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看他呆坐無語，接著又道：“小兄弟也不要太過愁苦。事在人為，法子總會有的。反正閑著無聊，我給你講一個故事?！?p> 山伯下意識地點(diǎn)頭，心里卻如一團(tuán)亂麻。
耳邊傳來曹操所講的故事：“從前有一個書生，姓尾，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yàn)榕c一個女子約好了在橋下相會，結(jié)果山洪來了女子卻沒有來，結(jié)果他不肯失約，抱著柱子被水淹死了?！?p> 山伯“嗯”了一聲：“這是尾生抱柱的故事，每個讀書人都知道的。”
“不錯。我的故事就是從他死后開始的。話說尾生死后進(jìn)入冥界，心里還對那女子念念不忘。閻王見他不死心，便答應(yīng)放他回去看看。誰知他復(fù)生之后卻看見那女子在跟別人約會。他這邊尸骨未寒，那邊人家已經(jīng)跟別人了，你說他死得冤不冤？”
“嗯，癡情男碰到無情女，他夠倒霉的！”山伯心神不定，隨口說道。
“是??！若只是移情別戀，那也不算什么！這世上朝秦暮楚的人多了！可是那女子太惡劣了，看見他復(fù)活，怕他四處張揚(yáng)，竟然在他身上撒下一種奇毒，卻偏偏不讓他立即死掉！”
“這女人也太狠心了！哪有這樣的女人？”山伯不知不覺對故事留了心。
“尾生中了毒，一個人跌跌撞撞往家走，想回家看老母一眼。可是他走到半路體力不支，一跤跌進(jìn)了河里。”
“怎么？他又被淹死了？”
曹操望著他：“是的，不過這一次尾生可是倒了大霉！因?yàn)樗麑⑸砩系钠妾?dú)散到河水里，害死了成千上萬的魚蝦，最后閻王審判下來，都?xì)w在他身上，說是他明知中毒，就不該在河邊走，更不該掉進(jìn)河里！”
“這……比不我滅蝗還冤嗎？我滅蝗是主動下手，他卻是被別人害的。”
“尾生百般爭辯，說那女子是罪孽的根源。閻君卻說，那女子雖然害他，卻沒有致死，因此罪不該死！她至少還有幾十年的陽壽。你如果想找她報(bào)仇，可以在陰間等著?！?p> 山伯無語了。
“于是尾生不得不在陰間受苦。好不容易等了五十年，那女子陽壽已盡，來到陰間，誰想還沒來得及受罰，卻又搭上了高枝，竟然跟魔教長老‘黑山老妖’好上了！躲在大黑山云霧峰，連閻王也不能奈她何！”說到這里，曹操將一雙眼睛在山伯面上瞟來瞟去。
“魔教？什么時(shí)候魔教的勢力達(dá)到陰間來了？”山伯覺得奇怪。
“嘿嘿，魔教的勢力大著呢！凡事一分為二，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正義就有邪惡！要知道，六道輪回是相通的，佛祖的手通過地藏王菩薩伸到了冥界，玉帝也通過東岳大帝將權(quán)力達(dá)到冥界七十六司，魔教也是一樣，在冥界也有很多的爪牙。黑山老妖就是其中勢力極大的一個，大黑山方圓數(shù)百里，都是他的轄區(qū)，普通鬼魅都不敢打那兒過！”
“那……尾生不是屈死了？”
“是啊，尾生為了討回公道，受了無盡的苦楚。他去找閻王，閻王卻勸他要么忘卻這段仇怨，轉(zhuǎn)世投胎，重新做人，要么耐心等待，等天庭降下劫難，或者多派幾位菩薩來，懲治黑山老妖和那女子。”
“后來怎么樣？”山伯渾然忘了自己的苦難。
“尾生留在冥界苦心等待，一直等了兩百年，做了數(shù)不清的善事，救了很多人，也幫閻王干了無數(shù)的雜活，最終也沒能等到女子被懲處的那一天?！?p> “那他怎么辦？難道就這么認(rèn)了？”
“沒有！他一怒之下也投入了魔教，拜在另一個魔教長老門下，結(jié)果功力大進(jìn)，一日千里，不出三十年，便將那女子捉?。 ?p> “他殺了那女子？還是將她放了？”
“不知道，從那以后，再沒有人在冥界看見他，據(jù)說他已經(jīng)修成人身，進(jìn)軍無上大道了！”
山伯沉默片刻，道：“您舉這例子，是說人要窮極思變，為了成功，不惜選擇魔教，對嗎？”
曹操雙目凝視著他，道：“小兄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你身上的罪孽很重，如果老老實(shí)實(shí)受罰，不知道要受幾百年的罪。相反，如果愿意跟我一起，試著闖一條新路，說不定很快就能脫離冥界?！?p> 山伯雙目回望對方，道：“前輩乃心胸廣闊之人，想來所走的路不在魔門之內(nèi)?！?p> 曹操搖搖頭：“我走的路非魔非道，而是一條嶄新的路，為了它，我已經(jīng)探索了很久。”說到這里，他開始低聲吟誦一首詩：“周禮圣徂落，會稽以墳丘。圣賢不能免，何為懷此憂。見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萊。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吟至此處，他將雙目凝視著山伯，沉聲道：“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嗎？”
山伯低頭琢磨片刻，道：“您想光大圣人之道，這正是晚輩想要做的，也是我所追求的。”
曹操眼前一亮：“既然如此，何不跟我一起走？即使不能像‘尾三’一樣脫離冥界修成肉身，至少也能像黑山老妖一般，獨(dú)霸一方，不受閻王、小鬼的欺凌！”
山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驚呼道：“什么？你剛才講的便是‘尾三先生’？‘尾三’竟是家喻戶曉的尾生？”
“是呀，尾生在家中排行老三，因而常稱自己‘尾三’。怎么？難不成小兄弟見過他？”
山伯毫不隱瞞，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的命還是他救的！卻不知他竟有這般奇事！‘一日心期千劫在，然諾重，君須記！’時(shí)至今日，他還是有些低沉，卻不知是何緣故。”
曹操轉(zhuǎn)頭看看天色，催問道：“怎么樣？時(shí)候不早了，酒勁也快過去了，你要是決定下來，我便將那些人做掉，以絕后患！”說著立掌為刀，做出一刀切下的樣子。
山伯吃了一驚，叫道：“不可，萬萬不可！”
曹操笑道：“你當(dāng)那單超是什么好貨色？這人當(dāng)年把持朝政，荼毒百姓，無惡不作，早該灰飛煙滅了！還有那些兵丁，被我呼作‘官爺’，也敢堂而皇之的承受！”
山伯連連擺手：“不可！我雖然愿為前輩效勞，卻是有心無力！在下身患奇病，‘陽魂殘缺’，若不能設(shè)法補(bǔ)足，終究是廢人一個！這也是我自投羅網(wǎng)，前來冥界的原因。”
曹操目中精光閃爍，稍停片刻，低聲叫道：“賈詡，進(jìn)來給他看看！”
語聲剛落，便有一名身材瘦高、頭戴綸巾的文士走進(jìn)來，對著山伯笑了笑，伸出手來去他的脈門。
山伯一動不動，任憑對方冰冷干枯的手搭在腕上。
文士雙目緊閉，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時(shí)候不大，只見他睜開眼來，對著曹操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這人是有殘疾的！陽魂殘缺極其罕見，除非喝了孟婆茶，才有可能校正過來?！?p> 曹操瞪大了眼睛：“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我自信眼光不差，有了這位兄弟加盟，對我們的事業(yè)大有裨益！”
文士沉吟道：“據(jù)我推測，幾位閻君在地底修行數(shù)十萬年，或許只有他們，才有意想不到的法子?！?p> 山伯生怕對方一時(shí)不快將自己也咔嚓了，連忙說道：“先生說得一點(diǎn)不差!我此番來到冥界，就是想混入閻君身邊的。請曹公放心，我跟您是一路的，都想以儒求道，身登仙界，無論何時(shí)都不會跟您危難！”
曹操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緩緩點(diǎn)頭：“好說！假以時(shí)日，我還要仰仗小兄弟呢！時(shí)候不早了，我將你鎖進(jìn)囚車，請勿怪罪?！?p> 山伯趕緊起身，向樓下走去。
才走幾步，只聽曹操的聲音在身后變得冰冷：“曹仁，去給單超那老賊灌一碗迷湯，抹去他所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