅痉?。于大了來說,天下能力出眾的人并不少。于小了來說,張家之內(nèi),能力和張福一樣,甚至超出張福的仆下也肯定存在。但是,那些人,要么沒有張福的不摻雜任何他物的忠心,要么就是在得到了權(quán)力之后顯得不本分。
忠心,謹(jǐn)守仆下的本分,再加上本就很是出眾的能力,張福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在張家說來,除了跟隨張無波大半輩子的張榮之外,就數(shù)張福在府內(nèi)仆人之中威信甚著。張榮卻是和張無波的年齡相仿,高了張福一輩。其他,諸如張櫟身旁的張恩,常年跟隨張櫟在軍中行走,于府中卻并不太管事。張松身旁的張義,也是常年隨張松在州府料理雜物,和張恩相仿。
在府中,平時常理事的卻就是張榮和張福兩人。近年來,張榮得張無波恩典,只處理大事,雜務(wù)上基本是張福在做。雖說張福一直在輔助張柏做著情報方面的事務(wù),可畢竟他是張府中的管事之人,這些府中事務(wù),卻也大多要經(jīng)他手的。平日里張福也是很忙,可心中卻也很是樂意。畢竟一個仆下,能夠得家主看重,就是最大的欣慰所在。
在府中,張福不但受張無波他們看重,委以重任,而且也很是受仆下尊敬。最為難得的是,即便是張進(jìn)張道幾人,也是相當(dāng)敬重張福,均稱呼福伯。他們幾人如此,張家后輩之中,卻就無人敢在張福面前端任何主家的架子。張道他們不分什么主仆之禮,可張福卻謹(jǐn)守仆下的禮法,這就是本分!
至于在張府之外,涼州之內(nèi),張福卻不比別家的什么家主低上半分。張家后輩對張福都是恭恭敬敬,哪家家主見了張福敢不客客氣氣。張家不比其他家,對于看重之人,是真的敢給予實(shí)權(quán)的。
對張家真正了解的有心之人,從不懷疑,如同張福這樣的張家仆人,放出來為官,一郡之守卻是張家拿得出手的。這等人物,雖未曾為官,但是整日伺候著張家的那幾個真正的當(dāng)家之人。只要不是自己找死,在涼州之內(nèi),怕是沒人愿意去得罪的。
此次出行,張勇的表現(xiàn)很是令張道滿意。忠心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本分也是生性如此。張道從不懼怕自家的下人或是將來在自己手下辦事的人有野心,但是就怕這些人掩蓋自己的野心。有野心,張道可以給他們條件,讓他們實(shí)現(xiàn)自己的野心。但是掩蓋自己的野心,就值得深究了。至于張勇,卻只是想循著自己父親的路走下去。這種性格無疑是張道欣賞的。若是他能一直如此,在今后的亂世之中,張道不介意給他個錦繡前程。
“二少爺,三少爺,程先生,丁豐南于未時進(jìn)入那座宅院,至今未見出來?!绷⒃谝慌缘膹堄拢撇搅硪婚g客房片刻,回來之后,如此說道。
程宗如想了一想,這才開口說道:“未時,申時……兩個時辰了!莫非這丁豐南,沒有說服上官衡……”
“上官衡在城門外,著實(shí)受了凌辱。雖是他咎由自取,可這種紈绔膏粱子弟,哪里又會如此思量。以他的囂張,此時怕還在纏著丁豐南,一定要抓那些民眾呢吧!”張遼卻最恨這種欺侮民眾的官家子弟。在銀川城內(nèi),若是哪家的不肖之子,敢欺壓百姓,少不得被張遼教訓(xùn)一頓。此次雖也動手,可畢竟不算盡興,心中對上官衡還是有些恨意的。
“上官衡雖囂張,可據(jù)咱們所知,他卻不是無知。所謂無知者無畏,上官衡若真是無知,只一心揪著城門之事不放,丁豐南還真就為難了。畢竟,上官衡背后的上官家,卻不是丁豐南敢得罪半點(diǎn)的??墒牵瞎俸獠皇菬o知之人……若是丁豐南連心中有所顧忌,但卻閱歷甚少的上官衡都不能說服,那他斷然是走不到如今的地步的!程先生和二哥,放心就是了。”張道對丁豐南卻很是有信心,如此說道。
接著張道轉(zhuǎn)頭看向張勇:“在刺史府外,可有收獲?”
張勇聽說是這一樁,卻有些慚愧的跪了下去。
“呵呵呵,站起來說話,又不是在涼州。人手不足,一無所獲也是正常!”張道看他就要跪下,卻趕緊扶了他一把。本就是他一時起意,也沒指望有什么大收獲。
“三少爺,您所料不差。您和二少爺進(jìn)入刺史府中之后,果然立即便有人從府中出來。只是,咱們?nèi)耸植粔?,只跟了其中行跡較為可疑的三人,卻只有一人去了丁豐南晉陽郡府。想下手之時,卻被發(fā)覺了。那人……那人仗著路徑熟悉,溜了!”張勇雖站了起來,說話卻很是怯懦。
“呵呵呵,無妨無妨,本就是無心所為!可曾記得那人面龐?”張道安慰了張勇之后,卻又問了一句。
“記得呢!尾隨那人的護(hù)衛(wèi)回報,記得很清楚,再次見了,定能認(rèn)出來!”張勇略顯興奮,趕緊回話。
張道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出一枚玉佩交給了張勇,交代道:“你和那名護(hù)衛(wèi),拿著玉佩去刺史府,交給門房之中年紀(jì)最大的那人。之后的事,聽吩咐就好!”
待張勇離去之后,程宗如急切的神情就很是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