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世間善忘人

　　“丁郡守的意思是……此次，果真不宜出手？”上官衡沉吟了一陣，卻看向了丁豐南，緩緩?fù)逻@幾字，卻不知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他的語氣之中，有些非同尋常的平靜，很是耐人尋味。

　　丁豐南一聽，知道上官衡聽了他一番話，仍舊未放棄心中計劃。不過，丁豐南卻也并未感覺到多少驚訝。上官衡閱歷雖很少，但也是京城人物，加上他出身世家，自負(fù)總是有些的。故此，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了的。

　　不過，今日，于丁豐南這里，卻無論如何要將上官衡說服。不僅不能去截?fù)魶鲋輥砣?，而且還得盡早離開晉陽城，離開并州！

　　丁豐南端起清茶，淺飲了兩口，這才開口道：“公子，霍老將軍的身世，想必您是清楚的?！?p>　　沒想到丁豐南說的，卻是霍去病的身世這看似并不著邊際的話。上官衡先是一愣，心中思摸著這幾日看來，丁豐南辦事干練穩(wěn)重，倒也絕非是故作高深之人。只是，卻不知他想要說些什么。

　　“霍去病的身世……呵呵，這普天之下，上至皇親貴胄，下至升斗小民，怕都是知之甚祥。也是霍去病威名太盛，武皇帝時已經(jīng)名揚天下……到的現(xiàn)在，卻是……難以為繼啊！”上官衡雖不知丁豐南用意，不過說起霍去病，他還是有些想法的。雖不能明明白白說出，但是三言兩語之間，想必丁豐南已經(jīng)聽出了他的想法。至少，他直呼霍去病姓名，這些終究是有些不敬的，丁豐南總應(yīng)該心中有數(shù)。

　　不過，與丁豐南來說，不論是否聽出上官衡的話中別的意思，他卻都不會對此說些什么。在上官衡所說的那個層次，他丁豐南，只是一只隨時隨地隨隨便便就有可能被隨便一個人碾死的螞蟻。那個層次，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郡守可以涉足的，更不是他應(yīng)該品頭論足說些什么的。故此，他卻自顧接著自己的話說下去，頗有些避重就輕之嫌。

　　“上官公子所言固然是實情，可是，呵呵……這世間，人人皆是善忘之人??！”丁豐南卻說了一句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不過，畢竟是在上官衡面前說話，丁豐南也不敢太過賣關(guān)子，卻是接著就說了自己話中之意。

　　“世間之人，雖然大多對霍老將軍的威名，如雷貫耳?？墒?，霍老將軍的家世，霍老將軍當(dāng)初是如何得的這等威名，霍老將軍威名之下，對當(dāng)今局勢的影響……這些樁樁件件，卻漸漸就被人們忘卻了。或者，人們?nèi)耘f記得這些。只是，霍老將軍如今遠(yuǎn)在邊陲，垂二十余年矣。時間令得世間的人們改變了模樣，也改變了想法，他們居然就覺得霍老將軍，仿佛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冠軍侯了……”

　　丁豐南把話說到這里，上官衡卻早已經(jīng)將自己帶入到了角色之中。他心中斷定，丁豐南話語之中善忘的世間之人，怕是也包括他這個對霍去病有些看法的人。

　　上官衡想到這里，臉色就已經(jīng)有些變了?？墒?，丁豐南卻只像是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繼續(xù)自顧著說起他心中的霍老將軍其人，頗有些引以為傲的自得其樂。

　　“霍老將軍幼時，身份不甚光彩，這也算是天下皆知的?？墒牵氯粢怀g，他就從私生之子，成為了天底下最頂尖的皇親國戚?；衾蠈④姷哪赣H是皇后的姊妹，他的姨丈自然就是大漢天子，當(dāng)年雄才天賦予的武皇帝！霍老將軍的舅舅是大司馬長平侯衛(wèi)青大將軍，舅媽更加了不得，卻是皇室地位極高，和武皇帝極為親厚的尊貴至極的平陽公主！或許就是受他著個頗為親厚的舅舅的影響，霍老將軍終于還是從軍了。這卻就像是上天的安排了，霍老將軍的軍中經(jīng)歷，堪稱傳奇了。傳奇嘛，因奇而傳，這才傳得天下皆知?！?p>　　此時，上官衡滿心的想著如何截?fù)魶鲋輥砣?。想來也是，不說此事一成，他在長安城中，必定會讓人刮目相看。多少人心中原本十分不屑于他這種欺男霸女無量，卻身無長技的膏粱子弟。一經(jīng)此事，對上官衡卻不得不重新審視一番了。只說此事是長安皇城中，那位天子想做卻不能做，也做不成的事情……到那時，他上官衡在天子面前就真正成了上官家的青年俊杰了。

　　上官家，到的今時今日，興盛已極，家大業(yè)大，族中支系繁雜。其中關(guān)于承繼家業(yè)什么的，齷齪之事是難免的。雖說上官衡是占著嫡長的名分，可是，皇城之中還有不知凡幾的太子儲君被廢，他這個嫡長的名分也并非萬全的護身符。若是能在天子面前得到些肯定，那才是萬全，萬萬之全！

　　可是丁豐南說的，卻與上官衡心中所思所想，偏差甚遠(yuǎn)。更加讓上官衡心生警惕的是，丁豐南的言語之間，竟然隱隱有些勸阻他的意思。總之，丁豐南的這一番話，不得不讓他心中感到甚是不快。此時，聽得丁豐南說到這里，上官衡臉上的不耐不快之色卻已經(jīng)掩蓋不住了。

　　丁豐南看在眼中，對上官衡又低看了一分。如此耐不住性子，藏不住心中所想，氣量胸襟可見很是一般啊！今后的磨礪之中，免不得還得碰幾次壁，才能明白一些世情。丁豐南心中雖如此想，口中卻不得不對上官衡一番安撫，免得這位世家子大少爺立時就發(fā)起他那紈绔養(yǎng)成的囂張脾氣來。

　　“上官公子，還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公子既是朝廷的宣慰使臣，又是的尊府上老太爺和老爺首肯才來的并州。于公，下官一郡郡守，配合朝廷是天經(jīng)地義。于私，尊府上老太爺和老爺，對下官的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公子有何吩咐，下官定當(dāng)竭盡全力。只是……上官公子卻不知，此事之中，還有著頗多牽扯。老太爺和老爺既讓下官在并州行走，下官就不得不將這其中的利害講于公子聽。至于最終該如何取舍，卻任憑公子決斷?！?p>　　丁豐南的話中，盡極忠心之意，護主之念，甚至有些諍諫的風(fēng)范。上官衡雖心中仍有不快，卻也不得不溫顏謙恭勸勉一二，接著聽丁豐南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