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一股臭熏熏的風(fēng)迎面吹來,幾人只覺眼前大亮,原來已出了坑道。
突然,眾人耳畔傳來一陣鞭笞叱罵聲,放眼望去,空曠的足有方圓一里大的大坑洞內(nèi),竟擁擠了無數(shù)赤著上身的骨瘦男子,身上背著,肩上挑著,在大小坑道間魚貫出入。稍有行動遲緩的,一旁的監(jiān)工便一鞭子揮了過來。
張寶兒躲在暗處瞧得血脈賁張,這幾百名肩挑背扛的男子大多是些少年,最殘忍的是他們無論大小一律都是被剃去了頭發(fā),脖子上套個鐵圈。
張寶兒的眼睛濕潤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沖到了頭頂。
“這里,就是這里,這里是地獄,是我曾經(jīng)待過的地獄!”許佐像傻了一般,喃喃自語道。
這時前方有個十幾歲的少年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他背上背簍里的東西潑翻在出來。
楊新見背簍里一塊一塊似些碎石形狀,卻金燦燦地發(fā)出光芒來,他扭頭對張寶兒道:“這是金塊呀!傳說中的金礦,看來就在這里了!”
就在這時,一名監(jiān)工持著長鞭,啪的一鞭就打在少年肩上。
監(jiān)工下手極重,少年“啊”的一聲慘叫,肩頭皮肉破開,濺起點(diǎn)點(diǎn)鮮血。
楊新哪里還忍得下去,他閃身躍出,施展小擒拿手,劈手便搶過皮鞭,向那監(jiān)工頭上打去,嘴里叱罵道:“沒有人性的東西,我叫你也嘗嘗鞭笞的滋味!”
楊新的腕力勝過那監(jiān)工不知多少倍,監(jiān)工初時還尖叫著抱頭欲躲,可是無論他逃到哪里,楊新手里的皮鞭總能尾隨而至。
頃刻間,那監(jiān)工被打得頭破血流,跪地拼命求饒。
這一突然變故,大坑洞內(nèi)數(shù)百名少年一齊愣住,其他十?dāng)?shù)名監(jiān)工呼斥著,手持刀劍棍棒向楊新沖了過來。
楊新與兩名手下毫不猶豫迎了上去,張寶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本以為有一番惡戰(zhàn),誰知那些監(jiān)工的武功卻稀松的很,不到片刻工夫,便被楊新與兩名手下打得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亂叫喚。
張寶兒趁機(jī)走了出來,站在一個高臺上,對著滿場發(fā)愣的少年朗聲道:“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逃!”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呼啦丟下扁擔(dān)、背簍、推車,紛紛向通道處逃去。
有幾個年長些的,跑近張寶兒,竟跪下砰砰砰給他磕起頭來。
張寶兒眼眶紅道:“你們不必如此,快些找生路去罷!”
看著眼前的人漸漸少了,張寶兒指著另外一條坑道對楊新道:“我們到里面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了!”
楊新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兩名屬下率先進(jìn)了坑道。
這條坑道不算寬敞,岔道又多,他們只能憑著自己的猜測,胡亂選擇。有時走岔了道,愈往里走,通道愈窄,甚至走進(jìn)了死胡同里。如此行行退退,足足在這迷宮般的坑道里轉(zhuǎn)了兩個多時辰。
幾人累得直喘氣兒,特別是許佐,傷好沒好,體力透支的厲害,就差快癱在地上了,可張寶兒也不敢把他留下,只好叫住楊新,稍作休息。
休息了片刻,張寶兒攙著許佐繼續(xù)前行??拥纼?nèi)只點(diǎn)了微弱的蠟燭,目力不能及遠(yuǎn),只能摸索著小心前進(jìn)。向前走了沒走多久,他們便聽見一聲慘叫。
叫聲凄厲痛苦,幾人加快腳步,漸漸聽見叫聲里夾雜了孩子的號啕聲。幾人的心似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般,手腳差點(diǎn)發(fā)軟倒地。
哭喊聲漸近,坑道也到了盡頭,竟是一道一人來高的木門,楊新不假思索地一腳踹開大門。
張寶兒現(xiàn)在突然有種反胃想吐的感覺,在他面前,這個不足二十丈的石室里,高高地吊著一個個被剝得赤條條的少年。
他們有的已經(jīng)閉上了雙眼,那發(fā)脹泛白的皮膚讓張寶兒想起了死豬來。還有一些雖然還活著,但呆滯的目光中似乎也奄奄一息了。
張寶兒倒抽口冷氣,手腳再也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還有幾個少年,蜷縮在一旁,驚恐地望著著張寶兒他們幾人。
“張公子,那些孩子恐怕救不走了!”楊新小聲道。
張寶兒點(diǎn)點(diǎn)頭,指著還沒被吊起的幾人道:“把他們帶走吧!”
楊新與兩名屬下,將幾個少年扶出石室,幾人又拐進(jìn)隔壁的小室,張寶兒腳下一個趔趄,仔細(xì)一瞧,他的目光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一刻,張寶兒仿佛看到了煉火中的地獄,小室里堆滿了赤裸裸的尸體,一層層,一疊疊地壘得老高。
張寶兒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陣翻滾,“哇”的吐了口酸水。
張寶兒都快將牙咬爛了,他怒聲道:“咱們走!”
幾人又從來路退出,楊新記性極好,這一次他們沒走岔道,只花了一炷香工夫便回到了那個大坑洞。
坑洞內(nèi)燭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晝,坑洞中間密密麻麻地跪了一群人,正是那批被張寶兒放跑了的那些少年。在一圈的平臺上,站滿了一手持刀,一手擎著火把的壯漢,他們簇?fù)碓谧谝巫永锏拿擅婺凶又車?,虎視眈眈盯著那些少年?p> 張寶兒吃了一驚,抬頭向平臺上的蒙面人望去。
蒙面人也正盯著張寶兒,他陰冷地笑道:“張寶兒,你果真不簡單,居然還真能摸進(jìn)來!”
見蒙面人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張寶兒也是吃了一驚,莫非對方認(rèn)識自己,可這又不太可能。
蒙面人的聲音張寶兒聽了,覺得很熟悉,可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正思慮間,一旁的楊新說話了:“馮貴,你也不用裝神弄鬼了,我早就猜到是你了!”
張寶兒聽了楊新的話恍然大悟,原來他是靜寧縣令馮貴。
張寶兒去靜寧縣衙告狀的時候,就是馮貴審的案,難怪他會知道張寶兒的名字,也難怪張寶兒聽到馮貴的聲音會覺得耳熟。
張寶兒怒叱道:“馮貴,你堂堂一縣的縣令,竟然做出如此見不得人人勾當(dāng)。你以為你蒙著臉,就能掩蓋住你犯下的滔天惡行了么?”
“我原本就沒想要隱瞞什么,蒙著面不過是覺得這洞里的瘴氣難聞得緊罷了!”馮貴“嗤”的一笑道:“我倒是覺得奇怪,你明明已經(jīng)逃脫了我的手掌,不趕緊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竟然又來蹚這趟混水!嘿嘿,當(dāng)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jìn)來!你既然壞了我的事,那我也就容不下你了!”
張寶兒怒道:“你該想想你自己,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壞事,會有什么下場!“
馮貴對張寶兒的話充耳不聞,卻看向了楊新,呵呵笑道:“楊縣尉,你恐怕想不到我們會在這種場合下相見吧?”
楊新不語。
馮貴盯著楊新道:“其實(shí),從你三年前來到靜寧,我便知道你是誰的人了!不管怎么說,咱們也算同僚一場,我會給你留個全尸的!”
楊新淡淡道:“你別得意地太早了,誰能笑到最后還不一定呢!就算我死了,能將你身上的畫皮揭下,也不枉我在這靜寧待了三年!”
“老馮,還跟他們廢什么話?還不趕緊處理了他們!”馮貴身邊的由濤早已經(jīng)不耐煩了,他大吼一聲便朝著他們沖了過來。
“頭,你護(hù)著張公子先走,我們上去抵擋一陣!”楊新的兩名手下說著也迎了上去。
二人身形才動,就聽由濤一聲大喝:“想走,可沒這么容易!看我先解決了你們兩人!”
由濤長手一攬,手掌迅猛地拍向其中一人,另外一人揮刀向由濤砍去,三人纏斗在一起。
楊新的手下來自秋風(fēng)堂,一身武功自然不俗,可由濤能作赤龍幫的幫主鎮(zhèn)守草川鎮(zhèn),肯定不是徒有虛名,武功比起他們二人強(qiáng)得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楊新兩名屬下拼盡全力,也是險(xiǎn)象環(huán)生。若不是他們二人使得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讓由濤很是忌憚,恐怕二人早就被解決了。
出去的坑道口在這三人打斗的附近,楊新若要離去,勢必要越過他們?nèi)?,沖到對面去,眼見他們?nèi)舜虻蒙跏羌ち遥牡溃骸按藭r不走,更待何時?”
楊新對張寶兒道:“張公子,待會咱們沖到對面,你就馬上鉆進(jìn)那個洞里去,千萬別回頭,知道了么?“
“楊縣尉,不行,還有許佐呢!”張寶兒斷然道:“我們不能把他留在這里!”
許佐此時已癱坐在了地上,他對著張寶兒慘然一笑道:“張公子,我體力已盡,跟著你們也是累贅!你們走吧,不用管我了!”
張寶兒拽著許佐的胳膊,要拉他起來:“要死我們也死在一起,我不會丟下你的!”
許佐一把掙脫了張寶兒:“張公子,你趕緊走,不然誰也走了了!只要能將這地獄鏟除,縱是死了我也認(rèn)了,若不然我會死不瞑目的!”
張寶兒還要說什么,許佐卻大吼道:“快走呀!”
楊新朝著許佐歉然道:“對不住了,許兄弟!”
“弟”字剛出口,楊新便抓起張寶兒,用力將他甩出。
張寶兒一聲驚呼,身子平平地從跪著的那群人頭頂上飛過,撞向正在洞口打斗的三人。
楊新雙足一頓,跟在張寶兒之后迅速掠出。
楊新的兩名屬下似有默契一般,急急側(cè)開身子,由濤眼見張寶兒撞來,一掌向他擊去。
眼看一掌就要擊中張寶兒,卻沒料張寶兒身底下呼的刺出一柄劍來,一劍刺中了由濤的手臂上。
由濤捂住傷口疾退,楊新凌空一腳踢在張寶兒腰上,將他又送出三丈遠(yuǎn)。
楊新對兩名手下命令道:“去保護(hù)張公子,馬上離開這里!”
說罷楊新持劍攻向由濤,由濤駭然連退,鐵青了一張臉,狠辣的招式竟沒空隙施展。
楊新兩名屬下趁機(jī)閃向出口,哪知背后一陣強(qiáng)風(fēng)掃來,兩人暗道不好,背上卻已各自印上了一掌。
兩人口中噴出鮮血,癱倒在地,回眸一瞥,卻是馮貴。
其中一人強(qiáng)撐著一口氣道:“馮貴,你……偽裝的好像……竟然武功如此之高……”
說罷,頭一歪,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