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一棟不起眼的宅子中,一桌一椅,卻是兩人。其中一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人則是默然跪于他的身前。
“這件事,你知我知,再沒有第三人知曉?!币沃腥死淅涞卣f道,他搓揉著手中捏著的一塊玉佩,目光卻看著跪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年齡看起來有些偏大,大約略過五旬。一身灰色的長衫上留著幾處補丁,看起來好像是個教書先生。只是從他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氣息方才說明,即便是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老者也并非是等閑之人。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恭敬地跪在地上,看他臉上的神情,非但沒有絲毫不滿,反而有種倍感榮幸的光芒。
聽到椅中人的話,老者說道:“是,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屬下肝腦涂地,萬死不辭?!?p> 椅中人站起身來,走到老者身旁,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要做好這件事,要吃很多的苦,也會遭受很大的罪。所以,你要有所心理準(zhǔn)備?!?p> 老者肅然道:“為了教主的大業(yè),屬下甘愿如此?!?p> 椅中人接著說道:“玄字堂被覆滅得如此迅速,可見我們中間必然有對方的內(nèi)應(yīng)??上КF(xiàn)在沒有充足的時間去查出那個內(nèi)應(yīng)究竟是誰,那么,我們就只能讓他們的行動暫時停下來?!?p> “要讓他們停下來,便得想法讓他們?nèi)糊垷o首,陷入混亂。而想來,那兩人與我相斗,受的內(nèi)傷并不算輕,所以此次,你務(wù)必抓住機會,一擊必中。”
“這次行動,便叫做‘?dāng)厥住?!”說著,椅中人豎掌成刀,狠狠地向下劈去,凜冽的掌風(fēng)將空氣如紙般劃開。
老者低下頭,額前的青筋因為激動而暴起,如同虬須錯結(jié),極為猙獰。此時他的心中充滿激動。眼前這位大人要對付的兩人,身份何其尊貴,修為又極為高深,平日里縱然是竭盡全力,也未必能在其中一人手中全身而退。
可聽這位大人的意思,居然是要讓自己一舉狙殺那二人,聽他的計劃,還偏偏十分可行。自己一個化氣境巔峰的修行者如今卻要讓兩名返虛境的強者隕落在自己手上,這種由恐懼,不可置信乃至有望成功后天下聞名等情緒聚集而成的強烈刺激讓他不覺頭腦有些暈眩。
他甚至渾身開始顫抖,覺得將來的畫面實在太美而不敢再去想象。
椅中人很清楚此刻跪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為何會答應(yīng)去做這么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因為,他的年事已高,在現(xiàn)在的位置上坐得太久,照原先的那樣按部就班地下去,已經(jīng)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
可是,他偏偏還有野心,并不甘心終老在這個位置上,于是,他想要搏一搏。成,便是老樹重發(fā)新芽,入得自己及教主的法眼。敗,無非就是個身死道消,總好過渾渾噩噩,兩眼無望。
“這顆藥你拿著,去吧!”椅中人攤開手,說道。
老者從地上站起,從椅中人掌心中拿過那顆平淡無奇的藥丸,然后躬身行了個禮,向后退出屋門,然后便是轉(zhuǎn)身一路向外奔走而去。
椅中人看著那遠(yuǎn)去的背影,閉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種入定的狀態(tài)之中。月光從外面照射而入,鋪在他的臉上,而他重新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玉佩微微晃動,一個清晰的“北”字鐫刻其上。
……
……
天樞處兩位先生正看著紙上滿布的楚狂人的名字怔怔出神,并沒有注意到一旁本垂著頭似乎陷入昏迷的程東此刻的頭已然抬起。
他們其實知道程東的身份,天樞處是什么樣的所在,如果連這樣一位化氣境巔峰的強者都沒有查清的話,又怎么有資格監(jiān)察天下的修行者呢?
正如吳桐自己心下猜測,之所以讓他去查,是為了鍛煉他的能力。畢竟,在天樞處,他的年齡最小,資歷最輕,雖然身為十三執(zhí)事,可下面暗中不服的卻也不乏其人。所以,要服眾,便是盡快讓吳桐成長起來,做上幾件能夠懾服眾人的大事。
秦河將程東帶回來的時候,并沒有太過把他放在心上,一個區(qū)區(qū)的化氣境修行者,在自己返虛境的修為面前,依然是只螻蟻,最多是只略微強壯些的螻蟻罷了。
這時,他的注意力和二先生一般,都是在思恃如何應(yīng)付這突然出現(xiàn)的楚狂人,至于遍體鱗傷的程東,生與死,已無關(guān)。
程東趁方才兩位先生因為吳桐突破而狂喜之際,偷偷咽下了壓在舌底的藥丸,一股熱意從經(jīng)脈中滋生而起,然后幾個呼吸間就破了自己身上的禁制。只是,他覺得時機并不好,于是,他一邊暗自運轉(zhuǎn)著念力一邊悄然等待,等待那個最好的時機。
當(dāng)他看到天樞處的兩位先生盯著桌上的什么東西目不轉(zhuǎn)睛的時候,他知道,那個時機到了!
他猛地從椅子上躍起,左右雙掌齊出,念力涌入其間,卻從掌心溢出。有絲絲寒意自他的雙掌上泛起,身周的溫度剎那間低了許多。
程東的雙掌拍落,擊在了二先生與秦河的背上,“啪”的一聲,竟是不分先后。掌中的寒意順著皮膚滲入兩位先生體內(nèi),將他們流動的血液都似乎冰凍了幾分。
幸好在最后關(guān)頭,天樞處兩位先生返虛境強者對周圍環(huán)境感覺的敏銳起了關(guān)鍵的作用,他們在程東的雙掌即將印到背后的時刻,匆忙調(diào)起念力運于背部,硬生生地?fù)趿四且粨簟?p> 但是,終究是準(zhǔn)備不足,襲入體內(nèi)的寒意讓他們的皮膚上都似乎結(jié)了層冰。二先生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絲,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對秦河笑了笑,說道:“平日我們兩個總是自恃境界高深,修為雄厚,卻忘了老大常對我們說的,抬頭做事,低頭做人。”
“眼下可好,倒是落得個虎落平陽!”
秦河眉角一揚,說道:“你好歹喝到了老子珍藏的貢酒,也算遂了心愿?!?p> “你可還能凝聚念力?”二先生問道,并不避諱眼前的程東。
秦河搖了搖頭,隨即抱著希望地看向二先生,卻看到對方苦笑著說道:“我也一樣!”
二先生壓低聲音道:“一會我來拖住他,你先走!”
秦河正想出聲,程東在一旁說道:“二位先生何必再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反正都是要同走一路的,誰先誰后,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說完,他小指挑動,一蓬天地元氣聚攏而來,化為一柄寒冰之劍,倏地向秦河咽喉刺去。
二先生眼瞳微縮,正要搶身而上,門卻被撞開,一道自己異常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心中不由贊道:
“這是……我的風(fēng)~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