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壽王的現(xiàn)代夢
“殺!”李嚴在狂亂的吼叫和鮮血的噴濺中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躺在一個帳篷中,傷口被包扎得嚴嚴實實。他知道,自己所經歷的不是夢魘,而是真實的血戰(zhàn),盡管規(guī)模不大,但已經足夠血腥。這樣的體驗對于一個和平時代的士兵來說,不可能很快適應。
“李兄弟,你醒了?”端著個碗的一瘸一拐的張克行被韓國安攙扶著掀開帳篷走了進來。
“張兄弟?!崩顕罁沃鴰缀醺杏X不到的身體坐了起來,顫聲道:“多謝?!?p> “坐下?!睆埧诵泻晚n國安的表情并沒有多大變化,韓國安接過張克行的碗遞給李嚴,里面是一些糊狀物體,估計是食物。
“知道為什么救你嗎?”張克行小心地放好自己的傷腿坐下,看李嚴喝完糊糊說道。
“戰(zhàn)友。”李嚴真誠地說道:“兄弟。”
“錯了!”張克行揮手,“那日跟著我們的都是面熟的神策軍,有兩個還是常在一起賭錢作耍的家伙,他們落馬,我卻沒有去救,想都沒想過?!?p> “那是為什么?”李嚴有些意外,盯著對方問道。
張克行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倒是韓國安說道:“要是你只是和我們相熟,張兄自然也不會救你。但你卻是壽王交于我們看管的,故而張兄方舍命救你,否則殺十倍賊兵替你報仇便是了,哪至于不顧生死啊。”
李嚴沉默了,眼前的兩人的確是如鐵的軍人,接了命令便要誓死執(zhí)行。而他們剛才的話也充滿了這個時代的血腥味道——活下去是所有人的理想。
半晌,李嚴一笑:“謝謝?!?p> 張克行和韓國安同樣一笑,如此而已。
笑了以后,李嚴忽然想起戰(zhàn)況,不由問道:“昨天我們傷亡怎么樣?”
張克行撇撇嘴,說道:“不是昨日,是兩天前了,戰(zhàn)況倒還尚可,后援來得及時,賊部潰散,沒看到再有追兵,至于我等嘛,殺敵百余,尚有十一人,只是有兩人卻是廢掉了,怕是熬不了幾天?!?p> “十一人?”李嚴黯然,四十條漢子,半個小時不到就只剩下十一人,這是和平年代所無法想象的。
“那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李嚴雖然知道自己安全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問。
張克行正要說話,卻走進來一個校尉,對張克行和韓國安行了個禮,指著李嚴說道:“奉壽王令,此人若是蘇醒,即刻帶往?!?p> “操,還是記仇啊?!毕肫鹉莻€暴戾的少年,李嚴無奈地搖頭。
“陳校尉,此人身負重傷,恐怕……”張克行對那個校尉低聲說道。
“無妨?!标愋N疽慌氖?,又進來兩個抬擔架的軍士,顯然是準備充分,張克行見狀也只好閉口。
李嚴也知道自己是徹底沒辦法擺脫那個少年王爺了,只好硬著頭皮,走一步是一步了。這么想著,便任由那兩個軍士抬自己上了擔架。
到了帳外,在擔架上的李嚴,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營區(qū)面積相當之大,早已不是前幾天那種百人所駐的規(guī)模,知道唐軍已經得到補充,或者是到了還在中央控制下的地頭了。
“陳校尉是吧?”李嚴反正也沒什么好怕的,隨口問道:“咱們這是到了哪里???黃……賊呢?”
“洛谷,已與鄭相合兵一日余,在下官卑,并沒聽聞有黃賊追來的消息,恐怕他還在長安做chun夢罷?!标愋N静]有對李嚴很防備,這也是因為李嚴那夜選擇血戰(zhàn)而不是逃跑的直接影響。
“哦,那還要走嗎?”李嚴見對方并不排斥自己,索性問個明白。
陳校尉皺了皺眉,說道:“那是朝廷之秘,卻不是我等所能揣測的。”
說完這句,陳校尉就再也沒有再說什么了,臉色也變得很差,倒是抬著李嚴的一個軍士說道:“卻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聽說黃賊向來殺人如麻,咱們可是從龍的,要是被知道了,家里人還有生路嗎?”話語間憂心忡忡,顯然是十分擔心。
“住嘴,小心治你擾亂軍心之罪?!标愋N竞浅饬艘宦暎顕烙X得他的擔心一點不比那個士兵少。
一行人走了一陣子,李嚴也看到了很多的敗兵、傷兵,呻吟聲,叫喊聲,還有他們的麻木渙散的眼神給了李嚴很大的震撼,這種戰(zhàn)后的氣氛并不是他以前執(zhí)行幾次處突任務所能體會的到的。
“軍醫(yī)呢?怎么不治他們?”李嚴看到有些傷兵還是用臟布草草包裹的傷口,甚至直接裸落在風塵之中奇怪地問道。
“醫(yī)官人少,哪里忙得過來,傷得不太重忍著就是了。”剛才被呵斥的那個軍士回頭說道,李嚴在他眼里看到一種很奇怪的神色,不由問道:“那我怎么就給包好了?”
“是張殿直去找了壽王,而后壽王給你一下子派了兩個醫(yī)官,包了半天。”陳校尉冷冷地說道,昨天他屬下也有一個兵傷重,卻沒有醫(yī)官,活活疼死了,雖說這事常見,但想到李嚴一個人就獨占了兩個醫(yī)官,心里還是很不舒服。
李嚴不再說話了,這個時代的軍隊體系顯然沒辦法和自己曾經服役的相比較,士兵的生命自然也不會有什么保障……唯一令他疑惑的是,那個壽王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
再次見到壽王是在一個很大營帳里,這個少年正在看書,上次墜馬傷還沒有完全好,鼻子、臉頰上還有紅色傷疤。
看到李嚴進來,他的神色倒是沒有什么很大變化,只是吩咐其他人退出帳外,便再也不理擔架上的李嚴。
“你想打我解氣就打吧,想殺的話我也反抗不了?!边@種情況下,李嚴反而沒有這個沉穩(wěn)得不像少年的王爺能忍,直接說道。
“本王為什么要打你殺你?”壽王反問道。
李嚴無語,先前難道不是你打的?
“本王告訴你,打你是因為本王第一次上陣便被你這狗賊挾持,墮了親王的顏面。”壽王淡淡說道,不再象初次見面時那樣毛躁,冷靜得可怕。
“是很失面子……但那只你們上等人的事情,老子平民百姓,被你打了卻不是失面子?!崩顕老肓讼耄坏貌怀姓J。
“那衣裳是你的嗎?”壽王并沒有繼續(xù)話題的意思,而是指向幾邊的一堆破布問道。
李嚴仔細看了看,正是自己從現(xiàn)代社會衣服穿過來的一套衣服,原來是被戲裝罩在里面的,現(xiàn)在在壽王這里,顯然是受傷昏迷時被醫(yī)生給拿來的。
“是。”李嚴點頭承認。
“你叫李嚴?家鄉(xiāng)何處?為何衣著發(fā)式如此怪異?”壽王忽然加速問道。
“……”李嚴到這個世界就遭遇亂局,還真沒來得及想應該怎么解釋自己的出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這么說還好。
哼哼……壽王見李嚴失語,一陣冷笑。
“這孩子是不是心理變態(tài)?。俊崩顕辣恍Φ眯睦镏编止?。“或許就要翻臉了吧?”
其實李嚴既然認為壽王心理變態(tài),就不該按常理來推測,畢竟眼前這位,是宮廷里長大的主,要變態(tài)也是高級版。
見壽王慢慢走近,李嚴閉上了眼睛,心中暗暗想到:死就死吧,只希望下輩子不要什么好人了,得這樣的惡報……
“聽著,本王之所以不殺你……”壽王壓低了聲:“卻是因為半月前的一個夢?!?p> 李嚴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莫測的少年。
看到李嚴的疑惑壽王粲然一笑,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那個夢倒是神奇得緊,我夢見自己處在另一國度,那里房子沒有斗檐飛拱,盡是方方正正的,沒什么味道,不過卻很是高大,直入云霄,你可曾去過?”
李嚴心里疑竇更大,就象在反刑訊訓練一樣,條件反射地回答:“沒有去過?!?p> 壽王并不詰問,而是繼續(xù)說道:“街上霓虹流彩,幾似仙境,若不是本王看到路有乞丐,幾乎以為身在天堂,更奇的是……街上有一類龜狀物,人居其中,行動迅速,你見過嗎?”說完,盯著李嚴。
李嚴越聽越心驚,他說的明明是汽車,難道壽王也是穿越來客?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口干舌躁,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半晌,喃喃說道:“既然你也是那里來的,為什么不殺了我?”
“本王只是夢過,只是夢到一條長街而已?!辈]有聽清李嚴說什么,壽王搖頭,滿眼失落,隨即又轉為熱切:“那里卻比大唐要繁華十倍,要是孤能居彼方,學其繁華之本,再招募人才若干,假以時日,大唐必可復興貞觀開元之世,迎頭趕上!”
李嚴聽出了眼前這個少年的雄心壯志和語氣中的慷慨,對他憎惡之心頓時消解了大半。但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兩人各自思索問題,又陷入沉默。
片刻,李嚴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來自中……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