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長安城中家家戶戶都在蒸饅頭,到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墒情L安鏢局內(nèi),卻彌漫著一片蕭瑟。
“寶兒,岑先生喊你到門口去一趟!”林云來到了張寶兒的屋內(nèi)。
“什么事?他怎么不進(jìn)來?”張寶兒問道。
“不知道,想來是不肯沾上鏢局的晦氣吧!”林云一臉愁容道。
不僅是林云,長安鏢局上上下下都覺得人心惶惶,失鏢的事情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來。本以為這趟鏢走完,大家可以過一個肥年,誰曾想?yún)s是這般光景。
張寶兒心情也不好,這兩****一直在等岑少白的消息,鏢局出事了,他也得盡一份力,現(xiàn)在能幫得上他的只有岑少白了。
張寶兒來到鏢局門口,看見岑少白雙手筒在袖管里,脖子縮在衣領(lǐng)之內(nèi),正在來回上下跺著腳,似是想驅(qū)除寒意。
“岑大哥,這兒冷,走,進(jìn)屋說話去!”張寶兒拉著岑少白就要往鏢局里去。
“不了,鏢局里不方便,就在這兒說吧!”岑少白從懷時掏出一張紙,遞于張寶兒:“把這個交給龍總鏢頭吧,我們能幫的只能這么多了!”
“這是什么?”張寶兒接過那張紙疑惑地問道。
“這是一萬兩銀票,在長安最大的隆和錢莊隨時可以兌現(xiàn)!”
“一萬兩?這么多?”張寶兒驚呼道:“岑大哥,你哪來的這么多錢?”
“我把三個店面都盤出去了,總共得了一萬四千兩銀子。這一萬兩給龍總鏢頭救急用,剩余的四千兩我有其他用處?!?p> “什么?你將三個鋪?zhàn)佣急P出去了?”張寶兒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為了幫助龍壯,岑少白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要知道,為了這三個鋪?zhàn)樱侔赘冻隽撕芏嗟男难?p> “先不說這個了,我還有要緊事要和你說!”岑少白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將張寶兒拽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附在他的耳邊輕微說著什么。
一邊聽著,張寶兒的神色也在不斷變換著,聽岑少白說完,他似還沒回過神來,好半晌才問道:“你可以確信?”
岑少白點(diǎn)點(diǎn)頭:“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難怪你會問龍業(yè)那句話!”張寶兒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又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發(fā)?”
“事不宜遲,我打算今日便走!”岑少白答道。
“太急了吧?”張寶兒皺了皺眉頭道:“明天就是三十了,要不過完年再走吧!”
“心里裝了這事,哪還有心思過年?”岑少白心急火燎道:“若不是為了處理這三間鋪?zhàn)?,我前日便走了!?p> “你要去多少時日?”張寶兒又問道。
“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年半載,到時候我們可就成大富翁了!”岑少白憧憬道。
張寶兒沉吟片刻道:“這事非同小可,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這樣吧,我讓猴子陪你一同去,他會武功,有什么事也可以照應(yīng)于你!”
“還是你想的周到,這樣最好了!”岑少白點(diǎn)頭道。
“這樣吧!你先回去,我馬上讓猴子去找你,你們今日就悄悄離開長安,事成之后,速速回來,別讓我擔(dān)心!”
“好的!”岑少白答應(yīng)一聲便匆匆離去。
送走了侯杰與岑少白,張寶兒來到了龍壯的屋前,他可以想象到龍壯此時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進(jìn)屋后,張寶兒發(fā)現(xiàn)崔湜與古云天也在,他們二人面上嚴(yán)肅,只是朝著張寶兒點(diǎn)頭示意,并沒有作聲。
張寶兒從懷中拿出那張銀票,遞于龍壯:“總鏢頭,這里有一萬兩銀子,請您收下!”
“一萬兩?寶兒,你從哪里來的一萬兩銀子?”龍壯一臉驚訝地問道。
“岑大哥把他的三個鋪?zhàn)颖P了出去!”張寶兒也不隱瞞,走言相告。
“這怎么能行,我怎么能要岑先生的銀子,還讓他把自己的店面賣了,這堅決不行!”龍壯要將手中的銀票還給張寶兒。
張寶兒將龍壯的手推了過去:“總鏢頭,鋪?zhàn)右呀?jīng)賣了,谷兒若不收,豈不是辜負(fù)了岑大哥的一片心意?您還是收下吧!”
龍壯雙手顫抖道:“岑先生的大恩,我龍某終生難忘,不知岑先生現(xiàn)在何在,我要親自向他道謝!”
“岑大哥有事出遠(yuǎn)門,此刻已經(jīng)離開長安了,走之前,他再三叮嚀我一定要把銀票交到總鏢頭手中!”
龍壯盯著張寶兒嘆了口氣道:“其實(shí),你不說我心里也跟明鏡似的。岑先生與我并無深交,他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你的面子。自己的親弟弟做出如此齷齪之事,而一個外卻能如此高義,這人心呀,真難捉摸。寶兒,謝謝你了!”
說這話時龍壯很是傷感,好像一下老了很多,讓張寶兒覺得心里酸酸的。他趕忙岔開話題問道:“總鏢頭,現(xiàn)在還差多少?”
“二師弟拿了一萬兩,三師弟五千兩,鏢局的存銀有三萬兩,加上你這里的一萬兩,現(xiàn)在總共是五萬五千兩?!?p> 崔湜在一旁愧疚道:“我平時對財物并不上心,有多少花多少,也沒有存下多少錢,這些還是去借的,可惜只是杯水車薪!”
古云天同樣覺得不好意思:“我的情況與二師兄差不多,只能拿出五千兩銀子了!”
龍壯道:“我知道,你們二人雖然拿著朝廷的俸祿,可那也僅夠養(yǎng)家糊口。再說了,你們也不是昩良心之人,不會做貪贓枉法之事,所以不可能有多少錢。你們鼎力相助,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p> 龍壯說的沒錯,不管是崔湜還是古云天,以他們現(xiàn)在的權(quán)力和位置,真要想來錢,那只是張張嘴的事情??善麄兌硕疾恍甲瞿巧喜涣伺_面的事情,故而還真沒有多少錢。
張寶兒皺著眉頭問道:“總鏢頭,咱們這么大個鏢局,只有三萬兩銀子么?”
龍壯苦笑道:“按理說,應(yīng)該不止這么點(diǎn)銀子。我這人平日里對錢不太在意,花錢大手大腳,用度不少。再加上鏢局里大多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人了,大家都有感情了,不管誰家遇到了難事,我都會盡力幫助。每次走完鏢都會給大家多發(fā)些份子錢,逢年過節(jié),也給每家送些銀子,讓大家過個好節(jié)。到年底了,還發(fā)花紅給他們。這樣下來,每年也剩不下多少銀子,這么多年來,也只有這些錢了?!?p> “這么說,我們還得再籌四萬五千兩銀子才行?!睆垖殐旱哪樋嗟亩伎彀櫚偷揭黄鹆?。
“寶兒,你不用發(fā)愁!”龍壯黯然道:“我已經(jīng)想好了,實(shí)在不行把鏢局的房子全部賣了,湊個五六萬兩銀子不成問題。這不,我把房契都帶來了。”
崔湜與古云天相互看了看,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不行!堅決不行!”張寶兒斷然道:“您若把房子都賣了,那豈不是長安鏢局也不存在了?跟了你這么多年的這些兄弟,豈不是也沒了差事,您怎么能忍心呢?”
“不忍心也得忍心!”龍壯鏗鏘道:“我龍壯一輩字就講個信字,丟了人家的鏢,就得如數(shù)賠上。就算解散了長安鏢局也在所不惜,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張寶兒還要說什么,卻聽到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門開了,林云進(jìn)來了,他后面還跟著兩個鏢師,他們每人都提了個包袱。
“林鏢頭,有事嗎?”龍壯疲憊地問道。
“總鏢頭!”林云將包袱放在了地上,恭恭敬敬朝龍壯施了一禮:“您平日里對大家照顧有嘉,大伙都記在心上呢!如今,鏢局有難,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大家湊了兩千兩銀子,讓我給總鏢頭帶來了。雖然是杯水車薪,但也是一番心意,請總鏢頭一定收下?!?p> 說罷,林云打開了腳底的布包袱,另外兩名鏢師也打開了包袱。包袱里全是碎銀子。
龍壯眼睛紅紅的,他站起身來,上前握住林云的手哽咽道:“本來說好走完這趟鏢,要給大家發(fā)花紅,讓大家過一個肥年的。大家都不容易,沒能給兄弟們兌現(xiàn)花紅我已經(jīng)很愧疚了,怎么還能收兄弟們的銀子呢?”
“誰說不能兌現(xiàn)了?”張寶兒在一旁道:“林鏢師,你把這些銀子帶回去,還給兄弟們,告訴大家,失鏢一事總鏢頭已經(jīng)解決了。順便通知大家伙一聲,一個時辰后讓大家到帳房領(lǐng)銀子,今日鏢局給大家發(fā)年底的花紅!”
林云聽罷,愣愣地看著張寶兒。好一會,他雙把又把目光看向了龍壯,這才發(fā)現(xiàn)龍壯也在愣愣地看著張寶兒。
張寶兒斬釘截鐵道“我說的話,就是龍總鏢頭的話!你難道信不過我嗎?”
張寶兒這話前半句是說給林云聽的,后半句是說給龍壯聽的,龍壯怎會聽不出來呢?龍壯沒有理由不相信張寶兒,他知道張寶兒這么說必深意。
于是,龍壯朝著林云點(diǎn)頭道:“寶兒說的沒錯,按他說的去辦吧!”
林云覺得蹊蹺,但又從龍壯臉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來,只好帶著兩個鏢師將信將疑的離開了。
目送著林云離開,張寶兒嘆了口氣道:“總鏢頭,有這么好的一幫兄弟跟著您,您還忍心再提解散鏢局嗎?”
“可是……”
龍壯還沒有說完,張寶兒便擺手止住了他:“總鏢頭,我知道您要說什么!咱們再差錢,也不差給大家發(fā)花紅的錢,先把大家的錢支了,讓大家好好過個年。只要長安鏢局的人心不散,咱以后還能再賺回來!”
“可是……”
張寶兒再次止住了龍壯:“至于剩下的錢的,我來想辦法!”
“你來想辦法?”這次就連崔湜與古云天都驚呼起來了。
“怎么?你們不信我?”張寶兒淡淡看著他們。
“信!當(dāng)然信!”二人忙不迭點(diǎn)頭。
“古大哥,我有一事相求!”張寶兒對古云天道。
古云天覺得自己在張寶兒面前簡直太慚愧了,現(xiàn)在聽張寶兒說有事相求,趕忙應(yīng)承道:“寶兒,你何事直管說來!只能我能做的到,一定全力以赴!”
“古大哥,你附耳過來!”
張寶兒對古云天耳語了幾句,古云天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就這事?”
“就這事!”張寶兒點(diǎn)頭道:“全看你的了!”
“放心吧!交給我了!”古云天鄭重其事道。
“記得要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別人嘛,就不能說了!”
張寶兒叮嚀完古云天,又朝龍壯拱拱手道:“總鏢頭,先告辭了,等我的消息吧!”
說罷,張寶兒匆匆離去。
龍壯望著張寶兒離去的身影,搖頭苦笑道:“長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是不是我真的老了,怎么一點(diǎn)也看不透他了,他還是以前的張寶兒嗎?”
崔湜也感嘆道:“沒想到寶兒還頗有大將風(fēng)度,單是這份鎮(zhèn)定就讓我等自嘆不如呀!”
古云天并沒有說話,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對了,古師弟,剛才寶兒給你說什么了?搞的那么神秘?”崔湜好奇地問道。
“想知道嗎?走,跟我去我家,我們邊喝邊說!”
古云天說這話時,心中有種想笑的沖動,他想起了張寶兒剛才說給自己的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將崔大哥留到晚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