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面含笑意,青衫飄飄,英神外透,衣角處有一墨漬,陽光映照下,形若浸染之法手繪荷花。見吳桐看著自己,開口說道:“先前我等只是為了印證,如今他二人心中再無疑惑,從今往后,便讓他們跟著你吧?!?p> 吳桐看著面前氣質(zhì)與二先生差相仿佛的中年人,驚于他拍手之間便破了自己念力所化的氣罩,方才更是確認(rèn)對方的境界,心下更是不解。
修行之道若登天,越往上走越艱難,如今大唐返虛境修行者不足兩手之?dāng)?shù),可自入長安來,便接連遇到三位。
天樞處的風(fēng)流瀟灑二先生,不修邊幅的神符師三先生,以及眼前這位俊朗儒雅的中年人。
莫非,現(xiàn)在的返虛境已經(jīng)是滿地走了?
正午的太陽肆無忌憚地炫耀著它的熱度,樹蔭外的事物微微有種不真實的扭曲,讓吳桐瞇起了自己的雙眼,說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中年人朗聲一笑,說道:“你們兩個,人家不發(fā)話,你們就準(zhǔn)備在這長跪不起,該不是準(zhǔn)備跪他個天長地久吧?!?p> 吳桐聽出了中年人話語中的一絲揶揄,臉上微微一紅,對跪在地上的趙一趙二兩人說道:“趕緊起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一趙二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猶豫地站了起來,卻沒有伸手拍去膝蓋處沾染的塵灰,反而束手退回了中年人的左右。
中年人右手輕攏,將掌中聚攏的空氣凝聚成液,滴滴落在樹根處,方才開口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有諸多疑問,可有些事不必問,因為,我也不會說,時機到了,你自然會知曉?!?p> 吳桐踏前一步,問道:“可你卻知道我用的是斬天拔劍術(shù)。”語氣中略微一頓,愈發(fā)肅然道:“而且,我感覺它認(rèn)識你!”
中年人的眼神隨之輕輕落在吳桐手中微微指地的長劍,略一遲疑,隨即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從沒見過!”語氣堅決一如蒲葦?shù)膱皂g如絲。
眼神自下而上,最終停留在吳桐年紀(jì)俊秀的臉上,中年人有些不容置疑地說道:“此劍不可出,此術(shù)不可出!”
言語清晰,聽來卻異常熟悉,吳桐想起原來二先生和三先生都這么對自己說過,語氣中的肅然便如眼前的中年人。
吳桐將長劍用雙手平端道眼前,仔細(xì)端詳,可除了黑黢黢地的外表,無鋒的劍刃,以及劍柄處那古色古香的“長鋏”二字,看不出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來。
看中年人的神情,似乎有很多的事情不愿告訴他,亦或,是不能告訴他!
吳桐有些不甘心,可不得不甘心,便靜靜地看著中年人,有些期待,有些倔強!
中年人嘆了口氣,說道:“我姓墨,單名一個痕字,你可以稱我為墨師兄。他們兩個也不是我的人,而現(xiàn)如今是你的人。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們,他們可以為你殺人,為你跑腿,為你擋刀,為你鋪床疊被,甚至只要你愿意,連暖床這類事也不會皺眉?!?p> 聽著墨痕的話,吳桐的臉色變得有些發(fā)綠,直至呈現(xiàn)一種難堪的青色,偏生這位自稱墨師兄的中年人說來云淡風(fēng)輕,仿佛是極為尋常之事,絲毫不覺有何駭人之處。
春末的長安,特別是雨后,春天的氣息依然占據(jù)了整體的舞臺,城外的山上漫山遍野開著一種不知名的小花,花蕊金黃,花瓣潔白。
長安城幾乎每家每戶都會用這種花的花瓣去泡茶,街上常能見有人捧著茶壺一邊喝著,一邊走到家門之外與周圍的街坊閑聊。
所以,當(dāng)在這個時候走進(jìn)長安,無論是大街,還是小巷,總是能聞到那種淡淡的清香,不幽不膩,只是一味地清純,不用喝,光是嗅上一口,便已是覺得十分寧美。
自然,立于樹蔭之下的四人,被這種清香包裹著,說出來的話語也愈發(fā)愉悅起來,連束手站在墨痕身旁的趙一趙二木然的臉上也悄然綻開一抹難看的笑容。
墨痕回身到面鋪掏出幾個銅板買了一壺花茶,倒上一杯遞給剛剛將長劍放回老馬身上的吳桐,自己卻先行抿上一口,欣然露出幾分陶醉。
吳桐結(jié)果茶杯,也想學(xué)著喝出個倜儻風(fēng)流的樣子來,可端到眼前,看著杯中隨著淺淺水波略有些起伏漂浮的花瓣,想到墨痕方才說出那一番話,本沉浸于怡人清香的他,心情頓時有些不美起來。
正有些猶豫,卻聽得墨痕說道:“看你方才出手,想必剛剛踏入修行,卻已能有如此威勢,實是難得!”
吳桐的臉上堪堪浮現(xiàn)一絲桃紅,墨痕語鋒一轉(zhuǎn),說道:“可惜,還是太弱了!”
“你當(dāng)知道,修行之道,返虛之下,皆為螻蟻。縱然踏入化神,可在我等眼里,與普通人并無多大分別,殺之亦如宰雞?!?p> “你如今身入長安,雖說進(jìn)了天樞處,可天樞處易進(jìn)不易出,只是如今對你說這些為時尚早,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
“趙一趙二跟隨我老師多年,從今往后,便算是跟著你了,如何用,怎么用,那就是你的事了?!?p> “只是,他們二人的身份需保密,你可以聲稱他們是你雇來的下人,但是真實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曉。”
吳桐撓了撓頭,問道:“外人?”
墨痕點頭道:“外人,包括那姓魏的二先生和老不正經(jīng)的秦河!”
“這點務(wù)必切記,不足為外人道也!”
聽著墨痕突然文縐縐地掉了句書袋,吳桐略微繃緊的心弦有些散開,伸手拭去額上浸出的幾滴汗珠,沖著趙一趙二微笑著點了點頭,表達(dá)了自己的善意,卻看到了兩人突然又變得畢恭畢敬的神情,只得無奈地搓了搓手。
墨痕一口喝盡杯中的茶水,將茶壺茶杯放于一旁的石頭上,想不遠(yuǎn)處面鋪里正朝這里張望的老板微微示意,挽了挽自己的衣袖,說道:“人,我就交給你了,你也無須留我,這長安城我也不方便多逗留,你我這便各自去吧?!?p> 眼見墨痕毫無留戀之意地轉(zhuǎn)身離去,吳桐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后面喊道:“你的老師是哪位?”
墨痕頭也不回地舉起右手?jǐn)[了擺,說道:“我的老師,自然便是你的老師!”
眼瞅著他衣袂飄飄離去的身影,聽著這近乎無賴的回答,吳桐轉(zhuǎn)頭與站在原地不敢動身的趙一趙二面面相覷,對視間,恍若經(jīng)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