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擒匪
寧綰朱一聽說是盜匪們,緊張得身子一顫,但是她見杜老漢鎮(zhèn)定如桓,又見墨梅與寧大勇都搶著護(hù)在她身前。寧綰朱心中立刻鎮(zhèn)定下來,她低聲地吩咐墨梅與寧大勇躲在自己身周,自己則趴在門縫旁邊聽著外面的動靜。
“幾位兵爺,請問尋小老兒有何貴干那?”杜老漢迎到了院兒門口。
一個(gè)年輕漢子的聲音道:“么事,來老丈這兒借口水喝,順便打聽一下路徑。”說話聲聽起來很是有禮,不大像盜匪。
另外一個(gè)粗豪的聲音馬上響了起來:“小伍,你也忒秀氣了。跟這老頭客氣啥?”接著只聽“啪”的一聲大響,寧綰朱聽著像是馬鞭劈空抽了一記,跟著那粗豪的聲音帶著恐嚇的語氣說:“老頭兒,我們不是什么軍爺,我們就是匪,伏牛山的盜匪,你懂嗎?”
杜老漢“哎呦”了一聲,似乎被人推了一把。跟著凌亂的腳步聲近了屋里,只聽“咣里咣當(dāng)”一陣亂響,似乎是什么兵器刀劍被扔在了地上。
“金老大,我們?yōu)槭裁催@么急非要上這兒來?。∥彝跞樽釉隈R背上顛了好些天,筋骨都要散了?!蹦谴趾赖娜嗽谖堇镩_了腔。
一個(gè)蒼老的聲音緩緩地道:“這前頭的一處小村,頗為富庶……”他說話的時(shí)候,周圍的幾個(gè)盜匪都閉上了嘴傾聽,似乎那老人在盜匪之中的地位頗高。
寧綰朱一聽,心中便緊張了起來。莫非這些人打算乘機(jī)偷襲打劫杜家村吧!聽這幾個(gè)人的口氣,像是大批盜匪們的先鋒,過來探路的。
“……不僅這村子油水很足,而且村口有一條通路通往南陽城,所謂進(jìn)可攻、退可守?!蹦莻€(gè)金老大說得不甚響,但是說得陰惻惻的,讓人聽著不寒而栗,“而且吧,這村子里的女娘,不僅長得好,而且很有’味道’?!闭f到后來,那聲音里自然帶上了一種邪邪的意味。
旁邊的幾個(gè)人聽了,都嘿嘿地笑了起來。那叫王三麻子的漢子咂吧了幾下嘴巴,笑著道:“還是老大想得周到,想我們弟兄幾個(gè),都是好幾個(gè)月沒碰過女人的了。”旁人便跟著笑了起來,只有其中那個(gè)年輕的小伍最是尷尬,只好跟著笑了幾聲,沒敢搭腔。
“老人家,這前面就是杜家村了吧!”那個(gè)聲音蒼老的“老大”開腔問杜老漢。
“是……是杜家村,老漢就姓杜。”杜老漢說話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嗯,是了,大概有三十多年了。三十幾年之前,我曾經(jīng)與兄弟們帶著一票人馬,奔襲南陽,所以路過此處……”那老大似乎陷入了追憶之中。
杜老漢突然插口問了半句:“以前來過……”就被那王三麻子打斷了,“老頭子,去,我們老大駕臨,還不趕緊去給我們端點(diǎn)食水來,好酒好肉地伺候。否則的話,咱們一把火就把你這房子全燒了?!?p> 杜老漢聽了這話沒有搭腔,似乎整個(gè)人傻愣著。
那王三麻子登時(shí)怒道:“你聽到了沒有,糟老頭子——”
旁邊那小伍趕緊攔他,說:“沒事的,這不老人家年歲大了,耳背么!”說著,那小伍沖著杜老漢大聲又重復(fù)了一遍那王三麻子的話,只是話語之間客氣了許多。
杜老漢聽了,什么都沒說,徑直往寧綰朱藏身的小間過來。寧綰朱等三人見到杜老漢進(jìn)來,正欲詢問,卻突然見到杜老漢將右手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gè)“噤聲”的動作。寧綰朱等三人都很是乖覺,靜靜地不做聲。
只聽外屋那頭金老大重新開口,說:“三十年前,我們也是像這樣的一隊(duì)人馬經(jīng)過這里,也在與這差不多的人家勒馬休息。我當(dāng)時(shí)帶了兩個(gè)兄弟到前頭去探路,我大哥留在此處……可是等我回來之時(shí),我大哥,和剩下的兄弟,卻都死了?!?p> 寧綰朱聽見金老大這番話,不禁扭頭往杜老漢那頭看去。只見杜老漢正將爐子點(diǎn)起來,往爐子上頓了一茶壺的水。他雙目圓睜,眼中遍布血絲,正癡癡呆呆地注視著灶火。他提著茶壺的手劇烈地顫抖,一時(shí)竟有些水潑了出來,落進(jìn)了灶里,灶里騰起一陣白色的水汽。
而外面那屋里,金老大繼續(xù)回憶三十年前的往事。“我大哥死得最是離奇,他遍身沒有傷痕,只在心窩那里有一個(gè)小紅點(diǎn),也沒有出多少血,只有湯匙那么大的一塊血塊……但是我趕回來的時(shí)候,人就已經(jīng)沒的救了?!?p> 那王三麻子訕訕地說:“老大,您說這么多,怪瘆的慌的……”
“沒用的狗屁東西!”那金老大突然暴起呵斥,“不過提點(diǎn)你一二而已,回頭灌了黃湯,見了美貌的女娘,莫要將我們的正事兒給忘了?!?p> 王三麻子連連應(yīng)了,沖著灶間這里大聲喊:“老頭兒,我們‘老大’發(fā)話,好吃好喝盡管上,黃湯就免了……”
堂屋里其他盜匪聽著有趣,都哄笑起來。以那金老大的笑聲最為陰森可怖。
小間里,寧綰朱卻見杜老漢從大灶旁邊的一只小柜子深處,取出一只紙包,小心翼翼地起開,將那紙包里的藥粉通通倒進(jìn)了正燒著開水的銅壺里。
接著,他取了四只杯子,托在一只托盤上送了出去。只聽外間杜老漢說:“鄉(xiāng)間待客粗鄙,小老兒只有些粗茶葉,若是大爺們自己帶著茶葉,便免得用小老兒的粗茶了吧!”
那小伍便馬上接口,說:“行!我隨身就帶著茶葉呢!老人家,您就烹些滾水來泡茶就行?!?p> 屋里其他幾個(gè)盜匪便嘲笑起那小伍來,不外乎他做事太仔細(xì)太講究了,不像個(gè)盜匪,倒是像個(gè)女娘。
杜老漢退回小間來,待那銅壺里的水燒滾了,便提在手里往外走,半道上見到了寧綰朱好奇的眼神。杜老漢狠狠地瞪了一樣寧綰朱,似乎在說,莫要忘了我囑咐你的。接著,老人家的眼光又帶上了幾分柔情,目光又在她面孔上停駐了良久,這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往外間走去。
外頭杜老漢將幾人的茶都給泡上,接著便候在一邊。幾名盜匪一邊閑聊,一邊飲茶,紛紛夸贊那小伍所帶的茶葉味道好。過不了多久,王三麻子開始舌頭打結(jié),含含糊糊地說:“這茶,怎么就吃出來酒勁兒,酒勁兒了……”接著“撲通”一聲,應(yīng)是王三麻子整個(gè)身體倒在了地上。
“王三哥,你怎……怎么了?”那小伍吃驚,起來查看,也一時(shí)頭暈,栽倒在地?!皳渫ā币宦暎堇锪硪粋€(gè)盜匪也暈了過去。
“不好……應(yīng)該是有人下……”那個(gè)“藥”字還沒說出口,金老大悶哼了一聲,也赴了其余兩人的后塵,摔倒在了地上。
寧綰朱聽見杜老漢的腳步聲來去,偷偷地里間向外張望,只見杜老漢取了繩索,正打算將幾個(gè)暈倒在地的盜匪捆綁起來。她見并無危險(xiǎn),連忙叫了寧大勇和墨梅一起出來幫忙。
只見四個(gè)盜匪都歪倒在地上,一個(gè)青年盜匪,一身青衣,相貌頗為清秀,應(yīng)該就是那小伍了;另外兩個(gè)壯年盜匪,其中一個(gè)滿臉的麻子,極為丑陋;最后一人,年逾六旬,但是身子精壯,滿身的肌肉虬結(jié)。杜老漢將他的上衣解開,露出胸口紋著的一個(gè)兇惡的虎頭,虎口大張,似乎在仰天長嘯。這人想必就是那領(lǐng)頭的金老大了。
“大勇,你趕緊回去將這里來了盜匪的事情告訴你爹!叫村里的人防備,這些人是來探路的,還有更多的盜匪在后頭?!睂幘U朱一面手下忙碌著,一面回頭囑咐寧大勇。
寧大勇猶豫著望了寧綰朱一眼,寧綰朱極其嚴(yán)肅地說:“照我說的去做,這是與杜家村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墨梅聽了,就將寧大勇一推,寧大勇這才去了。
杜老漢過來,嘆了一口氣,說:“綰朱,實(shí)在是抱歉,將你也卷進(jìn)這事情里了?!?p> 寧綰朱連忙道:“沒事,多虧了爺爺有急智,將這些盜匪都迷暈過去了,若是讓他們帶人來騷擾杜家村,大家伙兒就都危險(xiǎn)了?!?p> 她這么說著,杜老漢面孔上卻不見絲毫喜悅欣慰之情。他冷著一張臉,說:“來,兩個(gè)小丫頭,來搭把手,幫我將這人捆在椅子上?!?p> 三人合力,將那金老大抬起來,放在椅上,連人帶椅子捆在一起。
杜老漢命令寧綰朱和墨梅:“兩個(gè)小丫頭,趕緊還是去里屋躲起來。”他接著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回來潑在了那金老大的臉上。
金老大被冷水一激,悠悠地醒來,他掙扎了幾下,掙之不動,這才抬頭看著杜老漢,說:“可惜我老金一世精明,今日竟然栽在你這等村夫手里。說吧,你既然留著我的性命,有什么相求的,我盡可以答應(yīng)你!”
杜老漢雙目血紅,去取了一柄此前盜匪們?nèi)釉诘厣系拈L刀,持在手中,來到那金老大面前,嘶聲道:“三十年前,我手刃了所有欺侮傷害我家阿若的兇徒,卻讓那元兇首惡給逃脫了。所謂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就叫你落在了我手里——”
那金老大沒想到杜老漢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愣了一愣,跟著便放聲大笑,笑聲桀桀,有如夜梟般可怖。