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大雨傾盆,但那道身影周圍卻是一片焦土,雜生的艾草和近旁的一株翠竹便在那如荼的火焰中化為飛灰,湮滅在腳下再次濕濘的泥土里。
吳桐走到墨痕面前,深深地一躬到底,卻見墨痕微笑著拱手還禮。
丞相凝神看著吳桐身上穿著的一件白色夾襖,突然有了些恍然,隨即伸手摩挲著下頜,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來。
“原來,青絲甲在你那里?!庇新曇羧琰S鸝出云般清麗:“難怪連我的皓月之光都對你無可奈何。”
夾襖外層片片剝落,露出里面閃著青色流光的軟甲來。
青絲甲在天樞處《鑒寶錄》中排名第十七位,雖然名列不前,卻是少有的防護(hù)軟甲。相傳青絲甲是由得窺四境之上的修行者發(fā)間青絲編繡而成,抗刀兵、拒水火、御念力。
張無敵師承道天教北溟龍鯤,自然知道相傳的故事不過是愚昧世人以訛傳訛的結(jié)果。四境之上的那些傳說中的人物,身軀強(qiáng)度同世俗之人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即便是修為精深的武道強(qiáng)者,也只是刀槍難入,其身體上的各處毛發(fā)卻也是與常人無異。
所以,它的來歷始終是個謎,或許有人知道,但那些人必然是高高在上,漠視蒼生,便如自己的老師一般。
探究青絲甲的來歷此時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它已經(jīng)穿在了吳桐的身上,并且,擋住了自己的皓月之光。這是事實(shí),縱然千不愿萬不肯,卻也只能輕輕一嘆。
“難怪你有那么大的信心挑戰(zhàn)我。”張無敵將手輕輕籠于袖中,說道:“有青絲甲在身,非返虛巔峰強(qiáng)者不能破。”
吳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媳粷褚饨櫟膩y發(fā),說道:“我知道青絲甲的用處極大,卻沒想到連你都對它無可奈何,倒是讓我這次長安之行,多了幾分信心?!?p> 墨痕伸手輕揉自己的眉間,似乎有些沒好氣地說道:“這青絲甲便連我都破不了,何況她這個不過區(qū)區(qū)化神境的小丫頭。”
“放肆!”聽得墨痕如此輕視自己,張無敵目光一凜,隨手一拍,念力徑直奔襲而去。
墨痕待得念力即將及身,將衣袖漫不經(jīng)心地一揮,就將那看似渾厚的念力擊得粉碎,然后抬起頭,嘴角有些上揚(yáng),竟是露出幾許戲虐來。
張無敵見自己一擊無功,眼瞳微縮,三個字冷冷地從唇角溢出:“返虛境!”
隨即一絲自嘲地苦笑掛上臉頰,心中嘆道:又是一個返虛境的強(qiáng)者,莫非自己與這煉神返虛的強(qiáng)者們有緣?
吳桐見張無敵悄然出神,便問道:“還打么?”話音方落,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腦被什么東西撞到,一陣微疼。
丞相收回拍在吳桐后腦的右手,作勢在吳桐的青絲甲上擦了擦,笑罵道:“你穿著青絲甲,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這樣還跟別人打,不是欺負(fù)人么?”
“何況我看,憑你那幾下三腳貓的功夫,想要贏,怕也是一時無望。不如就此作罷,免得傷了感情!”
聽到“感情”二字,張無敵臉上沒來由地多了一抹紅暈,然后狠狠叱道:“大人,枉你身為返虛境的強(qiáng)者,卻也說出這等荒謬之言。我與他,何來感情之說?”
丞相擺了擺手,氣定神閑地說道:“沒有就沒有嘛,你這么激動作甚?”
張無敵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想了想,覺得再沒留在此地的必要,于是便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丞相幽幽的輕語:“沒有感情,那也可以培養(yǎng)培養(yǎng)嘛!”
身子一歪,腳下一個踉蹌,張無敵似乎罵了一句什么,有些慌張地離去,剩下丞相“呵呵”笑聲不住。
隨著張無敵的離去,那因她而聚的天地元?dú)庵饾u散開,如墨般的鉛云帶著藏身其中的驚雷離去。雨水悄然停歇,陽光透過云層的縫隙,如水般音符一樣燦爛流動,濕澈了不同的嫵媚憂傷。
一轉(zhuǎn)眼,便是晴天。那天空開始變得澄碧,待得纖云不染,便連風(fēng)都似乎被過濾了一切雜色,開始瑰麗地熠熠發(fā)光。
丞相轉(zhuǎn)過身,伸出手拍了拍墨痕的肩膀,說道:“沒想到,你會將這么貴重的東西送給他。”
墨痕不露痕跡地微微側(cè)身,將丞相放在他肩上的手抖落,然后說道:“青絲甲雖然貴重,但是物贈有緣人。我觀吳桐小友骨骼驚奇,將來必成大器。這青絲甲給了他,倒也不算埋沒。”
一聲馬嘶,老馬搖晃著腦袋走到吳桐跟前,伸出長舌酣暢淋漓地舔了他一臉口水,然后看著少年身上閃著異澤的軟甲,不停打著響鼻。
“呵呵,長卿,你看。”吳桐拍了拍身上的青絲甲,對老馬說道:“這可是青絲甲?!惰b寶錄》上有排名的寶貝。讓我們帶著它回長安去書寫我們的名字?!?p> 老馬興奮地用蹄子刨著地面,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地上滿是濕濘的泥土。自己方才的幾下舉動,由于用力過猛差點(diǎn)便將蹄子陷了進(jìn)去。
看著老馬略有些狼狽的樣子,兩位返虛境的強(qiáng)者開始環(huán)抱雙手,交叉在胸前,饒有興趣地互相低語著什么。
“你是說,有龍自云端現(xiàn)身?”墨痕不可置信地說道:“這種偉大的存在會因為這匹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老馬現(xiàn)身?”
丞相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我也不愿意相信,可這畢竟是事實(shí)。”
“那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縱然是返虛境的修行者,恐怕也當(dāng)不住龍息的噴吐?!蹦塾X得心神大定,便開口說道,神情開始有些得意。
丞相看著臉上開始顯露輕松的墨痕,輕聲道:“可惜,自那日在伯陽城外,龍息滅盡萬余蠻荒國精騎后,便再也未曾見到過它的半點(diǎn)行蹤?!?p> “何況,長安有誅神陣在,那偉大存在恐怕也未必有膽量去長安城上走一遭!”
墨痕伸手,將飄落眼前的枯黃竹葉摘在手中,仔細(xì)端詳半天,意味深長地說道:“長安的誅神陣,城外的斷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