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一名少年,正愕然地看著他們,臉上一片茫然。
那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嘴唇尖刻卻又用力抿起,披散著的頭發(fā)條條結(jié)塊,一套油漬漬的長衫皺皺巴巴掛在身上,蓬頭垢面的模樣委實讓人喜歡不起來。只見他的右手縮在左袖子里,仿佛藏了什么寶貴的東西不愿拿出,臉上閃爍著詭秘的神色,眼珠子賊溜溜地來回打量著四周。
趙一手顧不得形象,三步兩步跑過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著“猥瑣少年”的手,中中急切道:“寶兒,我遇到麻煩了,你趕緊去幫我做莊!”
看趙一手這模樣,“猥瑣少年”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緊不慢笑嘻嘻道:“趙掌柜,咱可說好了,還是老規(guī)矩!”
“沒問題,還是老規(guī)矩!”趙一手趕忙點頭道。
“猥瑣少年”正要隨趙一手去賭臺,卻見賭臺邊有個后生正用犀利的目光盯著自己,不禁心中一懔,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他伸手拽住了趙一手悄聲問道:“今天是不是遇到硬茬子了?”
趙一手沒有說話,頹然點頭。
“那可不行,得翻倍!”“猥瑣少年”伸出一根指頭鄭重其事道:“至少一兩銀子!”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趙一手哪還有心情與他討價還價,哭笑不得道:“你若贏了他,我給你十兩銀子!”
“好了,成交!”“猥瑣少年”臉上的陰霾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似乎銀子已經(jīng)裝進了他的兜里。
“趕緊走吧!”趙一手催促道。
“猥瑣少年”卻搖搖頭,嬉皮笑臉道:“不行,你得先交一半訂金!”
“你!”趙一手徹底無語了……
……
賭臺前的那名年輕人,冷冷瞅著趙一手請來了幫手:“小兄弟,這沒你什么事,你難道真要為趙一手強出頭!”
“猥瑣少年”陪著笑點頭哈腰道:“這位英雄見諒,我與趙掌柜并無什么瓜葛,怎么會為他強出頭呢?我只是為了他付的銀子才答應(yīng)幫他做莊的!”
“他付了多少銀子?”年輕人皺眉問道。
少年一臉得意道:“十兩!”
“十兩?”年輕人聽了直翻白眼,氣哼哼道:“我給你一百兩銀子,馬上離開這里!”
“一百兩?真的?”少年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趙一手見勢不妙,脫口道:“我給你兩百兩!”
“兩百兩?”少年目光有些呆滯了,口中喃喃自語,好像中了魔怔一般。
少年又把目光又投向了那個年輕人,很明顯,他在等著年輕人抬高價碼。
年輕人一見少年這猥瑣的模樣,氣便不打一處來,他之所以會給一百兩銀子,只是不想少年礙事,誰知對方竟然把自己當作提價的籌碼,這讓他像咽進一只蒼蠅般惡心。
他瞪了一眼少年,臉別到了一旁,懶得再看他。
少年見狀,知道對方不可能再加價了,頗為不甘心地朝著趙一手一拍胸脯道:“趙掌柜,咱倆成交,現(xiàn)在我便幫你做莊。”
趙一手點點頭,側(cè)身讓到了一旁。
少年當仁不讓站在莊家的位置上,像模像樣地對年輕人道:“不知這位客官要玩什么,隨便挑。”
年輕人聽少年說的如此不客氣,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強忍一口氣,不屑地瞥了一眼少年,冷冷道:“小心話大閃了舌頭,要賭便要有賭注,不知你可下得起注?”
少年也不言語,只是扭頭看向身邊的趙一手。
趙一手被逼的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他咬牙對年輕人道:“這位小兄弟所下的所有注都由我來出!”
“有趙掌柜這句話就行,我們賭骰子!”年輕人惡狠狠道。
少年拿起銅缽,隨手搖了兩下,骰子便落定了,他笑嘻嘻地看著年輕人。
年輕人直直瞅著少年,緩緩道:“我押一百兩,買??!”
打開銅缽,果然是“一二三”,少年眉毛一挑,卻并不在意,只是扭頭對趙一手道:“愿賭服輸,給他一百兩?!?p> 趙一手本來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yī),并沒有指望少年真的能改變局面,見些情形,知道賭坊恐怕難以保住了,他臉色煞白,長嘆一聲默默將銀子遞上。
少年似乎沒有看到趙一手的臉色,只是笑嘻嘻向年輕人道:“再來!”
年輕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搖骰。
少年依然是一副笑模樣,重新?lián)u動骰盅。
誰知從第二把以后,少年若有神助,而年輕人卻一衰到底,怎么押都不中,不一會兒,少年面前的銀子便堆得像座小山一般。
年輕人神情越來越凝重,趙一手的臉色慢慢恢復了紅潤,唯獨少年沒有任何變化,還是笑容可掬的模樣。
“等等!”就在少年又一次準備搖缽時,年輕人終于說話了:“我們換牌九吧!”
趙一手見慣了各種賭徒,他從年輕人的聲音中已聽出了微許的懼意。
“沒問題!”少年爽快地答應(yīng)了。
見少年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年輕人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他目露精光:“我們就賭一把,輸贏十根手指?!?p> 眾人一聽,一片嘩然。
陳松也在心中嘆道:人常說賭紅了眼,恐怕就是眼前這種情形吧。
少年微微一愣,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客官,不就是玩玩嘛,這又何必呢?”
年輕人逼視著少年:“敢是不敢,給一句痛快話!”
少年臉上陰睛不定,過了好半晌,臉上又露出了笑嘻嘻的模樣:“高手就是高手,果然有氣魄。既是如此,不如再加上一條,誰輸了還要為對方做一件事,不論再難也要全力做到!如何?”
“一言為定!”年輕人想也沒想便答應(yīng)了,他現(xiàn)在什么也顧不得了,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贏了面前這個少年。
少年將骨牌倒上桌,一陣搓洗,然后慢慢砌起來。擲過骰子,二人各自拿過一簇牌。
年輕人一看牌,嘴角露出了笑意,咬牙吐出三個字:“你輸了!”
說完,年輕人將牌翻開,竟然是大小通吃的至尊寶。
眾人看罷,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少年。
少年慢悠悠道:“未必?!?p> 少年翻開牌,眾人一看,竟然也是至尊寶。莊家閑家同是至尊寶,算和局??吹竭@樣的結(jié)果,包括陳松在內(nèi),看熱鬧的眾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氣。
年輕人臉色更沉,冷冷道:“再來?!?p> 少年將骨牌重新搓洗砌過,擲骰打點,各拿一簇。
年輕人一看牌,目光如刀般刺向少年:“你不會再有這么好的運氣了,我三六九點?!?p> “未必吧,我的運氣一向不錯。”
說著少年翻過牌來,竟然還是至尊寶!
這是什么樣的手段?眾人瞠目結(jié)舌,年輕人頓時呆如木雞,賭坊內(nèi)鴉雀無聲。
“罷了!”良久,年輕人面入死灰看向趙一手:“煩請趙掌柜借刀一用?!?p> 毫無疑問,年輕人是準備踐賭約了。
“且慢!”少年突然道。
“愿賭服輸,我送上十指便是,你還要如何?”年輕人梗著脖子道。
“客官莫非忘了,咱們可是說好的,還有一條賭約呢!”少年臉上笑意更濃了。
年輕人慘笑道:“大不了我這條命你拿去便是!”
“我要你的命做甚?”少年詭秘道:“我只想讓你為我做一事!”
“你只管說來,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全力以赴!”年輕人倒像條漢子。
“很簡單,我讓你不要切去十指!”
“?。俊蹦贻p人愣住了。
“你莫忘了,愿賭服輸,你可莫說你做不到!”
年輕人這才知道,之前少年為何要加了這么個條件,恐怕早想好了這個結(jié)局。
年輕人朝少年做了一揖:“謝過兄弟,此情日后必當奉還!”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少年目送著年輕人離去,回過頭來從賭桌上數(shù)出幾枚銀錠,對趙一手道:“趙掌柜!咱可說好了,這二百兩子歸我了,告辭!”
趙一手還未來得及張嘴,少年已經(jīng)消失在了賭坊的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